第九章
第九章月見草
下午三點鐘過一刻,第五綜合食堂發生那起‘意外事件’水落石出,‘救援不當導致同伴喉骨斷裂’的那位海軍老實交代了他的行徑。
包括蓄意製造意外試圖殺害同伴,以及竊取科學部種植園內別拉多娜草,這兩件事。
嗯~這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因為水落石出,科學部失竊一事調查就可以結束,娜娜和她幾位倒霉同事洗清嫌疑。
至於為什麼能第一時間知道海軍內部事務,因為我死皮賴臉蹲守在鼯鼠中將辦公室里不肯走。
…………
說起來,鼯鼠中將真是…外表看不太出來的,溫和到幾乎沒脾氣的男人。
午餐結束,許是礙於卡普中將這位鎮山神獸,原本興師問罪一樣出現的黃猿大將和鬼蜘蛛中將,兩人也沒有多作停留就離開。
畢竟海軍將領們都是日理萬機嚒~我想。
接着,斯托克斯醫生和卡普中將雙雙決定去敘舊喝茶,臨行前,我以為神經粗得象水管的卡普中將很意外的看懂了我眼巴巴的表情,於是開口徇了個私。
卡普中將表示,作為老朋友,斯托克斯的學生他照顧些也是理所當然的嘛~既然小姑娘沒有什麼事,見見家屬也不算什麼違紀的事啊~
我趁着鼯鼠中將面色有點為難的時候趕緊(裝模作樣)拒絕,接着眼含淚花厚着臉皮提出,讓我躲起來看看就好,或者留下來等等消息,不管怎樣總得叫作為家長的我放心。
大概是兩相權衡之後,鼯鼠中將就答應啦~他領着我回駐區辦公室,招待客人一樣讓我坐在一角沙發那裏等着。
之前說了,海軍將領們大概是日理萬機,鼯鼠中將回辦公室就開始處理文件,順便回復好幾批前來報告事務的海軍人員,然後隔一時間,他還記得撥冗關注下我的動靜。
嗯~對此我表示很不好意思,人家百忙中還抽空,顯然是被我的存在妨礙了,只不過…不管怎樣,就算被每個進辦公室的人古怪斜覷,我還是賴了下來。
直到好消息傳出。
…………
看完衛兵拿來的口供記述,鼯鼠中將立刻告訴我這個好消息,順便神色也微微放鬆,許是一下午被我這陌生人的存在干擾得不輕?現在總算能打發走不速之客,鼯鼠中將心情很愉快?
望着走到沙發這邊的鼯鼠中將,我第一時間站起來,磕磕巴巴開口,這次真的非常非常誠心的道謝,順便就給對方造成困擾一事表示深刻歉意。
耐心聽完我花了半分鐘語無倫次的各種表達,這位海軍將領還是一臉溫和,接着等我詞窮他才緩聲開口,“要見見您的孩子嗎?夫人。”
“幾分鐘前科學部成員離開暫居地,從窗戶這裏能看見。”他邊說邊轉過身,示意我跟上,“很抱歉夫人,您不能和孩子在海軍本部之內會面。”
走到辦公室靠外牆那扇窗戶邊,隨即往邊上讓開少許距離,鼯鼠中將低聲說道,“他們幾位需要先向黃猿大將報告經過。”
“我知道,實在給您添麻煩了。”我站到窗戶前,緊張的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心裏感激得厲害。
這位海軍將領說的,我都知道,也很明白。
毒殺與失竊,科學部失竊的是別拉多娜草,卡普中將說過;加上很不幸,弗里茨準將遇上的毒殺未遂事件,那玩意就是顛茄。
兩件事聯繫起來…當中的內情肯定非常複雜,或許還涉及政治傾軋,鼯鼠中將此刻已經算是網開一面,看在卡普中將的面上對我特殊照顧。
我很感激他。
因為就算他不肯給方便,也沒有誰會說他做得不對,畢竟涉及海軍內部事務,外邊的平民百姓哪裏有資格能知道呢?
要不是斯托克斯醫生好心幫忙,我恐怕會從頭到尾都一無所知,直到調查結束娜娜回家,我的孩子也會閉口不言。
所以真的很感激,無論是斯托克斯醫生,亦或者其他人,肯在別人束手無策之時施以援手又不曾違背原則,都是善心人呢~
…………
下午三點鐘日光正好,和煦卻不再猛烈。
辦公室位於頂樓,從高處看下去,附近景緻一覽無遺,我沒敢多看別的地方,一心一意盯着鼯鼠中將指的那個地方。
隔着一處廣闊訓練場的建築,濃密樹蔭半遮半掩的樓道出口,幾道身影正緩緩走出來。
走在前端的是白襯衣藏藍軍褲士兵,接着是幾位與士兵略有區別的男人,遠遠的我看不太清楚,大概是氣質有區別吧?和彪悍士兵比起來,後邊出現的男人們舉手投足顯得文弱些。
娜娜落在最後,她和前邊幾個男人隔着點距離,不知為什麼,或者是…就象她那晚說的,科學部前輩們對她有點兒排斥。
出了那幢建築,那些人沿着樓下林蔭道前行,身形時隱時現。
我盯着看啊看,等娜娜快要走出樹影進入她前行方向那處拐角時才嘆了口氣,“瘦了呢~”看起來精神還算不錯,可是…瘦了呢~
接受調查期間,就算沒有涉及能理直氣壯,精神也一定會有壓力吧?娜娜還是個孩子,她才滿十六歲,就算是天才也只是孩子。
抿了抿嘴角,我只覺得喉嚨口堵着塊硬物似的難受。
建築物拐角與訓練場有部分交集,小小一段距離也沒有種植樹木,視野顯得空曠,前行那隊人很快擺脫樹影遮擋。
我正想離開窗戶,免得有誰回頭看見進而發現遠處的窺視,腳下未動卻不想建築物另一側拐角急匆匆轉出個人來。
頗大一塊面積,身手卻敏捷,精準閃過險些迎面撞上的人,眨眼間出現在娜娜面前。
是小相撲選手,娜娜口中的戰桃丸隊長。
兩個年輕人照面之後,娜娜停下來,仰着臉似乎在說什麼,戰桃丸低頭跟着回復了什麼,接着小相撲選手轉個方向,和娜娜並肩繼續邁開步伐。
娜娜落後她前邊那群人一小段距離,戰桃丸隊長走了幾步又轉個方向,改成走在道路靠外的位置,居然有點兒保護的味道。
遠遠那一幕,看得我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翹,很…很叫人安心啊~不是嗎?小相撲選手,就算娜娜對他態度不怎麼樣,作為家長,我看着也還是很欣慰噠~
…………
正當我感動得一塌糊塗,順便一臉慈祥,遠遠的正一腳邁過建築拐角的小相撲選手腳下一停,他猛地回過頭…
“………”回過神我已經屏息瞪着眼前一片雪白牆灰,大氣都不敢喘。
片刻過後,鼯鼠中將低聲開口,“他們已經離開了,安娜夫人。”頓了頓,他的語調裏帶着點象是忍俊不住的味道,“其實看見也沒什麼。”
“………”我蹲在地上面壁,順便捂着因為動作太快磕到的額頭,默默齜牙咧嘴。
有點疼…小相撲選手的五感之敏銳簡直不是人啊不是人,隔得老遠都能發現,神經之纖細跟他龐大面積簡直成反比了吧?
又過了好一會兒,肩膀讓鼯鼠中將輕輕拍了拍,等我放開鈍痛的額頭,慢慢扶牆起身,對上他的眼神就發現他有點錯愕。
“安娜夫人…”說話間他探手從口袋裏取出一方手帕,然後象是忍着笑一樣說,“手帕是乾淨的,額頭…疼嗎?”
疼…接過人家好心遞來的手帕用它按在磕到的位置,我輕輕嘶了聲,堅強微笑,“沒事,多謝您。”剛剛蹲地動作太猛,腦門撞在窗框上又蹭過牆壁,現在那位置一抽一抽的疼。
也不知道蹭破油皮還是腫起來?大概兩者兼具?
又嘶了聲,我拿掉捂着傷口的手帕,看了看,然後有點不好意思,“我洗乾淨了還給您,實在給您添麻煩了中將大人。”
鼯鼠中將借的一方淺色手帕沾了白灰和血絲,還給他明顯不現實,呃~我這樣亂七八糟一路添麻煩…真是太糟糕了。
“我該告辭了,耽誤您的時間很抱歉。”放心下來,我就沒了厚着臉皮打擾的勇氣,於是告辭,至於為什麼三句話不離歉意?
禮多人不怪嚒~我承認自己虛偽了點。
當然,感激也是真的,我也想着找機會表達表達,可現在還不曉得送什麼禮物才好。
對待別人的善意要心懷感激,無動於衷,或者認為得到幫助是理所當然,那樣的人自私又冷漠。
這世上沒有哪個人有義務對另外一個人好,遇到好人施以援手,我的心懷感激才是理所當然。
…………
短暫的靜默過後,鼯鼠中將以一種更加溫和,甚至帶着點無奈的口吻,“安娜夫人實在禮貌得令人不知所措。”
“事實上我並沒有做什麼。”
抬手制止我開口,他笑了笑,又停頓幾秒鐘象是想了想才繼續說道,“夫人的傷口需要處理,讓一位女士帶着傷從我辦公室出去…”
“我會受到責備的。”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苦惱,抬手比了比我的額頭,“作為賠禮,安娜夫人可以在這裏等一等,如無意外,夫人的孩子傍晚就能回家。”
“夫人可以第一時間內見到孩子。”
許是看出我裝模作樣的猶豫,鼯鼠中將的聲音里加進些保證,“黃猿大將一直很愛護他的部下。”
…………
十幾分鐘后,我頂着額頭貼的大號創口貼,沉沉歪在沙發上,放鬆下來之後,除了傷口還有點疼,腦袋也有些暈,可能是撞的力道大了點?也可能是一下子太多事讓情緒大起大落得厲害?
總之,安靜下來我就覺得昏昏沉沉,強自撐起粘了膠水一樣直想闔上的眼睛,慢慢眨了眨,然後低低的嘆了口氣。
終於還是沒能扛過腦子裏的誘/惑,鼯鼠中將說,如無意外,娜娜傍晚就能回家,而我,我留下來到時間就守在海軍本部出口那,第一時間內可以看見自家孩子。
我明知道留下來是死皮賴臉,終於還是沒有堅持要告辭,因為誘/惑實在太大了啊~雖然到晚上娜娜回家還是能見面,可是…
可是…其實我現在就恨不得跑去科學部把娜娜抱進懷裏,象小時候一樣,好好安慰她,她一定很害怕的吧?每晚每晚和我通話,娜娜心裏一定很害怕吧?
是我不好,沒本事護着她。
寶貝對不起,是我太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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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暈乎乎糊成一團,許是磕到頭加上放心下來,我想着想着就想起從前。
娜娜剛出生象只小猴子,紅通通皺巴巴的小嬰兒眼睛都睜不開,只懂得小小聲哭。
那時候世界亂得厲害,每天的報紙都是戰亂,數也數不清的人揚帆出航成為海賊,除了四海,更有偉大航道內各島嶼的年輕人。
那些人懷着無處宣洩的焦躁,嚮往着根本看不到盡頭的夢想,而後,讓世界墮入動蕩。
我知道動蕩不安的過錯不能強制安放在任何一個人或者一個陣營的頭上,只是那部分人在疏泄心中的憤懣情緒,是對現實強權的反抗。
天龍人,貴族國王,世界政府,擁有武力的階級。
沒有壓迫就沒有抗爭。
倘若人生安穩幸福,沒有誰肯顛沛流離。
我能理解,卻無法諒解。
往日裏隔着屏幕看海賊王,我會隨着劇情熱血沸騰,會為人物的悲慘遭遇流淚。
可惜現在作為手無寸鐵的平民,面對大肆破壞的海賊,我也和這世界每個原住民一樣,都畏懼並且深惡痛絕。
我沒有什麼本事,也沒有那種‘為正義流盡最後一滴血’的高尚覺悟,能做的就是惶惶不安逃進馬林弗德,抱着我的孩子,平平安安活下來。
沒出息,又自私,軟骨頭。
我承認。
矯情,小氣,多疑。
我也承認。
世故,怯懦,消極,我養成以往不屑的品質,可是看着小小的嬰兒從一隻猴子長成漂漂亮亮花朵一樣的姑娘,我又覺得自己圓滿了。
就這樣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
…………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瞪着陌生天花板有些發懵,還沉浸在回憶里的腦子一時半刻沒能鬧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前一刻,我還在目送娜娜興高采烈出門,那天是她第一次進入科學部,前夜她回來跟我說,一直笑得非常高興,我也替她高興…
然後怎麼一睜眼就發現天花板從來沒見過?
光線有點暗,天花板上燈沒亮,室內光源來自…獃滯一會兒,我這才回想起身在何處。
鼯鼠中將辦公室,於是,這是睡著了吧?
撐着手臂起來,感覺到身上滑下東西,低頭一看,之後我攥着滑下去的毯子,慢慢地偏過臉。
光源來自房間中央那張巨大辦公桌擺的枱燈,男人聞聲抬起頭,昏黃光線映得他眉眼柔和,“你醒了,醫生說你太疲倦,需要好好休息。”
“很抱歉,自作主張了。”
“啊~不,謝謝。”眨了眨眼睛,我慢慢的轉過頭看向窗戶,盯着外邊高空已經墨藍的天色,半晌,渾渾噩噩的腦子才稍稍清醒些。
“娜娜。”
“她還沒離開,別著急。”一隻手臂橫過來攔住我的毛手毛腳,原本在辦公桌那裏處理文件的人出現速度很快,“我詢問過科學部。”
藉著他的手穩了穩,我眨了眨眼睛,試圖甩掉腦子裏殘餘的睡意,“現在幾點?”
“六點一刻。”停頓幾秒鐘,他有些…擔心似的試圖讓我重新坐回去,“夫人頭暈嗎?”
“呃~不,我只是沒睡醒。”
聽得我這般回答,鼯鼠中將隨即放開手,沉默幾秒鐘,他緩聲問道,“我能有榮幸與安娜夫人共進晚餐嗎?”
“誒?”抬起眼睛,想了想,我微笑點頭,“是我的榮幸才對。”
…………
我知道,晚餐是借口,這位海軍將領應該有別的事要問。
實際上我已經有心理準備,只是不想對方風度實在好,居然沒有正式詢問,而是打算旁敲側擊。
共進晚餐,是綿軟託詞,令人無法心生抗拒。
…………
夜幕里的海軍本部顯得安靜,每幢建築窗戶里都亮着燈,道路兩側更有照明線路,可還是安靜到冷清,除卻偶爾撞見的巡邏隊,整片區域人跡罕至,和白日裏的生機勃勃簡直天差地別。
荷槍實彈的士兵,在夜裏更是給人一種緊張感。
開口邀請之後,鼯鼠中將花了些時間處理事務,而我,我‘恰好’接到娜娜的通話,時機把握得很巧妙,更是讓我心裏的認知加深。
隨身攜帶的電話蝸牛精準擬化出熊孩子的臉,她看起來蠻高興,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娜娜說實驗告一段落她晚上回家,只是…又因為實驗結束,她和同事們打算去慶祝慶祝。
所以啊~娜娜晚上會回家,只是不回家吃飯,另外時間會晚些。
通話結束前,電話蝸牛擬化出另外一個人的臉,看起來有些緊張並且拘謹。
是戰桃丸,他在背景音是娜娜不高興的嘟囔里非常正式表示,他會安全的把人送回家。
小相撲選手的保證讓我安心,因為黃猿大將家裏的後輩嚒~會這樣說,一定有一部分是實情了嘛~總之,過程不重要。
當然,如果是約會就更好啦~
…………
一路慢悠悠的走,一路上我也感覺到身邊這位海軍將領幾次隱晦的注視,他象是有話說,可又象是不知該怎麼說起,總之很糾結。
一直到離開那片安靜里藏着森嚴戒備的駐區,進入略顯緩和區域,安靜了很久的鼯鼠中將才開口,隨意閑聊似的,“怎麼判斷雙性戀?”
我差點被口水哽到,等了這麼久作好各種準備,居然…聽到如此驚悚的問題。
默默囧了一把,放平視線,我乾笑兩聲,“直覺。”我哪裏能告訴這海軍將領,我是胡說八道啊?比如那什麼男人穿黑色高領看起來就象基佬,這樣坑爹理由,別說他不信,我自己都不信好么。
又安靜一會兒,鼯鼠中將淡淡的說道,“安娜夫人直覺很好。”
偏過臉,視線抬高,我看着夜幕里神情略有些模糊的這個男人,想了想,最後還是笑着不應聲。
‘雙性戀’和他後邊說的‘直覺很好’,指的是第五綜合食堂的事,我原以為…
“下午時那名士兵招供,他坦白的有一半以上與夫人指認時所說符合。”鼯鼠中將腳下速度不變,語氣也還是溫和,“當然,我們調查顯示,安娜夫人與所有事都無關。”
隔着夜色,男人投來的眼神有些異樣,“但確實直覺很好。”
呵呵呵~我保持着微笑,實際上嘴角一直隱晦抽搐,因為不知道該做什麼感想。
說起來,確實是我倒霉,從相親那晚開始運氣似乎就沒好過,弗里茨準將險些被毒殺,那些顛茄出自科學部,第五綜合食堂碰見意外,當事人居然也涉入其中。
象連鎖反應。
海軍因此調查很正常,鼯鼠中將的詢問更在情理當中,連我自己都想不到,隨口反駁誣陷娜娜那個男人,居然是真的。
烏鴉嘴了有沒有?
…………
思來想去,最後我還是悶聲重新開口,“當時,第五綜合食堂現場不象是意外。”
因為斯托克斯醫生的反應,如果是意外,我們院外科骨幹一定邊破口大罵邊說明他接下來的急救過程,畢竟那會嚇着旁人,切開氣管什麼的。
同事十幾年,我們醫院這些老人,誰不了解誰的習慣呢?
施救不當,喉骨斷裂,按照斯托克斯醫生用詞習慣,他說的應該是‘施救出現意外’,既不會說‘不當’更不會說出後果。
作為醫生,一定程度上會保持沉默,如果不是發現什麼,斯托克斯醫生不會當眾那樣指責。
“翻倒在地的飯盒不是女孩子慣用的,地上有踩踏和掙扎痕迹。”
飯菜踩得稀爛,連帶發生意外那人身上也沾了些,嘔吐失去意識倒地,應該不至於有力氣翻滾,而且施救的那個人,手上有抓撓痕迹。
說完我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我氣昏頭了,娜娜才不是壞孩子。”
“我能理解。”鼯鼠中將回答道,接着他輕笑一聲,“說起來確實不像,安娜夫人和那個孩子。”
“娜娜像她父親。”總被人說孩子不像自己,我已經習以為常,娜娜的長相比較偏只在照片上出現而我根本沒印象的孩子她爹。
說實話,我自己都不太記得對方的樣子,倒是偶爾看娜娜的金髮藍眼,才會連帶想起。
嗯~家裏保存寥寥幾張照片,也是為著不想娜娜多心才留下,她父親很年輕就陣亡,我想大概是安娜聽到噩耗傷心過度才跟着逝去。
這麼多年,那些記憶早已經被我刻意遺忘,那些感情不屬於我。
又沉默一會兒,我彎了彎嘴角,“像她父親才好。”
安娜黑髮黑眼,我每天對着鏡子看這張慘白少女一樣營養不良的臉,再對比娜娜高挑艷麗的樣子…果斷像孩子她爹好。
…………
也不知怎麼,鼯鼠中將就這樣安靜下來。
氣氛似乎也隨着他的沉默而顯得有些奇怪。
接下來又是一段路程,等到拐過一處看不出用途的建築,前方十幾米外,幾個人恰恰從路邊那幢樓里走出來。
鼯鼠中將腳下微微一停,卻也不說話。
那些人走出挨着建築的樹蔭,為首那位身形頓了頓,偏過臉,雪白將領披風在燈下卷出小小弧度。
深紅西裝,夜裏也戴着帽子,帽檐遮去眼睛。
我被凌空投來的視線盯得毛骨悚然。
大晚上的其實根本看不清什麼,可是那人的眼神如有實質,被他掃一眼,迎面撲來的可怕壓迫感讓人心臟抽搐,頭皮發麻。
…………
“薩卡斯基大將。”鼯鼠中將沉聲道出對方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