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淡櫻·
撲鼻而來的灰塵散去后,是堆疊如山的檀木箱,然而所有人的第一眼都落在檀木箱后的棺木上。那不是一個尋常的棺木,而是由金子打造而成,時間也無法掩蓋的金光閃閃。
永盛帝像是着了魔一樣,情不自禁地往金棺走去。
司騰攔住永盛帝,說道:“聖上,小心有危險。”
永盛帝仿若未聞,徑直往前走。
阿殷站在石門后,仔細打量室內的佈置,她身後的侍衛個個爭先恐後地往前探頭,將阿殷往外擠出了幾步。言默擋在阿殷的身側,只聽阿殷低聲道:“你別往裏面走,不是你的看了也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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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盛帝來到金棺前。
他命人撬開棺蓋。
終於,他見到了棺蓋里的廬山真面目。偌大的金棺里亦是純金打造,然而裏面只有一個巴掌大的青銅匣子。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它,那一絲隱藏的狂熱慢慢地強烈起來。
他拿起青銅匣子。
司騰仍然擔心地道:“聖上,不如……”
永盛帝忽道:“噓。”他虔誠地捧着這個青銅匣子,一點一點地掀開,裏面躺着一張羊皮紙。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展開,錯綜複雜的地形一目了然地標在羊皮紙上,與之前的核雕十八州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是一張新的藏寶圖。
永盛帝捏住,哈哈大笑:“上天佑我大興!”司騰跪下道:“上天佑我大興,吾皇千秋萬載!”方才還擠成一團的侍衛瞬間跪下,異口同聲地高呼:“上天佑我大興,吾皇千秋萬載!”
黑壓壓的人頭跪了一地。
永盛帝尚未從興奮中恢復過來,第一眼就見到門口外的阿殷,他道:“抓住她!”
言默高聲道:“君無戲言!”
永盛帝冷冷一笑:“朕答應的只是放過沈長堂,從頭到尾可不曾提過殷氏。”話音一落,永盛帝喝道:“抓住她,朕有重賞。”
侍衛們像是野地里的餓狼,雙眼似有綠光,興奮地盯上阿殷。
言默擋在阿殷身前,道:“姑娘先走。”
阿殷紋絲未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跑從來不是辦法。”也是此時,洞口裏忽然亮出一道刺眼的火光,高大的人影躍在山壁之上,人還未到,那把低沉如山間風打松濤的嗓音已然先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逼得你逃了,何不將王土改了姓。”
烏黑織金的斗篷飄飛。
他風塵僕僕而至,站在她身前,遙望石室內的永盛帝。
此言一出,洞中侍衛目瞪口呆,噤若寒蟬。
永盛帝沒有震怒,臉上甚至有一絲如負釋重的神情,他冷道:“沈長堂,你要反了。”
他搖首道:“聽到這話時,你心裏是不是鬆了口氣?你一直認為有朝一日我與你對立,會搶了你的位置。皇兄,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
永盛帝看着他,說:“你果然知道了。”他沒有一點兒驚訝,語氣波瀾不驚地道:“你今日若不來,朕尚能饒你一命,可你來了,就別怪朕不顧手足之情。”
沈長堂問:“為了虛無縹緲的寶藏,值得嗎?”
永盛帝說:“你不是純正的司馬家血脈,你不懂我們司馬家三代人的信念。來人,將逆臣與殷氏拿下。”言默瞬間拔刀擋在沈長堂面前。
面前刀劍交錯,刀尖上的銀光陰冷而森森,沈長堂依舊面不改色,彷彿前面不是要取他性命的千軍萬馬,而只不過是一堆花園裏的草木樁子,他道:“純正不純正,不是由皇兄說了算的。這些年來,皇兄一直讓太後防着我母親,為的是便是此物吧?”
寬大的手掌忽地多了一明黃捲軸。
永盛帝面色忽變。
沈長堂道:“父皇早已看透你的性子,唯恐有朝一日你殘害手足,留了一手。”他高舉捲軸:“先帝遺詔在此,爾等見詔如先帝。”
侍衛們驚呆了。
也不知是誰先起的頭,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漸漸的,洞裏跪了一地。永盛帝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長堂手中的遺詔,鐵青着臉。
司騰左看右看,撲通的一聲也跪下。
“朕已西去,唯恐後代相殘,特留此詔,秉先祖遺訓,禍害手足者不得即位,幼子長堂……”遺詔尚未念完,永盛帝忽然喝道:“住口。”
他三步當兩步地上前,欲要爭奪遺詔。
可就在此時,永盛帝變得僵硬,握着羊皮紙的手掌抖如篩糠,不過是瞬間,嘴唇流了一絲黑血。他痛苦地捂住心口,跌坐在地,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他面上似有無數蟲卵鼓起,整張臉撐得大如銀盤。
變故發生得太快。
洞中響起了皇帝的慘叫聲。
也是此時,阿殷反應過來,道:“他手裏的地圖有毒!”話音一落,周遭的侍衛齊刷刷地散開,只留下永盛帝一人在空地上打滾。
沈長堂道:“按住他!”
侍衛無人敢動,只有言默上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摁住了打滾的皇帝。沈長堂取劍想挑開永盛帝手裏的地圖,然而他卻死死地緊握,眼睛瞪如鐘鼓。
沈長堂道:“皇兄,值得嗎?”
永盛帝一直看着他手裏的明黃遺詔,他的眼睛,鼻子開始流出黑血,那跳動的蟲卵終於停下,他說:“朕想信你,可是……不敢。”
他的手緩緩垂下,地圖也隨之鬆開。
沈長堂拿劍挑開,不過瞬間,那張泛着黑血的地圖鑽出一隻又一隻的黑蟲。阿殷反應得快,將火把擲在地上,將所有黑蟲燒得精光。
火光衝天,照應出一張張毫無血色的臉。
所謂寶藏,原來只是一場虛無的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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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一輛馬車駛入皇城。
守衛恭恭敬敬地打開宮門,迎了馬車進入。有新來的守衛疑惑地道:“怎麼不需要檢查?裏頭坐的是誰?有什麼來頭?”
另一個守衛敲了他的腦門一下,道:“笨,那是清輝樓的東家,穆陽侯未過門的妻子!”
馬車停下后,阿殷熟門熟路地摸去御書房。到了門口,恰好見到玉成公主的侍婢,阿殷暗叫不好,正想躲到一旁時,玉成公主已經出來了。
她乾巴巴地一笑:“公主好巧。”
玉成公主看着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問:“皇宮哪裏不好?”阿殷又是乾巴巴地一笑,裝傻地說:“這問題公主得去問工部的人。”
玉成公主氣呼呼地走了。
阿殷總算鬆了口氣,進了御書房后,正好遇到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阿殷微微欠身,正要施禮時,少年郎虛扶道:“不必多禮,我……不,朕剛念完書,沈太傅還在裏面。”
阿殷這才道:“恭送聖上。”
御書房裏的宮人都極有眼色,瞧見阿殷來了,悄無聲息地魚貫而出。書案前,沈長堂垂首握着奏摺,似是遇着什麼困難,眉頭微微擰着。
聽到腳步聲,抬起眼來,眉宇間露出一抹柔色。
他擱下奏摺,伸出手。
她自然而然地搭上,他順手將她拉到懷裏,問:“見到玉成了?”
阿殷嘆道:“還是老樣子,不過仔細想想,她氣急敗壞也是有道理的。她母親生前一直被永盛帝折磨,她想要借你的手報仇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如今永盛帝已駕崩,她再恨也不該總想着讓我們撬新帝的皇位。”
“她只是沒想通而已。”
阿殷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遺詔是假的?好讓她死心。”
沈長堂摩挲着她的手,只覺整個上午的疲勞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說:“不必說,她當初欺負過你。”阿殷哭笑不得:“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不記得了。”
他道:“我捧在掌心裏的人,自己都捨不得欺負,一想到別人欺負過,我心裏難受。”
他這麼一本正經地說,讓阿殷嗔了他好幾眼。
“說得好像當初你沒欺負過我一樣似的。”
手掌不老實地下滑,阿殷拍了拍,說:“別鬧了,這裏還是御書房,我明早還要去綏州呢。”
感覺到身後的人變得僵硬,阿殷側過頭,說:“我前天晚上和你說過的。”
“有嗎?”
阿殷睜大眼,說道:“有!你還和我說早去早回,上官東家醒過來了,我有事兒要請教他。”
“有嗎?”
阿殷說:“當時你還讓我的腿抬高一點!”話一出,阿殷反應過來,張嘴在他手掌上狠狠地就咬了口,說:“你再耍流氓,今晚你就睡書房!”
沈長堂道:“娘子,我錯了,我記得,記得了。”說著,他又道:“皇帝再過一年便十五了,禮部那邊開始選秀了,有許多好姑娘。你那知音不是還沒娶妻嗎?我挑幾幅畫,你去綏州的時候給他送去,問問有沒有看得上眼的。”
阿殷說:“醋罈子侯爺!”
沈長堂一點兒也不覺得羞恥,理直氣壯地摸着阿殷的肚子,說:“待會讓御醫過來給你把脈,要是有了未來一年你哪兒都不能去,好好養胎。”
阿殷聽到這話,神色不由柔和下來。
“好。”
她也想要孩子,比任何人都想。
當夜,醋罈子侯爺非常賣力,以至於次日阿殷啟程去綏州的時候,是坐着轎子上馬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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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綏州后,已是一個多月後的事情。
阿殷要回來的消息早已傳遍整個上官家,林荷格外開心,抱着咿呀咿呀學語的小男娃和阿殷說了許多話,直到元貝受不了了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夫妻倆拌着嘴,阿殷含笑送兩人離開。
“他們每天都要拌嘴。”上官仕信走進來,溫聲說:“但一入了夜,兩人又甜得方圓百里之內連蜂蟲都不敢靠近,太甜了,怕黏着。”
阿殷被逗笑:“小夫妻感情好。”
上官仕信道:“我父親在屋裏等你。”阿殷點點頭,跟着上官仕信往仁心院走去。一路上,上官仕信與她說以前的見聞,兩人極有默契,雖將近一年未見,但不見絲毫陌生。到了仁心院后,阿殷見到了上官仁。上官仁恢復得極好,比起以前雖消瘦了不少,但已經與以前差不多了。
上官仁見到她,便道:“果真是緣分,是我眼拙,我早該認出你。這世間除了元公的孫女外,還有誰能得他真傳?”
阿殷道:“東家可見過我祖父?”
上官仁道:“小時候見過幾面,你祖父真的是天生就吃核雕這碗飯的人。只可惜……”他嘆道:“倒也不瞞你,上官家之所以飛來橫禍,是我好奇心太重,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才惹來了皇帝的殺心。”
“不該知道?”
“上一代的真相。”上官仁道:“太|祖皇帝曾救過一位南疆人,也因此得到了一份藏寶圖。”
阿殷道:“江骨?”
上官仁微怔。
阿殷便將永盛帝對她所說的通通告訴了上官仁。上官仁搖頭,說道:“那是永盛帝對外的說辭,元公光明磊落,又豈會做此等小人之舉?百業待興國庫空虛之時,太|祖皇帝得知江骨還有另一半藏寶圖,起了貪心,抓了江骨的一家老小來逼迫江骨就範。江骨無可奈何,唯有答應。江骨知道太|祖皇帝會食言,託付你祖父照顧他的家人。你祖父一邊雕核一邊暗中安排好江骨的一家。我父親和老方正因為此事與你祖父起了爭執,你祖父執意要幫江骨。十八個核雕出來后,太|祖皇帝起了殺心。”
阿殷問:“所以我祖父才會墜下山崖?”
上官仁嘆了口氣,道:“江骨與你祖父被逼到懸崖邊,江骨給太祖皇帝下了陰蠱,給你祖父下了陽蠱,以此保護你父親。然而沒想到你祖父在逃亡中會摔落懸崖。幸好上天庇佑啊。為了另一半寶藏,當初打天下的金三角已是分崩離析,也正因為你祖父,我們上官家才迅速從朝廷退出,從此不問朝廷事。”
阿殷說了南疆之事。
上官仁聽后更是唏噓不已。
阿殷離開仁心院后,上官仕信又問她:“打算何時回永平?”阿殷說:“過幾日。”上官仕信心底微微失落,卻也不曾表現在臉上,溫聲道:“也是該早點回去,再遲一些遇上雨季了,水路和陸路都不好走。”
他又問:“你與他打算何時成親?若到時候我得閑,便去永平喝你的喜酒。”
阿殷道:“等阿璇醒來后。”
上官仕信詫異道:“你要生了孩子后再成親?”一頓,他又搖首笑道:“也是,你用不着在意別人的眼光,能夠隨心所欲,他待你是不錯。”
阿殷看着他,欲言又止。
上官仕信說:“我知你想說什麼,但不必說。人生難得一知己,”他彎下眉眼,道:“阿殷,仕信能遇上自己的知己,此生已然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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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回到永平時走的是陸路,趕了一半的路程后,正好迎來七月的暴雨,阿殷索性不再趕路,找了家客棧歇着,打算雨停了再走。
暴雨下了一整天,停下來時已是傍晚時分,阿殷見天色已晚便吩咐眾人在客棧里歇一夜。
去一趟綏州,來回也要兩個月多點。而這一個半月里,阿殷隔天就能收到沈長堂的信。而這幾天倒是安靜了,沒見信郎來送信。阿殷算了算日子,心想約摸朝廷很忙。
夜色漸深,阿殷把手裏的核雕雕完后,也打算歇了。
從南疆回來后,她的包袱總算放下,如今她的日子很簡單,也很滿足,上午在清輝樓授課,中午在穆陽候府和沈夫人吃飯,下午找人切磋核雕,晚飯則入宮與沈長堂一塊吃,之後在宮裏等他一起回去,夜裏自是做些有情人的快樂事。不過阿殷有點苦惱,都好幾個月了,肚子始終沒有起色。
此時,房間外有人敲門。
阿殷微怔,問:“何人?”
門口的黑影不說話。
阿殷頓覺古怪,她喚了隨從的名字,可無人應聲。她跑去開門,還未見到來者,便被抱了個滿懷。她定睛一望,驚喜地道:“你怎麼來了?”
沈長堂橫抱起她,順帶捎上門。
“有兩個人想你。”
阿殷臉微紅,嗔道:“你腦子平時都在想什麼?”他說:“想你,還有你的身體。”她圈住他的脖子,說:“你老不正經的,以後要是有孩子了,定不能跟你學壞。”
他覆上她的身體時,邊抽動邊道:“你去綏州已有四十五天,後半月的朝務我已辦完,向聖上告了半個月的假。我們一路回去,一路生孩子。”
阿殷目瞪口呆。
哪有人告假是為了房事!
他直白地道:“等孩子一出生,天塌了你也得嫁我,娶不着你我夜裏睡不好。”
阿殷想說什麼,可小侯爺來勢兇猛,話語皆化作嬌喘呻|吟。之後,沈長堂果真沒有食言,回去的路上幾乎沒有停過,阿殷到達永平時,覺得整個人像是被馬車碾過了千萬遍。
幸好皇天不負有心人。
三個月後的一天,阿殷害喜了。從害喜的那一天開始,阿殷能夠清楚得感受到胸脯不疼了,不論沈長堂怎麼親,胸脯夜裏不會再疼,而沈長堂動情慾時,面上青筋亦消失了。
陰陽二蠱合成了神蠱,正在她肚裏的娃娃身上。
八個月後,阿殷生了個女娃,神蠱亦現。江陽將神蠱放進姜璇體內,不到兩天,姜璇睜開了眼。阿殷喜極而泣,穆陽侯亦喜極而泣。
盼了多久的媳婦,終於能娶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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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驛丞躺在樹蔭下的藤榻上,舒服地眯着眼。近來的日子過得不要太舒適,當個小驛丞,尤其是小城的驛丞,真是養老的最佳選擇。
他回顧他的半生,只覺自己算是順風順水,無驚無險。
哦,不對。
還是有驚的,兩次都奉獻給了穆陽侯。不過,聽聞穆陽侯要成親了,娃都有了,像他那樣的貴人,上有朝事,下有家事,估摸着在他趟進棺材之前都不會再見着嘍。
元驛丞眯眯眼,舒服地感慨:“今日陽光真不錯。”
話音一落,家僕慌慌張張地進來。這回不等家僕開口,元驛丞就哼哼兩聲:“慌什麼慌,又不是穆陽候來了,老夫說過什麼,只要不是穆陽侯過來,天塌了也別來吵我曬太陽。”
家僕欲哭無淚。
“大……大人,真的來了。”
元驛丞翻了個白眼,說:“穆陽侯忙着成親,哪有空來。”然而見到家僕抖得跟地震似的腿,他的心肝噗咚噗咚地也跟着跳:“真的來了?這回我們驛站里又埋了穆陽侯的什麼人?”
“是……是穆陽侯的妻子……”
元驛丞真覺得自己要歸西了。
“是穆陽候夫人埋了東西在我們驛站里。”
元驛丞一腳踹了過去。
“好好說話不會是吧?”當即穩了穩心神出去接待。一出去,便見到穆陽侯的兩位貼身隨從站在門口,元驛丞咧着嘴過去打招呼。言深說道:“我們侯爺過會就走。”
元驛丞真想喊他一聲再生父母,怎麼比他家僕人還懂他的懼怕呢,忙不迭地應聲。
而此時此刻的穆陽侯撿起木匣字,拍走上面的塵土,遞給了阿殷。阿殷打開木匣子,裏頭正是殷祖父留給阿殷的十二個核雕。
沈長堂問她:“去桃山?”
阿殷點點頭。
桃山離驛站不遠,坐馬車過去也就是兩刻鐘的事情。到了桃山後,阿殷親自給祖父立了個新碑,將名字改回了元隱,並將十八個核雕一併埋進了土裏。
她低聲道:“祖父的事情孫女都知道了,如今一切安好。我在永平籌辦了一個私塾,所有願意學核雕的人都能進來,只要願意學,我便將祖父教我的全都教給他們。”她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直到日落西山才與沈長堂一道離開。兩人沒有坐馬車,路經蒼山的樹林時,沈長堂說:“你可知我有個極其感激的人?”
阿殷微怔:“是誰?”
“當初傷了我的葯人。”他指着這裏,又道:“便是此處,他刺了我一刀,我帶傷遇上了你。當時親你的第一口,我便在想一定要把你帶回去當葯妻。”
阿殷說:“你當時明明讓我當妾的。”
“我親你第一口后便沒再想過娶其他女人,是妻是妾你都是我的唯一。”
夕陽緩緩落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極長,一輩子那麼長。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