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92章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沈晗月來到楊氏的院落,望見父親站在前頭,似乎是在等她。
沈晗月上前,喚道:“爹爹。”
“為父心中有數,你還是先回去吧。”
看來父親早已收到消息,沈晗月並沒有意外,“於爹爹來說,手心手背亦是肉,但女兒在她們母女眼中已是壞人,這結是沒法解的。”她一壁說著一壁打量了一下楊氏所在的主屋,裏頭有幾名太監與宮女,“將她們送去庵堂,到時大姐也一併過去,總比待在這兒讓宮裏人‘伺候’,還要被外頭嚼舌根來得強些,再說,這也是讓她們母女團聚不是?”
“話是這麼說,但她們不願,強行的話,就怕悅兒……唉,終是楊氏執迷不悟。”沈升旭喟嘆道。
“可爹爹這麼守下去也不是法子。”
“此事對悅兒來說本就不公,所以為父的意思是,讓她留在府里為好。”
“爹爹這樣說不覺得過分么?我與她都是你生的,婚事對她不公?對我就公平嗎?她之前進宮,皇后肯定與她說了些什麼,可她隻字不提,爹爹覺得會是對我有利的事情嗎?可爹爹只想着她的傷心,連讓她一起去清靜清靜都捨不得。”沈晗月本不想說這些的,一直隱忍至今,可沈升旭如今左右為難的樣子,還打算拖泥帶水下去,她看着就有氣。
她對上父親錯愕的表情,繼續道:“女兒說這些話,許是讓爹爹傷心了,但有些事已經發生,當斷不斷,只會更亂。”這是她唯一一次與父親說這樣的話,心裏也不好受,嘆一口氣,再道:“太子殿下曾許悅妹妹縣主之位,還說將來為她擇選良婿,事到如今,你的寶貝悅兒領不領情,不是明擺着嗎?難道要等着皇后懿旨下來,讓她作為媵妾一併嫁入東宮,我再想辦法周旋不成?”
“你……你是說皇后要悅兒一併嫁入東宮?”沈升旭難以置信。
沈晗月冷笑:“皇后見沈昕悅,除了幫她嫁進東宮,讓我心堵之外,還能有什麼事情?”
想不到,父親的目光竟如此短淺,走一步看不見下步,她着實失望。
沈升旭找不到言語反駁,只因她說得可能性極大,且她橫眉時的樣貌,與她娘親太像,想起沈玉環,他越發揪心,加上如今事態,瞬間蒼老了幾歲。
沈晗月再道:“爹爹覺得我與太子情投意合便是天大好事么?你為什麼不擔心我是強顏歡笑,為何不想我是逼着自己與太子琴瑟和鳴?之前在宮裏頭,太后已對我不滿,若走錯一步,極有可能萬劫不復,相比之下,我更想當那個無憂無慮的縣主,可是……命不由我!”擲地有聲的話語,令沈升旭更加無言以對。
沈晗月搖了搖頭,扭頭走進正屋。
屋外的太監與宮女都知道她是誰,很規矩地站在旁邊,沈晗月請仟吳亮出東宮的令牌,那些人便很順從地聽從安排,退了出去。
楊氏在主屋的裏間躺着,看起來病怏怏的,兩鬢的白髮是這幾日長出來的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沈昕悅原本坐在床邊,見到沈晗悅,便面無表情地起身,沒有任何言語。
“這些天辛苦妹妹了。”沈晗月客氣道。
“娘親身子這樣,做女兒的陪在身邊,是應當的。”沈昕悅的應話很輕很柔,猶如春風拂柳,看不出任何情緒。
“養了這麼多天也沒起色,不如將她還有你的大姐送去庵堂靜養可好?”原本垂首的沈昕悅聽見這句,立時抬頭,沈晗月繼續道:“如果悅妹妹不放心,也一併過去照料,這樣可以嗎?”
“你想將我送去庵堂?你讓你爹來跟我說!”楊氏喘着氣,強撐着要起來,沈昕悅趕忙去攙扶她。
沈晗月蘊着淺笑:“爹爹就在外頭,我進來前,與他說過話了。”她一壁說著,一壁走到圓桌,執起上面裝着水的杯子遞給楊氏:“夫人喝口水潤潤嗓子吧!”
楊氏咬着牙奮力將水杯推開,杯子掉在地上的四合如意圖的橘黃地毯上,“你現在得意了?你害了我大女兒又害我二女兒,如今我已經這樣了,你還不放過我嗎?”
沈晗月粲然一笑,微微俯身,低聲道:“夫人說的哪裏話?我前幾日去棋杭縣便是為我娘親重葺墓冢,我爹沒看出什麼,但夫人想不想知道,我看見我娘親的骸骨時知道了什麼?”
楊氏聽聞這句,立時面色大變,雙唇顫抖,“你……你……你……”
沈晗月心內一沉,這麼隨口謅一句,楊氏的面色就比白紙還白,這樣的反應若不是有鬼,何以說得過去?篤定娘親的死與她有關,沈晗月心中的憤恨越發升騰。
“夫人好好歇着吧,宮裏的人,我會請太子撤去的,去庵堂的日子,還是由祖母安排為好。”沈晗月這麼說著,故意睨了一下沈昕悅,“祖母還要去求父王,他肯放人,才能讓你們母女團聚不是?”
沈昕悅立即跪下,拉着沈晗月的衣擺,楚楚可憐地道:“月姐姐,求求你,不要將我送去庵堂……”
這句月姐姐哪可能是她的真心實意,她沒有請求不要將楊氏送去庵堂,而是求她自己不要去庵堂,沈晗月心內鄙夷:“你娘病成這樣,你不留在她身邊伺候,難道要去東宮伺候太子不成?”
沈昕悅驚駭地抬頭來,有些難以置信,她……她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皇上指定的太子妃,聖意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你非要怨我,那也沒有辦法。”沈晗月道完這句,便走出屋子,將事先寫好的書信交給仟吳,勞他呈給楚曜。
只有將這裏的人撤去,楊氏才能有動靜,才可能一錯再錯!
***
三日後,東宮——拙政殿
“月小姐每日辰時起身,早上喜歡喝一杯牛奶,平時飲食也多為素食。”仟吳一一稟報着,太子先前吩咐過,事無巨細,每日都要回稟。
楚曜微微頜首,沉默了一下,啟唇問道:“她喜歡哪些素食?”
收集未來太子妃的生活習性,作為一個大男人,着實不好意思,仟吳有些排斥,又不敢逆了太子的意思,明明莫允做這事最為合適,偏偏落在他的身上,唉,心內嘆一口氣,他還得回答太子的問話:“月小姐挺喜歡吃些家常菜,比如清炒蘿蔔絲、醋溜大白菜、酸辣……”
“她吃菜的時候,有什麼習慣?”楚曜突然問出這句。
仟吳微微怔楞,偏頭細想一下,才開口道:“月小姐每回食用菜肴時,特別是青菜,總是先吃菜梗,再吃葉子……”仟吳話音未落,楚曜倏地起身,手臂一甩,將桌上的書籍以及文房四寶全都掃落在地。
仟吳立即噤聲,太子正在盛怒之中,何以聽說月小姐先食菜梗就這般怒不可支?
楚曜的雙拳緊緊地攥了起來,一言不發。
良久過去,他才揮臂讓仟吳退下,而後失魂落魄地坐回位置,從抽屜里取出那封信箋,裏頭寫的全是關於沈晗月的生活習慣,他望向那封信的目光有着森森冷意,似要將那寫信的楚曦碎屍萬段一般。
他緩緩地將信放在燭火上面點燃。
火苗冉冉,手中的書信轉眼化為灰燼,直到指尖傳來灼痛,他才恍若回神。
這就是楚曦想要的目的吧!讓他心內難受,讓他與沈晗月生出間隙。
當日在棋杭縣,他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就清楚楚曦的目的,可他終究按耐不住,還是打開看了,裏頭的字字句句足以證明楚曦是多麼的了解沈晗月,這幾日仟吳回稟的消息,一一應證。
他被這封信折磨了數日,卻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
轉眼又是七日,楚曜一直沒有出現,連個口訊都不曾給她。
沈晗月覺得他是故意的,有些無可奈何,將手中的賬冊甩到一邊,喚來筱慧:“將這封信交給賀三郎,讓他親自去定安村交給宋先生。”
筱慧領命,有機會去見朝思暮想的情郎,自是高興得不得了,立即興匆匆地跑了出去。
沈晗月淺笑着搖頭,掠了一眼院內守着的仟吳,果然“不經意”掠向筱慧跑去的方向。
筱慧追賀大山,而仟吳暗戀筱慧,這是古代版韓劇的節奏,沈晗月覺得這個有看頭,壞壞地想要繼續圍觀下去。
她打了個哈欠,感覺有些倦意,想着今日還是早些睡吧。
當她沐浴完,返回閨房時,就被裏頭端坐的白色身影嚇了一跳,待看清是楚曜后,就走過去,將他手中的賬冊抽走:“這是我的,不許亂看。”
楚曜細細端倪着她,多日未見,這麼披頭散髮的,身上的芳香直灌鼻腔,自是讓他想入非非。
“你是故意不來尋我的,連封信都不曾捎給我?”楚曜一邊說著,一邊將沈晗月拉進懷裏,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沈晗月白了他一眼,故意的人明明是他好不好?“之前請求太子撤人,晗月不是捎過書信嗎?”沈晗月說著,又打了個哈欠,昨夜通宵看賬本,今日仍舊熬了一日,着實困得不行,“是殿下連信都沒回,竟然反咬一口。”
楚曜捏了她一把:“那是公事,你知道我要你寫什麼的,我問你,是不是我不來尋你,你也準備這樣與我耗下去?”
他終於承認這些天他是故意冷落的,沈晗月握起拳頭,捶了他一下:“你到底聽了什麼消息?這裏到底在想什麼呢?”她用食指戳了戳楚曜的胸膛,希望他能坦言出來。
楚曜避開她的目光,埋怨道:“我只是忙,所以沒來尋你,可你一點都沒想我,不是去肅親王府,就是去尋安寧郡主,就是沒有找我……”
沈晗月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感情他是來問罪的?只是出去了半日,順便拜訪了兩個地方,就一臉受委屈的小媳婦模樣,“那我每日乖乖的在府中等你,你怎麼不說?”
這句話令楚曜格外順耳:“你真的在等我?”
沈晗月蘊着笑,“你在棋杭縣的時候,到底為什麼不辭而別?”
楚曜再次避開她的目光,“是宮裏真的有事。”
楚曜待她是有真心的,若不是大事,定然不會讓他沒法掩飾情緒,兩次不自然滴避過她的目光。
沈晗月嘆一口氣,抑住昏昏欲睡的神智,拉他走到床榻。
“我不知道崇王告訴過你什麼?”沈晗月一邊說著,一邊解下自己外披,“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信他還是信我,但只有一件事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楚曜望着她露出的雪白香肩,呼吸開始發生改變,越來越急促,她的舉動令他沒有想到,以至於獃滯起來,傻愣愣地盯着她看,任由自己的衣裳被她解去。
是的,楚曦一定做了什麼,不然原本好好的楚曜,何以避了她這麼些天?
這個身子的處.女.膜是完好的,她一穿越過來,就自己檢查過了,不管楚曦做了什麼,也只有這樣,才能讓楚曜相信她。
事到如今,不去想她到底喜歡楚曜幾分,都必須抓住楚曜,為了自己,為了阿奕,也為了沈家,都必須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