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這夜江南區的小警察局裏簡直雞飛狗跳。
從南山七號帶回去的十幾號人全部被扣在走廊等着做筆錄,擠得滿滿當當。
而謝雲葵則先跟隨救護車把受傷的小正太送到醫院安頓好,才乘着夜色匆匆而歸。
她皺眉瞟了他們一眼,進屋翻找出包速溶咖啡,端起咖啡杯到飲水機旁一站,累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誰知正等着水燒開的功夫,總是遊手好閒的邵叢便神不知鬼不覺地過來八卦:“你看看你,真的是不惹麻煩不舒服,就不能先等着跟我商量下情況再做決定?那個受害人蘇磊,是剛Light剛剛推出的練習生,這回他也沒法兒在裏面混了,好心辦壞事兒。”
謝雲葵雖然毫不關心娛樂新聞,但對Light這個名字卻不陌生,畢竟每次去看國內的電影都能在片頭見到,被洗腦多年怎麼著也會覺得眼熟,但她不明白邵叢的意思,把杯子放在水桶上面,側頭問道:“為什麼?蘇磊明顯沒偷東西,不過被借故欺負而已,胳膊都折了,現在還在手術呢。”
“你拷回來的那個小白毛,叫明笙的,知道是誰不?”邵叢擠眉弄眼。
雲葵還未參與筆錄工作,搖了搖頭。
“是Light老闆的兒子啊,還沒大學畢業呢,那些紈絝子弟全以他馬首是瞻,最近幾年因為各種小麻煩被逮回來也不是頭一回了,屢教不改,養了一屁股律師,你抓他不過就是積累仇恨值。”邵叢對這些破事向來比誰都了解:“他又不務正業,有的是時間陪你逗,以後肯定得來報復。”
“哦。”謝雲葵不感興趣的移開目光。
“剛工作,有理想和原則是好事,我也不是說咱們欺軟怕硬,主要是那個受害人倒霉,難道你還能保護他一輩子不成?做人沒你想得那麼簡單。”邵叢拿着手裏的雜誌拍了拍雲葵的胳膊。
謝雲葵本想反駁他幾句,但聞言又陷入沉思。
“邵叢你又遊手好閒,真想把你懶筋抽掉,趕緊過來!”特別勤勤懇懇的前輩李賢俊剛打發走個畫著煙熏妝不男不女的禍害,站起身叫道:“還有雲妹妹,別搭理他,你也去記筆錄。”
“是。”雲葵馬上站直身體,敬了個禮就老老實實的回辦公桌了。
——
經過值班同事的耐心解釋,小謝警官才完全明白了糾紛的來龍去脈。
動手打人的壯男叫馮立,來自中國的首爾大學經管院大四的留學生,家境殷實,與那個更加囂張的明笙是同班同學,也是藉著明笙的關係,才跟首爾當地的少爺小姐和藝人們混得很熟,性格比較偏激,平日裏也沒少捅簍子。
今晚本來是他的名模女朋友要過生日,叫了許些玩伴來作陪,結果鬧了沒多久,馮立就聲稱自己百萬美金的手錶丟失,找來找去,最終懷疑到了一直幫他拎着包的蘇磊頭上,幾言不和,便動起手來。
他也不是第一次因為暴力事件惹來警察的注意,倘若今晚不是被雲葵攔着,還不曉得要鬧到什麼地步,可憐那個蘇磊才十六歲,從小地方來,無權無勢,除了忍氣吞聲根本沒更好的辦法。
——
凌晨一點,謝雲葵開始正式準備警察生涯的第一次筆錄。
結果邵叢大概是故意,竟然把等了半天、等得臉都快黑掉的明笙安排來。
這傢伙果然是少爺做派,兩條長腿悠閑一搭,抬胳膊故意用手銬砸響了桌子,瞪向身邊慌張趕來的西服律師男:“喂,你閉嘴。”
雲葵很平靜的看向他,說:“姓名?”
她有雙非常陳懇甚至簡單的眸子,似乎因為於人別無所求,而不存在太多複雜情緒。
明笙對視片刻,反問:“你還不知道嗎?”
“身份證拿來。”謝雲葵伸出手。
明笙顯然對手銬非常厭惡,傲嬌的扭開頭:“不方便,動不了。”
謝雲葵猶豫片刻,這才摸出鑰匙幫他解開。
誰也沒想到,明笙瞬間就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捏住她的臉:“謝雲葵!我記住你了!”
雲葵愣了剎那,想都沒想就一個耳光把他抽開。
“幹嗎呢!不想走了是不是!”李賢俊氣勢洶洶的衝過來罵道,他是因為受了傷才從刑偵局調過來的,跟窮凶極惡的嫌疑犯周旋得多了,自然嚇人的很。
明笙摸着帥臉上的紅印,還沒來得及表示不服,就被律師勸住:“明先生,您再這樣,我只能按照跟明小姐的約定給她打電話。”
聽到這話,炸毛貓終於重新坐好,氣呼呼的從衣服里摸出皮夾,在一堆各種顏色的卡里找出身份證扔過去。
“剛剛二十歲,為什麼不好好讀書?”謝雲葵已經恢復平靜,邊在電腦前敲打記錄邊問:“蘇磊拿了馮立的表?”
明笙皺眉:“不知道,沒在意。”
雲葵又問:“那你打過蘇磊沒?”
“沒有。”明笙沒好氣。
這和其他人講的情況倒是符合,今晚只有馮立動了手,大家全都冷漠圍觀。
謝雲葵真的不理解他們,繼續問:“那你為什麼不阻止?”
“我管得着嗎,我又不是他爸爸。”明笙大概是不打算好好講話了:“不攔着人家打架也犯法啊?”
“至少你妨礙我執法。”謝雲葵無語。
“我就妨礙了,你說怎麼辦吧。”明笙往椅子背上一靠。
律師大半夜被折騰來,已經頭痛至極,眼看這小混蛋又要出么蛾子,趕快開口調節:“謝警官,雖然明先生在您執法過程中不配合、不尊重,但是情節也不是很嚴重,按照治安法稍加罰款就可以了,希望您不要在處理過程中帶個人情緒。”
謝雲葵把身份證推還過去,抬眸對明笙淡淡說:“下回小心點,別再讓我抓住。”
“……你真厲害。”明笙咬牙切齒,卻也沒有選擇繼續爭執。
話畢,他便邁着長腿氣勢洶洶的出了警察局的大門。
——
“那傢伙不過小孩子脾氣,警官您別生氣。”又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謝雲葵看了看是下一個需要筆錄的涉嫌人員,便說:“請坐。”
“我叫柳雅,身份證我也沒隨身帶着,在家呢,要不我報號碼您查查吧。”她正是在南山會所阻止住明笙長腿美女,態度非常好。
謝雲葵回答:“我沒生氣,只是職責所在而已。”
柳雅笑了笑,說出自己的身份證號。
謝雲葵在網上核對了下,的確是本人,便根據已經得到的筆錄開門見山的開口:“是你報的警,蘇磊是你同公司晚輩,你是馮立女朋友,今天過生日。”
房間裏暫時沒有其他人,柳雅便坦然承認:“沒錯。”
“你男朋友打你同事,為什麼不立刻阻攔?”謝雲葵問。
“我要能攔得住,還報警幹嗎啊,你也看到馮立的脾氣了。”柳雅壓低聲音回答。
其實謝雲葵很明白,她是在良心和害怕之間選擇了前者,所以邊記錄邊表示:“你放心,報警的事他們不知情。”
“還是多謝你了,蘇磊還那麼小,打壞了就是一輩子的事兒,至於明笙那個傢伙就是王子病很任性,頂多惡作劇,若是他為難你,力所能及的地方我會幫忙。”柳雅拋了個溫柔的眼神過來,不愧是常上雜誌封面的模特,千嬌百媚。
“蘇磊到底有沒有拿馮立的東西?”謝雲葵在網上查了下剛剛報上來的手錶型號,確實價值不菲,所以案情比想像中嚴重。
“不太可能,他雖然沒錢,但一直挺有骨氣的,再說我們的包、車子、還有南山會所,不都搜過了嗎?”柳雅說:“就算拿了,能藏在哪兒?”
因為她很配合,謝雲葵盤問完一些細節后,便放她離開。
柳雅踩着高跟鞋起身,低頭笑道:“警官還是多小心馮立,心術不正。”
能叫女朋友這麼講的人,肯定已經糟糕到一定程度。
可事實上,謝雲葵並沒有想得太多。
抓都抓了,還怕報復不成?
比起那些喪心病狂的罪犯,傲嬌的富二代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
凌晨三點,塵埃落定,離下夜班還有四個小時。
處理結果和邵叢之前預測的沒有差別。
大部分家裏稍有背景的人,很快就被聞訊趕來的律師們帶走。
其他的幾個嫩模和小明星,也有經紀公司的法務跑來處理。
最後粘上包的,只剩打人事實證據確鑿的馮立。
由於傷患的診斷結果不輕,傳說中的手錶也壓根沒搜到,便被依法判了十五天拘留。
忙完筆錄的雲葵困得要命,忽然想起自己無疾而終的咖啡,便再度溜達到走廊的飲水機旁邊。
結果聞訊趕來的王長官忽然從辦公室里露出頭來叫她,她便連熱水都顧不上借,便乖乖的跑過去了。
——
都說人嫌貧愛富,大概世事如此,哪兒都不會例外。
被邵叢念叨了半個晚上,雲葵已經做好了被批評的準備。
誰沒想到王長官卻只是給她倒了杯茶,評價道:“表現不錯。”
“啊?”雲葵莫名其妙的張大眼睛。
“雖然是個小案子,但架勢也是有的,以後你就跟着邵叢出勤去。”王長官笑呵呵的:“原來看你的性格,以為叫你大聲說話都有困難,現在看來,跟邵叢還是挺互補的。”
“謝謝,謝謝長官。”謝雲葵一掃心裏的疲憊,高興地站起來鞠躬。
王長官已經當從警二十餘年,身經百戰,他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問:“好好乾,去忙吧,抽空去醫院給受害人記個筆錄,手錶的事還要繼續查。”
謝雲葵點着頭,美滋滋地出了辦公室,抬眼就發現跟犯牙痛一樣的邵叢正在牆角鬼祟偷窺,便微笑說:“哥哥,以後請多指教。”
“您是姐姐,我哪敢指教你啊。”邵叢似乎對長官的安排很是不滿,半真半假的抱怨了句,就端着他的泡麵哼哼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