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

12.11

寒風卷過馬路,兩個被隨意丟棄的膠袋瞬間飛了老遠。

邵叢頭痛地站在路邊問道:“怎麼又是這小子,他在沒事兒刷存在感嗎?”

跟他一起在外巡街的謝雲葵無語地蹲下去推了推,說:“好像喝醉了。”

“真是命大,那麵包車怎麼沒直接壓過去!”邵叢問:“醉的嚴重嗎,要不要送醫院?”

“應該只是普通的醉吧。”從來不喝酒的謝雲葵拍了拍明笙陷入熟睡的臉龐。

“那等我問問他家在哪兒,我們好人做到底,把他丟回去算了。”邵叢摸出電話。

“也不太遠,我知道。”謝雲葵把明笙的胳膊夾起來,而後抬頭:“哥哥,你倒是幫個忙啊。”

邵叢回神,八卦的樂了起來:“喲呵,連人家門都知道了,你倆很熟嗎?”

“不熟……”謝雲葵嘆氣,跟他一起努力把明笙塞進警車,低頭說:“我現在大概有點明白,當初你幹嗎不叫我管他們了。”

“是吧,這種人最麻煩,大錯不犯,小錯不斷,而且有的是時間陪你逗!”邵叢說。

“但是再發生那種事,我還是會管的,不然像蘇磊就太可憐了,這是我的責任。”謝雲葵笑了下:“哥哥,謝謝你借我的錢,我會按月儘快還你。”

邵叢跟她坐到車裏,擺擺手說:“不急不急,我老婆本來不讓我把存款借同事,不過提起是你,倒是二話不說答應了,你一個小姑娘在首爾不容易,我們都不幫,誰還能幫你啊?”

“我要是知道人家車那麼貴,倒不如挨頓打好了。”雲葵鬱悶地低下頭:“現在反而給你們添了麻煩。”

“那哪兒成啊?以後別搭理他們,女孩子干這行太難,你何必非要出警呢?乾乾後勤,舒舒服服,多好。”邵叢不理解這個小姑娘偏向火山行的力氣從何而來。

“可是我想去刑偵局。”謝雲葵淡淡的說。

邵叢無語搖頭,也懶得再勸他。

其實自從警車的笛子一響,明笙便已就有些清醒了,但他不願動,就一直眯着眼睛偷聽這倆警察聊天。

聽着聽着,溫溫暖暖,迷迷糊糊,又再次昏睡了過去。

——

從明光耀那裏吃完飯回來后,蕭姐才發現弟弟根本不在家。

電話打不通,人也找不到,她自然急得要命。

所以忽然聽到門鈴響,就立刻衝過去打開門往外瞧。

結果驚訝地見明笙這小混蛋跟爛泥似的被兩個警察架回來,也不知道是該揍他的一頓,還是先說跟人家說謝謝。

“他倒在路邊沒人管,我們怕萬一出了車禍,或者生了病就不好了。”謝雲葵趁着邵叢把明笙扛到沙發上的功夫,不好意思地微笑解釋。

怪只怪蕭姐實在太端莊漂亮,叫人都捨不得在她面前大聲講話。

“又麻煩你了,我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明蕭轉身倒了兩杯溫熱的柚子茶端過來:“辛苦了。”

“沒關係沒關係。”邵叢嬉皮笑臉,擦擦嘴角的口水。

“是的,都是應該做的,我們還有別的任務呢,蕭姐你也早點休息。”謝雲葵揪着這個花痴的准爸爸往外溜。

“誒?不坐一下嗎?”明蕭騰不出手來,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離去,完全阻止不了。

謝雲葵很靦腆地搖頭拒絕。

等到門被關上,蕭姐馬上把柚子茶放到一旁,抓起弟弟的衣領就兩拳揍過去:“你還喝醉了躺馬路,以為車會長眼睛嗎?你出息了啊你!醒了沒?醒了沒?”

“姐,你太狠了吧!”明笙再裝睡不下去,只能抱着頭保護自己最後的尊嚴。

弟弟長大了,肩寬腿長,比自己都高一個頭,揍也揍得累。

發現這個嚴肅的事實后,手疼的蕭姐直起身子,結果正在尋覓工具的功夫,明笙馬上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衝進浴室關上了門。

聽這裏面隱約嘔吐的聲音,本來還在氣頭上的明蕭瞬間束手無策。

她待站在原地半晌,忽然又朝門口瞧了瞧,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最後拍了拍門框:“喂,你這傻瓜,想起媽媽的事來,就亂喝酒發泄情緒?”

明笙在裏面漱口沖水,卻很久都不肯出來,也不願回答。

——

小朋友難免是要犯錯的嘛——大人面對熊孩子搞出的任何麻煩,都可以這樣解釋。

明笙幼年時當然很淘氣,優越的家世讓他過得隨心所欲,總是在沒完沒了的惡作劇里釋放自己過剩的精力。

出事那天,他仍舊和往常一樣,舉着雪糕跟在媽媽屁股後面傻笑。

倘若沒有遇到熟人,倘若媽媽沒有停步聊天,倘若他沒有因為不耐煩而在馬路上亂跑,也許就不會出事了吧?

十多年過去了,明笙仍舊深深地記得為了追逐自己而被撞倒在血泊中的母親和幾近崩潰的父親,也永遠都忘不了明光耀氣急敗壞的在手術室外面大喊大叫:讓自己滾開再也別回來,寧願沒有這個兒子。

那是怒極之詞嗎,還是真心厭惡的?

非常清楚父親深愛母親的明笙不敢去細想,甚至不曾為此好好地面對過明光耀。

他弔兒郎當、不聽教誨,肆意妄為,拒絕誠懇。

卻仍舊過不好這短暫的半生。

——

心結難解,蕭姐後來也便沒有再說弟弟什麼。

消停了兩天的明笙又變得跟沒事人一樣,優哉游哉地給馮立打了個電話:“周末帶柳雅跟謝警官吃頓飯,車的事不用你管了。”

馮立原本還等着愛車如命的小混蛋跟雲葵翻臉,聽到這話完全愣住:“什麼?”

“以前的事都算了。”明笙表明態度。

馮立驚訝:“你瘋了?這是幹嗎?”

“不幹嗎,我最近瞧她很順眼。”明笙壞笑了聲,似乎不打算多說:“反正你聽話。”

講完,他就掛了電話。

正跟柳雅在家膩歪着的馮立莫名其妙。

“這你都不明白,明笙那見一個愛一個的毛病,又犯了唄。”柳雅邊在梳妝枱前梳頭髮邊笑。

馮立走近粗魯的把她摟在懷裏,有幾秒鐘沒說話。

柳雅勾着媚眼兒說:“他這是把你當小弟使呢。”

聞言,愛面子的馮立面色又差了幾番。

“這也沒辦法,這個圈子,誰都要看明少爺和蕭姐臉色嘛。”柳雅點了只煙,剛吸一口就噴到他臉上:“你看,蘇磊偷你東西,他還不是由着他好好拍戲,跟小紅人們搭檔。”

“我又不是你們圈子的人。”馮立開始露出了不屑一顧的態度。

由此,柳雅便停止旁敲側擊,專心畫眉毛去了。

——

無論心裏多麼不情願,跟小混蛋約好的周末還是如期到來了。

謝雲葵心緒不寧,很早就下了樓,拎着自己的常年備着的貓糧在角落裏喂流浪貓,蹲在那兒跟天真的小動物們玩了半個小時,誇張的跑車上才驚擾了冷清的社區。

貓咪們膽子很虛,立即一鬨而散。

謝雲葵站起身,看着明笙照舊穿着嶄新的牛仔外套,一臉騷包的從鮮紅的車裏出來,勉強着自己的本意慢慢湊過去問:“到哪兒吃飯?”

“你就這麼一身衣服啊?“明笙開口質疑。

謝雲葵低頭瞅了瞅,幾秒后才反應過來,貌似上次跟蘇磊吃飯,也穿成這樣。

她剛畢業沒多久,平日裏又換洗警服就可以了,當然沒多少女孩子的行頭,加之被如此膚淺的評頭論足,更是不高興,立刻回答說:“與你無關。”

明笙切了聲,走到車對面幫她打開車門:“走。”

謝雲葵疑神疑鬼地坐上去,發現看起來小巧的車子裏空間卻恰到好處的舒適,一分價錢一分貨,怪不得警察局那些男的總是結伴去車展流口水。

明笙奢侈得慣了,怡然自得,邊系安全帶邊說:“大前天晚上,謝謝你和邵叢。”

自從跟這傢伙相識,就沒聽他講過半句好聽的話。

“傻瓜才在馬路上睡覺。”謝雲葵見怪不怪的扭過頭去不理睬。

“我是被人推倒的。”明笙強調。

雲葵不信他的話:“是嗎,誰要暗算你?”

討厭自己被忽視的明笙,立刻報復性的踩下油門,瞬間超速衝出了小區大門。

——

又是南山七號。

這回聚會換了個雅緻點兒的房間,走到陽台就能看到外面滿園梅花,香氣撲鼻,叫小謝警官忍不住駐足,摸出新手機來拍了張照片。

明笙忍不住說了句:“你為什麼老拍這種無聊的東西?”

雲葵詫異回頭,似乎意識到了點不對勁兒的地方。

自知說漏嘴的明笙還沒想到借口彌補,就被身後一陣吵吵嚷嚷給救了。

那晚被帶回警察局的人悉數到齊,除了蘇磊還折着胳膊在橫店遭罪拍戲,其餘半個不差。

柳雅一如既往的笑意神秘,言語不多。

而曾經敵視滿滿的馮立卻意外的熱情起來,進門就拿起吧枱上的酒說:“謝警官,之前是我做的不對,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別放在心上了。”

他都這樣講,雲葵也不好再疾言厲色,正猶豫着怎麼拒絕酒精,明笙忽然打岔道:“先吃飯吧,大白天喝什麼喝,你是酒鬼啊?”

“還嘲諷我,之前你是不是橫屍街頭了?”馮立譏笑道。

“誰嘴賤說的?”明笙不高興地坐下,打了個響指叫服務員上菜。

馮立哈哈樂:“還用誰說啊,酒吧街看着的人多去了。”

明笙哼了聲,意思是不想再聽。

——

誰也不知道今日這位少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都猜想着根據他的一貫作風,估計是要惡整小警察。

不料用餐過程中並沒有發生任何事,叫得菜也豐盛而得體。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明笙要賠禮道歉呢。

本不想再跟他們糾纏的雲葵之所以願意來,主要是懷着小小的期待徹底撇清關係,更何況蘭博基尼確實是因為自己魯莽才弄壞的,無論怎樣都要負責。

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小心翼翼地夾了點離自己最近的菜,卻沒往嘴裏放。

畢竟半件事都沒解決,有胃口才奇怪。

明笙瞧見了,忽然就拽過只雪蟹腿放到她的盤子裏。

雲葵精神緊張的抬頭,毫無防備的對視上明笙黑亮的眸子。

兩個人彼此看着,一時間皆無言語。

直到柳雅似笑非笑的出了聲:“人家謝警官都賞臉來了,也不講講到底要幹嗎?”

明笙沉默片刻,終於開口:“對不起。”

跟着他長期胡混的眾人面面相覷。

雖然這三個字是蕭姐給明笙的任務,但他即便說了,心裏也沒有想像中的不悅,事實上真正令他鬱悶的,是小警察的反應。

“沒關係,修車錢我還是會賠的。”謝雲葵如此回答道,沒帶笑容,但是態度誠懇:“你以後不要再做犯法的事,比什麼都強。”

“我……”明笙語塞得只想去踹牆泄憤。

柳雅掩面而笑,意味深長地看了馮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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