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遇見

83

張家三口人到底是走了，甚至連午飯都沒有吃。張母難得堅決了一回，不管兒子媳婦兒說什麼，卻鐵了心的要走。張善明鬧着不走，甚至還挨了張母一巴掌。

別看只是一巴掌，但是張善明自幼受寵，別說是挨打了就連罵都沒沒怎麼被罵過，張母一巴掌直接把人打蒙了。見幾個人連飯都不吃就要走，張善美到底是塞給了張母二百塊錢。二百塊在這個時候也不是個小數了。

張母看了張善美一眼，什麼也沒說埋頭走了。

張善美看着幾個人的身影一直逐漸變小，慢慢的消失在了街角，心裏有種悵然若失，又似乎有些解脫。張曉旭被張善美抱着，年級小小的他不知道離別時什麼，還拍着小巴掌不停的笑。張善美看著兒子單純稚嫩的小臉，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

庄靜臨走前還跟她放了狠話，如果有個萬一可別指望娘家。庄靜心眼兒特別小，這次這樣走了，別說指望娘家人，恐怕連正常的親戚相處都不行了。不過張善美並不在意，其實在她心裏，這裏早就不是家了。

劉大伯娘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了晚飯，見家裏靜悄悄的。王琴便問道：“你家大娘和兄弟他們走了？”說這話的時候王琴有些尷尬，雖然他們這次來就是想把人弄走的，但是走的這麼乾淨利索，王琴感覺怪尷尬的。倒不是對張家不好意思，就是對着張善美感覺彆扭，畢竟張善美對劉家人一直不錯。

劉志強開廠子承包果園劉家人可是跟着佔了不少光，就說她吧，現在掙得可不比城裏的工人少，走出去腰板挺得直直的。要不是家裏老大早年沾了她小姑夫的光在縣城當了工人，她還想着讓兒子回來呢。

劉大伯娘到時挺淡定，聽張善美說張家人都走了臉皮翻都沒翻，直接就說起了劉志英的事兒。王琴見張善美面色正常，變也跟着說起劉志英坐月子的事情來。

高峰她娘已經過來住了，劉志英鬧騰了一通，高家人也不敢再說什麼讓小姑子來伺候的話了。今天劉大伯娘一去見自己閨女紅光滿面，挺着個大肚子比王琴走的都利索，不得不感嘆一下，這個傻孩子還是有點兒傻福。

不過劉大伯娘既然已經說了要留下來就不準備走了，最起碼也得伺候女兒幾天月子。王琴這裏脫不開身，明天就得回去了。

只是兩人想的好，沒想到劉志英性子急這孩子也是個急性子，迫不及待的就葯出來了。第二天一大早高峰就着急忙慌的過來敲門，卻原來昨天晚上劉志英已經生了，生了個七斤多重的胖閨女，哭聲響亮的不行。高峰初為人父，臉上掛着傻乎乎的笑容，雖然剛聽醫生說是個女孩兒的時候他也是有些失望的，但是看見小姑娘的那一刻頓時什麼別的感覺也沒有了，女兒也知足。

只是高峰這麼想，不代表他娘也這麼想，見到是個女兒，高母的臉色立馬就拉了下來。劉志英那豈是好惹的，雖然生了孩子，但是卻沒遭多大的罪，生完孩子還抱了抱。女兒是她的心尖肉，哪能容得高母這樣，要不是到底是損了元氣，恐怕直接就跟高母吵起來了。

不過一大早就讓高峰來家裏報信兒，高峰拗不過，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跟他娘吵架，這才急匆匆的來了劉家。

劉大伯娘他們正吃早飯呢，見高峰急匆匆的來了心裏頓時就是一忽悠，聽到她說已經生了這才鬆了一口氣。“你說說這孩子怎麼就是個急性子，這啥啥還沒準備呢。劉大伯娘來的時候已經做了不少的小墊子尿戒子，甚至小母雞還抓來了兩隻。只是這雞湯沒燉，紅糖也沒買，一時之間真是慌亂了。

張善美見狀連忙說道：“家裏有奶粉、麥乳精大娘先給英子帶過去，我收拾收拾隨後就過來。”

“哎哎，琴子你也留下，給他做上一鍋紅糖煮雞蛋，再熬點兒小米粥，別的也吃不了。對了再把那小母雞拿溫火燉上，善美一個人哪裏做的完。”吩咐完，她才提上張善美收拾好的東西急匆匆的往醫院趕過去了。

也不知道這孩子下了奶沒有，有的娃娃出來的急，一出來就餓得哇哇哭，當初老么就是這樣，老頭子跑了好幾家才借了奶回來餵飽了這才肯睡覺。幸虧善美這裏什麼都不缺，劉大伯娘緊緊地攥着手裏的袋子，這都是好東西，據說有的還是從外國人那買回來的呢。

一進醫院還沒走到病房就聽到裏面傳來哇哇的哭聲，高峰心裏一急要不是顧忌着劉大伯娘走不快都恨不得飛進病房裏去。

劉大伯娘一進去，就見劉志英在那抱着孩子呢，高峰娘在一邊站着。“哎呦我的祖宗，你不要命了，趕緊把孩子放下，這坐月子哪能抱孩子，你這胳膊不想要了。”劉大伯娘一個健步上去就把孩子接了過來。

劉大伯娘孫子一大串兒，把手往孩子嘴邊放了放就知道這是餓了，得跟她娘一模一樣。“高峰趕緊去沖奶粉，不用太多，稀一點兒就行了。”看劉志英還在那直愣愣的坐着又連忙讓她躺下。

劉大伯娘過來不過一會兒就把事情都擺弄順當了，過了一會兒王琴他們又提着東西過來，劉志英吃了小米粥放心的睡了過去。

一連忙亂了好幾天，直到孩子出院劉大伯娘他們回柳樹屯，張善美這裏才算是安生了下來。忙亂中沒有理會，張善美這時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劉志強已經有一個月沒回來了。想到王琴說過的話，她心裏煩亂。最終還是決定回去看一看。

當老師最大的好處就是有寒暑假，張善美帶着兩個孩子不算好走，但是她現在也有不少人脈，託人說一句，搭車直接就到了柳樹屯村口。

劉志強的罐頭廠就開在這兒，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張善美讓人把車停在了這兒，只是剛下車就看到一個梳着麻花辮的大姑娘端着臟衣服出來了。那裏面的衣服儼然是男人的。張善美看了一眼，那個襯衣卻刺到了她的眼。

那衣服是劉志強的，她不會認錯還是專門拖人買回來的，價格不菲劉志強卻不怎麼喜歡，總說穿上去渾身不自在，比他那些家裏做的還難受。不過張善美卻不覺得，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就算是再不習慣也得有幾件體面地衣裳，畢竟劉志強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小子了，穿件體面衣裳別人也會高看一眼。當然了她認為的體面並不是暴發戶那種爆發氣息，她選的都是低調奢華的。偏偏劉志強並不喜歡這一款。

一瞬間張善美腦子裏就跟被炸開了一樣，她腦海里閃過很多事情有跟劉志強一起擺攤賣飯的，有在柳樹屯的時候燒火做飯的，也有當年她考大學的時候因為太過遭罪劉志強整晚整晚的抱着孩子就為讓她多休息一會兒的。比之上輩子她跟劉志強之間有了太多的回憶，就算是心裏已經認定了某個事實，但是心底還是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說冷靜冷靜，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張善美跟劉志強之間的感情才開始或許是濃烈的，嬌花般的小姑娘，劉志強那時候愛的高調熱烈，恨不得把全部都捧到她面前。當然張善美那時候還不是現在的張善美，她是虛榮的，一面為劉志強的寵愛得意洋洋，一面又心底里隱隱有些不喜歡這個跟自己完全不應該是一個世界的泥腿子。只是少女心裏開了一朵又一朵的花朵，曾幾何時也會因為她的一舉一動睡不着睡不好。

後來張善美回來了，她變了，變得懂事穩重，對劉志強她少了那些少女心事，因為上一世的原因她對他總抱着一絲愧疚，她會遷就他，照顧他。劉志強面對這樣一個幾乎人人眼裏完美的女孩子他也變了，他不在千方百計的買東西來討人喜歡，他會努力的奮鬥，就怕有一天會聽到有人說兩人之間是那麼的不合適。

後世都說七年之癢怕人，張善美不知道他們之間算不算，只是兩人這一年的的確確聚少離多，加起來在一起的時間也沒有兩個月，他們都在忙，忙生活忙事業，但是卻連本心都失去了。

張善美忍不住打量擦身而過的女孩子，算不上特別漂亮，但是梳得整整齊齊的，臉上甚至還有十分明顯的高原紅。不過到底是年輕的女孩子，不過意見碎花上衣，下面簡簡單單的黑褲子就穿出了年輕的味道，農村人大多面老，這女孩子估計也就不到二十歲。

想想許冉當時說的玩笑話，這些小姑娘才是花骨朵呢，像他們都成了昨日黃花了。這是許冉出國之前說的。現在出國十分不容易，許冉雖然是自費的，但是卻也花了不少心思。張善美想起高建峰那時候甚至猶豫了一下，她這一走起碼要三年，兩人之間就真的沒可能了。

跟張善美的優柔寡斷比起來許冉卻洒脫的很，見張善美一臉的欲言又止，便笑着說道：“你這樣活的累不累，人生得意須盡歡，這次機會難得，就算是捨棄些什麼也無所謂，當然我現在也沒什麼舍不下了。”當初那一場大哭她早就把當初跟高建峰那一場錯位的感情放下了，這次走是真真實實的無事一身輕。

許冉的父母兄弟比張善美這裏要和睦一些，但是也好不到哪裏去，許冉該進的本分已經進了，也不會為此慚愧什麼，現在她就想着遠赴大洋彼岸一展抱負了。臨走之前她甚至還跟張善美開玩笑說沒準兒三年以後她再回來，已經找了個外國人當老公了。同事還警告張善美一定要好好經營他們的服裝店，要不然她可就得再國外喝西北風了。張善美哭笑不得，但是不可否認離別的傷感幾乎不剩下什麼了。

張善美在旁邊看人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別人眼裏的風景，王紅沒見過張善美，以前張善美在村裏的時候她還只是個小姑娘，那時候年級幼小的她也就只求個溫飽，哪裏有精力分心在這上面，後來日子好過些了張善美先是上大學後來又生子工作和以往也有不少差別，因此她是真不認識。

王紅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穿着一件純白色從來沒見過不了的質地的裙子，上面一點兒褶皺都沒有，也許是天氣熱頭髮只是綁在一起梳了個馬尾，下面燙過的大波浪捲髮卻比理髮店裏做出來的還要漂亮。

王紅也見過不少城裏人，村裡人結婚時候化妝的也有，但是她卻覺得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那皮膚就像是剛剝了殼的雞蛋一般，也不知道正在看什麼眉頭微微皺着，看的王紅心裏都有些緊張了。

不過王紅也不敢上前主動搭話，看了盆里的臟衣服一眼，急匆匆的去洗衣服了。

張善美直到王紅的影子都看不到了這才被身邊的女兒拽的回了神，“媽媽，熱。”七八月份的填反倒不是艷陽高照，而是燥熱非凡，儘管是坐車來的劉曉嬋仍舊熱的滿臉通紅，張善美這才回過神來，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拉着劉曉嬋進了工廠劉志強的宿舍。

高建峰正跟一灘爛泥似的躺在劉志強床上，最近他都是在這兒睡得，一回家高母便要嘮叨，前段時間被嘮叨的太麻煩了他脫口而出今年一定結婚，高母聽到了耳朵里整天更在他後面念叨，他現在到哪結婚去，人都跑沒影了。眼不見心不煩，乾脆待在這裏不走了。

不過高建峰也不敢在劉志強這裏熏酒，要不然會被劉志強一腳蹬出去，除了每天必須完成的工作他就在床上百無聊賴的躺着。才分開的時候高建峰就覺得心裏好像缺了一塊兒，現在越來越嚴重，這個漏洞似乎把他全部的精力都快磨沒了。

張善美進來，高建峰正扇着扇子假寐呢，迷迷糊糊的見到有人進來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呢。看到小姑娘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就連被抱着的小傢伙兒也似模似樣的穿着小襯衣背帶褲，再看往上看到皺着眉看着他的張善美，高建峰覺得一下就有勁兒了，連忙坐了起來。剛想拽拽身上衣裳，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早已經脫掉被拿去洗了。現在他還光着膀子。

“嫂子來啦，快快做，咋不提前說一聲好讓強子去接你。來來大侄子叔叔抱抱。”胡亂的套上一件衣裳，巴拉巴拉頭髮，就想伸手接過被張善美抱着的劉曉旭。劉曉旭雖然只是一個不到一周歲的小屁孩兒，但是也是很有原則的，他嫌棄的看了邋裏邋遢的高建峰一眼酷酷的給了他一個小屁股。

高建峰尷尬的縮回手說道：“嫂子做吧，我給你倒點兒水。”不過看到四周亂糟糟的，更別提水壺了，“強子一個人住，你看這屋子亂的，呵呵。”見張善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高建峰就更緊張了，天知道當初他借了一大筆錢辦養豬場的時候心裏也沒有這麼忐忑。

劉志強是個什麼樣的人張善美最清楚不過了，就算是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家裏都收拾的挺乾淨，現在這樣子明顯就是高建峰自己弄得。

不過張善美現在心裏煩亂的不行，也顧不到跟他廢話。“劉志強去哪了，在果園？”

“不是，好像說是要去談個什麼合同了，最近也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說要把剩下的那些桃兒都晒成乾兒，這段時間一直忙這個呢。估計也差不多了，要不你現做會兒，或者先回家去，這裏怪熱的。”高建峰說道。兩個孩子也唄熱的幾乎都蔫吧了。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張善美說道。

見人馬上就要走，高建峰連忙說道：“嫂子，嫂子留步，許冉最近有沒有跟你聯繫過，怎麼最近一直找不到她。”

張善美抬頭見高建峰，見他一臉熱切的盯着自己，滿眼的期盼。或許這次他是真的動心了，要不然也不會這麼低聲下氣的。只是人已經走了。

“不用等了，她去國外了，前幾天走的。”見高建峰臉上一臉諂媚的笑容逐漸變得僵硬，最後甚至面色鐵青，她仍舊是繼續說道：“她說三年之內估計不會回來，也許就一直待在那邊了。”張善美有些懷疑，許冉當初跟自己說這個，是不是就為了讓她告訴高建峰。這個壞丫頭，臨走還要讓他當壞人。

高建峰本來還是滿心欣喜，他找過許冉很多次，但是卻都無功而返，張善美跟許冉走的進他本以為能從他這裏找到些消息，沒想到最後打聽到是打聽到了，最後卻是這樣的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