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自吹自擂
天色終於黑下來。
本該夏紋在外間當值,陸鹿故意尋了個事讓夏紋跟着衛媽媽去監督那幫粗使丫頭和婆子,務必令她們斷黑后安靜待在竹園,不得隨意外出,不許大聲喧嘩,只能留在各人屋子做些針線活計之類的。
這事衛媽媽拿手也最樂意干。夏紋自以為姑娘看重,高興的與春草調換值夜跟着衛媽媽去了。
春草嘟着嘴,小聲問:“小姐,你又要出門呀?”
陸鹿拍拍收拾好的包裹,嘿笑說:“不多跑動,哪來的銀子?”
“可是,這大晚上的,讓巡夜的婆子發現,太太會不高興的。”
“放心,我保管不讓巡夜婆子發現。”陸鹿很有自信。
“春草,這屋裏交給你撐着,別讓其他人發現破綻哦。”這是她最擔心的。
這竹園雖說是她的小地盤,可心腹親信滿打滿算也才春草,夏紋和衛媽媽三個。其他的,人心隔肚皮,還不曉得揣着什麼心思呢?
春草小大人似的嘆口氣:“奴婢知道了。不過,小姐……”
“沒啥不過的,一定能過這道坎哈。”陸鹿及時斷話,令春草無話可說。
亥時兩刻,夜更深,秋意更濃。
陸鹿認路是絕對沒問題的,這也是她的必備技能之一。
閃閃躲躲的來到昨夜那間偏僻雜屋,先側耳聽了聽,沒啥動靜,又輕輕叩了叩門,裏面還是沒動靜。
她就有些慌了:不會死在裏面了吧?
急忙擰開鎖,回身掩上門,試探喚:“段勉?”
還是沒聲音!
陸鹿放下包裹,取出一截蠟燭點上,微弱的燈光閃閃,映出一張鬍子拉碴,雙目深陷又帶血絲的眼睛。
“啊!鬼呀!”陸鹿手一抖,蠟燭朝地下栽去。
一股風過,蠟燭被托起上升,段勉沙啞的聲音響起:“怎麼才來?”
“呼,你嚇死我了!精驚費另算啊。”陸鹿拍拍心口,白他一眼道:“你真以為這陸府跟你家菜園子似的,想來就來?”
段勉將蠟燭放在一個破舊燈罩下,光暈瞬間就更弱小,更加透不過窗格去,不易被發現。
陸鹿捏起鼻子嫌棄叫:“好臭!你不會就在屋裏解決內急的吧?”
這女人真是,真是百無禁忌呀,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段勉臉色一紅,淡淡道:“不是。”
出恭這件事,他當然也不想在屋裏解決,這不臭自個嗎?
“哦,那就是你身上的傷發炎感染了吧?”陸鹿蹲在地上翻動她帶來的大包裹。一件一件拿外擺:“呶,這是我摸來的金創葯,還有一些聽說可以治癒刀傷的,這是吃的,雖然是剩菜,別嫌棄,就只能這樣了。這件是男人秋袍,舊是舊了點,總能禦寒……”
段勉看着她一樣一樣往外搬,燈下看側顏,少了潑悍多了絲溫婉。
“嗯。多謝。”段勉乾巴巴道謝。
陸鹿霍然回身,眼睛笑彎成月牙,攤手道:“不必,按時把金銀等阿堵物交到我手裏就行了。”
“呃?你,你……”段勉撐額,輕吐口氣,問:“口信送出去沒有?”
“送了。”
“你送的?”段勉忍不住又看她一眼。
陸鹿將打包的剩飯菜放天灰撲撲桌上,失笑:“當然不可能是我送呀。你真以為陸府是富戶,丫頭就可以隨意出門?”
段勉眉頭皺的死緊,加上冒出的胡碴,面相生生老了十歲不止。
他要傳遞的口信,傳達的人和地點可是保密級別的,這丫頭就這麼交派給別人,萬一……他不敢想。
陸鹿看他臉色陰沉,也不計較又問:“你傷沒事了吧?”
“有事,不好。”段勉將她帶來的葯拿起看了看,擄上褲管就開始塗抹。
陸鹿袖着手旁觀。
果然傷口周圍又黑又發紅紫,散着腐爛的氣味,她捏着鼻子躲遠點。
等到段勉把自己傷口料理清楚了,看一眼飯菜,涼是涼了點,好歹能下口。
“那邊有口信傳回來嗎?”
“哦,有。”陸鹿將小懷帶來的書信交上。
段勉一把搶過,急急撕開一看,臉色稍緩,眉梢間帶出點笑紋,拍腿道:“好好好。”
“我說段勉呀,你精神不錯,能吃能動,什麼時候兌現我的金子呀?”陸鹿雙手攏在袖中,有些不耐煩催。
“你急什麼?”
“我當然急嘍。你說你一個大男人,還是個傷員,死賴在陸府,還得我一個丫頭提心弔膽的送些補給,這要讓人看見,我還活不活啦?我活不成,那些金銀可不打水漂了嗎?”
段勉眼角掃她一眼,站沒站相,一點規矩都沒有。
“你一個小丫頭要這麼多錢幹什麼?想贖身脫離陸府?”
“呃?一半一半吧。”陸鹿眼珠轉轉,笑道:“哪個願意給人當一輩子丫頭呢。不過,我家小姐對我挺好的,我攢多點錢傍身,也有一半是為小姐着想。”
“為你小姐?”
陸鹿訴苦道:“是呀,我家小姐名義是陸府嫡長小姐,可五歲就被繼室太太送到鄉庄自生自滅去了,多虧小姐福大命大,這才磕磕絆絆長到如今這麼大,終於老爺太太想起來了,才把小姐接進家門,可是這一大家子太太姨娘,姐妹兄弟的……小姐這日子可過得不安心啦。”
“你倒忠心!”
陸鹿假模假樣按按眼角,自得其樂吹捧道:“那是,我家小姐美貌溫柔善良可愛溫婉天真嬌俏,是百年難遇的好主人,我能不忠心嗎?”
段勉對這一連串的形容詞表示深深懷疑。
“這是你家大小姐?”
“沒錯,就是陸府嫡長大小姐。哦,對了,還很有主見哦。性子雖然溫婉柔順,骨子裏卻極有見識。”
“怎麼個有見識法?”
陸鹿清清嗓子道:“我們小姐私下說,天下納妾男人都該閹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嘶!”段勉腦門有黑線出沒。
這算什麼見識,這是出言不遜吧?這是溫婉柔順女人該說的話嗎?乖張吧!
“好啦。我就不背後議論我們家好小姐啦,總之,那是百年難遇,千里挑一的,若不是她深明大義,善解人意,我也不能帶着這麼個包裹出現在這裏。”
“你家小姐知道你的舉動?”
“你以為呢?”陸鹿翻他一個白眼。
段勉沒作聲,不過對這位吹噓上天的陸小姐卻生出絲好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