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硬糖少女(5)

5.硬糖少女(5)

“不知方先生是否信奉鬼神?”

天黑問完這句話后,現場是一陣短暫的靜默。

就在她以為方金烏要放棄作答的時候,他金屬一樣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存敬畏之心。”

“那就是相信了?”她勢必要弄清楚對方接受的底限究竟在哪裏。

“我願意相信。但前提是,你得讓我有相信的理由。”他的眼睛裏折射出靜與明。

天黑權衡再三,終於把心一橫:“您是不是有個侄女叫方寶寶?”

“是。”

“如果我說,我不是我,我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也全都不是我做的。這是實話,你能明白嗎?”

“不是你做的……”方金烏咀嚼着這句話背後的含義,“那會是誰做的?”

“您的侄女——方寶寶。”

說出這個名字,天黑頓時感到壓在心上的一顆大石落了地,也不管結果是好還是壞,她抬頭看向方金烏,等着他的宣判。

可惜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想必你應該清楚,她三天前已經去世。”

天黑:“我知道她不在了,可我說的是她的鬼魂。”

“鬼魂?”方金烏仍舊淡淡的,“所以?”

天黑攤手:“我被她的鬼魂附體……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斂了斂眼瞼,他的神情微微透出一絲倨傲:“尤小姐,我想你可能誤會了。對一切鬼神存敬畏之心,這並沒有錯。我也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事物是現代科學所無法解釋的,但這並不能成為我相信你的理由。”

換句話說,就是——我不相信你。

天黑瞭然:“那你要怎樣才肯相信?”

“證明給我看。”他目光掃向她,平淡中又帶着一絲銳利,“證明你是清白的。”

天黑一下就犯了難:“你要我怎麼證明?”

他雲淡風清道:“這是你的問題。請恕我——愛莫能助。”

前頭剛跟她說過——相信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事物是現代科學所無法解釋的,可一轉眼卻又要求她親證——連現代科學都無法解釋清楚的存在?

讓她無法相信這不是在故意刁難。

“如果,我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呢?”天黑不動聲色打量着眼前這個如深海一般內斂的男人——他平易,但絕不近人。

“那麼……”他頓了頓,臉上流露出遺憾的表情,“我只能把你當做小偷,交給警察。”

天黑沉聲:“你嚇唬我?”

“是不是嚇唬,尤小姐盡可以一試。”

***

她想: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見到人民警//察,沒有做過的事情,就是沒有做過!誰都別想把她屈打成招。

可是在強大的鐵證如山面前,她說再多的解釋都成了狡辯。

當警//察同志將公寓監控視頻的畫面擺到她面前的時候,天黑徹底歇了勁。

她可以保證,只要她膽敢說出鬼上身之類的胡話,一定會被當作精神病患送進醫院。

所以,她很識時務的保持了沉默。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通知家屬交罰款取人。

她的父母已經去世,剩下那些遠親大約還不如近鄰。

思來想去,最後天黑只得報上老師傅的名字。

她現在心情很糟糕,可方寶寶那個沒眼力見的,居然還敢火上澆油。

[早跟你說過,我叔叔他絕對不是在嚇唬你。現在該信了吧?]

“有點良心沒?我到底是因為誰才被關進這裏?”天黑有些來氣。

[好吧好吧,因為我總行了吧?大不了出去以後,你再讓我上一次身,我去找我叔叔,當面證明你的清白就是了。]

“謝謝啊。”都被你害成這樣,還惦記着要上我的身?天黑翻個白眼,轉身面對牆壁。“不過,你叔叔也真是!幾張不能刷的卡而已,至於嗎?這也報警?他不是很有錢嗎?”

[有錢怎麼了?聽你的口氣,難道有錢就活該被偷?]

立刻引來天黑的不滿:“到底是誰偷?!你把話說清楚!”

方寶寶舉手投降:[誰都沒偷!那些東西原本就是我的,是我請你去偷……啊不!是拿!不過,真有一樣……]

見她突然收住不說,天黑狐疑道:“你還偷了什麼?”

[人唄。]方寶寶撇撇嘴,[可惜就是沒偷到。]

不提還好,一提,天黑就氣不打一處來,想想被她借去身體作下的風/流事,天黑都忍不住替她害臊,最後索性把眼睛一閉,不再搭理方寶寶。

剩下她一人自說自話:[那髮夾對我來說,它的價值可不是隨隨便便用金錢就能衡量的。那是十歲生日我叔叔送我的,而且那是他在英國陪我度過的最後一個生日。你都不知道,小時侯,他可疼我了。我到三歲前都沒怎麼走過路,他如果不上課,大部分時間就抱着我,我想去哪兒他就帶我去哪兒。只要他一放我下來,我就哭,我一哭,他就得接着抱我……有時候,我可真不想長大,這樣我叔叔他就能抱我一輩子了。]

***

老師傅姓林,天黑一直管她叫林姨。

林姨無兒無女,孑然一身,前年剛從殯儀館退休,天黑接了她的崗。

在天黑心裏,林姨既是領她入行的師傅,也是唯一的親人。

若非形勢所迫,天黑真不想去麻煩她老人家。

從拘/留所出來,已是第二天上午。

同林姨在一個岔路口分手,臨別前,她交給天黑一枚畫有密符的四角紅布,並囑咐她:“貼身收好!那東西暫時不會近你的身。等我回去給你重新做一件圖瑪,七天後來取。”

天黑忙應了聲:“知道了。”站在原地目送她離去。

沒走幾步,林姨忽然轉過身來看她,那神□□言又止。

天黑不解:“怎麼了林姨?”

她想了想,最終沒有說出口:“快回去吧,好好上班。”

***

天黑向館裏請了半天假。

回到家,洗過澡,將換下的臟衣服投進洗衣機,設定好時間后,她躺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大概是洗澡洗乏了,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

等醒來,人已經不知道身在何處。

再低頭瞧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從維尼小熊的睡衣式換成了上衫下裙的摩登款。更不消說,腳下踩的七公分高的鞋子。

真是活見了鬼,額頭上還傳來陣陣火辣的痛。

確定自己不是在夢裏,而是在寫字樓的格子間。

四周是走來走去的人。

直到隔着一面寬大的落地玻璃牆,視線與會議圓桌盡頭的方金烏相撞,她才記起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

兩個鐘頭前

她躺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看着看着就睡著了。

被方寶寶趁虛而入。

等她睜開眼,人皮還是那張人皮,可內里的瓤子卻換成了方寶寶。

為了適應新換的軀殼,“尤天黑”先是伸了一下懶腰,接着又做了一組悶騷的括胸運動,這才精神抖擻的跳下沙發。

在鏡子前換好衣服,用十分鐘給自己化了一個美美的妝,出門打車直奔方氏大樓。

正巧趕上午飯的點。送餐的,外出就餐的,一時在樓里進進出出很是熱鬧。

某個送外賣的小哥引起了她的注意。

外賣哥騎了輛電動車,往大堂門外一擱,人就急匆匆拎起裝有盒飯的提籃步入大廳。

見他車后還有一個提籃,“尤天黑”轉了轉眼珠,忽然就計上心頭。

順着車邊溜達了半圈,趁四下無人注意,她便順手牽了羊。

沒事人似的乘電梯上到19層。

樓層保安打量她手中的飯盒,以為是外賣小妹,未加阻攔就讓她順利通過。

目標——方金烏辦公室。

女助理見了她,心裏卻直犯嘀咕:奇怪,老闆沒讓訂餐啊,難道是丁秘叫的餐?

“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沒問題的話,我要進去了,你們老闆還等着吃飯呢。”說起謊話來她居然臉不紅心不跳。

助理攔住她:“方總現在不在。”

“不在?那他在哪兒?”

“他在開會。”助理伸手去接飯盒,“給我吧。”

卻被她躲開:“這怎麼好意思。我是送外賣的,哪有我不送,叫你去送的道理?”

“沒關係,給我吧。”女助理再次伸手,結果再次撲空。

“有關係!怎麼會沒關係呢?就不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反正我也要去一趟會議室。”

“麻煩的!還是我自己去送吧。”

……

終於,女助理爆發:“把盒飯放下!”吼完仍不解氣,陰沉着臉,“公司有規定!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意進出!我們方總最討厭閑雜人等在面前晃悠!”沒辦法,人長的太帥又有錢,總有不自量力的麻雀幻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話說的這樣白,要是再聽不懂,那就是傻子。“尤天黑”不情不願的放下外賣,眼睜睜看着女助理提起它朝會議室走去。

以為這樣就能阻止她見到方金烏?

冷哼一聲,她隨手拈起桌上的工作牌往自己脖上一掛,然後尾隨女助理一路來到會議室。

推門而入后,女助理把丁秘悄悄叫到一旁。

趁他們說話的空子,“天黑”徑直朝上首的方金烏走去。

七寸高跟鞋踏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噠噠”的響聲,姑娘盤亮條順,短短一截路硬是被她走出了大牌時裝秀的麻豆感。那個風情,立刻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方金烏擰上手中的筆蓋,靜靜看着那個女人走近,面上神情不慍也不惱,彷彿是尊完美精緻的古希臘神像,卻獨獨欠了絲人情味。

在他面前停住,“尤天黑”吸了吸鼻子,將秀麗的下巴微微翹起,一面開始努力醞釀眼中的淚水。

按照原計劃,她打算上演一段叔侄相認的感人戲碼。

然而方金烏並不為她所動。

於是,心裏就起了較勁的意思,她很快改換了策略——俯身,雙手撐在桌面,然後身體慢慢前傾。這都要多虧她今天出門穿了件開口很低的襯衫,如此一折腰,她春光明媚的胸前立刻就出現了一條深溝。

聽到現場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她十分得意的笑了,可目光一轉,她的笑容頓時就僵在嘴邊。

只見方金烏朝小丁勾了勾食指:“去問一下保安室長,這份工作他還想不想幹了?”

在方寶的眼裏,即便是榆木疙瘩也應有開竅的一天,更何況是人。

然而方金烏!他豈止是塊榆木,他根本就是朽木!

想上次大好機會——溫香軟玉在懷,他不解風/情也就罷了,竟然還踹她下床?

所以,她越想越生氣。

轉了轉眼珠,她很快就壞笑起來。

“蜀黍!”她嘟起粉唇,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直衝着方金烏使勁的眨呀眨,“你忘記那一晚了嗎?你和人家從床上……恩那……到地上!”

這畫風切換的未免過於快速,尤其是那聲甜到發膩的“蜀黍”直把方金烏叫的皺起了眉頭。再聽到最後她那句模糊概念的“恩那”,他的額角就忍不住跳了跳。

以為這樣就完了嗎?

姑娘可不是吃素的!再接再厲,擒着一對繡花拳,姿態撩人的咬起唇,一面含羞帶怯、既嗔且喜的捶打在方金烏的肩頭,一面又跺了跺腳:“哎呀,你好壞你好壞!人家不要理你啦!”

方金烏的眉頭糾結的更深了,一向完美無暇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裂痕。

這場上的個個都是人精。別看表面上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可耳朵卻一刻也沒閑着。根據收集到的幾個重要字眼:床上,床下,恩那,這迅速為在場所有的聽眾朋友們打開了腦補界的大門。

想來人這一生——生在床上,死在床上,欲生欲死還是在床上。短短一個床字,道不盡的曖/昧風/流香/艷刺激,還有無處不在的奸/情。

可惜好戲剛開鑼,攪局的就來了。

大家眼見着保安將“尤天黑”像叉小雞一樣的叉出去,都忍不住在心底抱怨了一把:來那麼快是幾個意思?平時也沒見你們這樣神速。

“蜀黍,救我!我是寶寶——”

已經被拖出去的“尤天黑”仍不死心,也不知她哪裏來的蠻勁,一下子就掙脫了兩名保安的手,掉頭以180碼的速度撒丫狂奔。

眼看着離會議室那扇門越來越近,三步,兩步,一步……

偏偏這時候,門被由內而關。

想剎腳已經來不及。於是,伴隨着“砰——”的一聲悶響,她整個人呈八爪魚狀從光可鑒人的玻璃門上直線滑落。

倒下的瞬間,她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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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入殮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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