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楚子亦長這麼大,第一次受這樣重的外傷。腿上的傷口處竟然還有着麻痹的感覺,沒過幾秒她就只能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了。樊釋走了過來,收回了精神力刃,那刀刃收回的瞬間又在楚子亦的傷口處帶來新的疼痛。

楚子亦覺得自己似乎人格分裂了一般,精神里理性的那一半格外的清醒,不斷地提問着: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因為今天是獨自前往,夏博大師不在嗎?他想要逃跑,想要自由?電擊限制器要在什麼時候使用才能起到作用?如果他真的出逃怎麼快速向其他人發送消息預警?

理性的那一半不斷思考着解決辦法,而感性的那一半卻是無法壓抑的巨大情緒:疑惑、憤怒、悲傷、怨恨……以及厭惡。樊釋是個危險的特殊病人,從沒有表象看起來的那般無害,楚子亦情緒複雜,有一種意料之外的詫異感,又有一種意料之中的必然感。

什麼精神血緣,什麼馴化,什麼治癒……現在全部都被楚子亦拋到腦後了,樊釋不過是跟其它特殊病人一樣危險的無節制的野獸罷了!毫無任何區別!

樊釋看着楚子亦看向自己的眼睛,那是一種怎樣複雜的眼神,像是被親近的人背叛了的受傷小獸,又像是在注視着未知的危險敵人。當他看到她眼底的厭惡,竟然難得地被刺痛了,很是不舒服,“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那種疏離、涼薄、抗拒、排斥、不理解的眼神,不應該出現在她的身上。他見識過太多這樣眼神,就算精神血緣對她的影響不大,她也不該和其他人一樣這般對待他。

“把你的責任特權卡交給我。”樊釋努力壓抑着自己內心暴躁、悲傷的情緒,向面無表情地跪在地上的楚子亦伸出手。

楚子亦聞言只是輕輕冷笑了一聲,將手中的責任特權卡反手扔給了他。那種平靜、不屑、漫不經心的態度似乎徹底激怒了樊釋,他接過責任特權卡,一字一句地咬牙道,“我說了,不許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肆虐的精神力狂風般充斥了整個房間,精神力如同鋒利的刀刃在責任特權卡上緩緩刻上了三個字。樊釋上前伸手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人,手臂卻被毫不客氣地打開了。

他面無表情再一次強硬地將人抱了起來,走向病房門口。楚子亦掙扎幾次失敗之後,乾脆環住樊釋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尖利的虎牙幾乎要把他的脖頸咬破。他的皮膚光潔、溫熱,楚子亦如同憤恨的小獸,幾乎想將他的動脈咬斷,讓他也嘗一嘗流血的滋味。

樊釋雖然感覺疼痛,卻因為她泄憤的行為感到了幾份愉悅的甘甜,緩解了剛剛內心的狂躁不安。比起她剛剛排斥、不願交流的樣子,他倒覺得她這樣像小孩子一樣的發泄憤怒的行為還好。樊釋用責任特權卡打開了病房門,中控處傳來冷靜的機械女聲,‘101號投入使用,責任特權確認,請責任人監管好101的外出行為。’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黑金色的責任特權卡,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自嘲般地輕輕搖了搖頭。樊釋真的沒想到,一向最不屑“家犬”的自己,最終居然會自願成為了別人的馴化對象。他自從精神力完全惡化的那一刻起,就決定即使在101被終身監禁,也絕不會用自己的尊嚴和人格換取這種短暫外出的虛假自由。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被他自己打破了,甚至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就為了那種虛幻無邊、說不清楚的精神血緣嗎?還是僅僅是不想看到她又戒備又厭惡的眼神?最可笑的是他這種親近的感情似乎只是單方面的自作多情?

特殊病人與正常人最堅固的信任關係,就是責任特權卡。

樊釋將責任特權卡隨手塞還給楚子亦,熟門熟路地走向特殊區的辦公樓。一路上的安檢設備都對他的外出視而不見,警報燈也毫無反應,他無視楚子亦詫異的表情,直接推開了祁興華的辦公室,果不其然祁興華身穿白大褂,坐在辦公桌前。

祁興華抬頭看見進來的樊釋和他懷裏的楚子亦,幾乎是大吃一驚,他立馬站了起來,條件反射般就要拿起旁邊的電擊器。

樊釋平靜道,“在你要把我電暈前,先找個醫療機械人給她止血,然後找個器皿把這玩意兒裝起來。”

他控制着精神力刃往前,精神力環繞着困住了一隻金屬銀色的小蟲,它身上還沾着一點血跡,卻掙脫不開樊釋精神力的束縛。

“這是……從子亦身上取出來的?”祁興華看向那金屬銀色的小瓢蟲,這東西他再熟悉不過了。樊釋精神力惡化之後有過自殘行為,當時他就用精神力自己從身上取出了這種無法被機器檢測出來的銀色小蟲,這種小蟲的製作材質極為稀有,具有誘導人們精神力惡化的作用。

“沒錯,雖然機器無法檢測出來,但是對於精神力惡化的特殊病人來說,這種東西的存在會令他們極為敏感和厭惡,幾乎是瞬間就能感受到。這也是為什麼我完全惡化之後,能發現它們。”

樊釋面無表情地解釋着,他看向正在為楚子亦細心處理傷口的祁興華,嘲諷地說道,“你這個哥哥對自己的妹妹可一點都不上心呢!我看了看,這小蟲寄生在她身上大概有一個月了,你居然完全沒發現!”

祁興華皺眉道,“樊釋,不要以為你救了子亦就可以隨意激怒我!你這可是第二次隨意出逃病房了,真以為自己可以一直躲開責罰嗎!”

祁興華一邊說著,一邊摁下了電擊器,只是這回電擊器的作業系統竟然傳來了提示音,‘抱歉,祁醫師,該目標為他人所屬的特殊病人,無權干涉。’

“哈哈哈哈哈哈,我竟然忘了被馴化后就成為他人私有物了,看來成為‘家犬’並不是一無是處嘛。”樊釋竟然罕見地開懷大笑了起來,他戲謔地說道,“這樣祁醫師就沒法總是公報私仇了。”

“你居然……被馴化了?怎麼可能?”祁興華表情複雜地看着樊釋,滿臉的不可置信,這樣高傲的傢伙怎麼可能願意屈居人下、任人差使。要知道成為他人的“家犬”就相當於成為了其私有財產,是可以買賣、轉讓、繼承的。

“哥哥……”楚子亦晃了晃自己手裏的責任特權卡,黑金的卡片上是她的名字,她看向祁興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好像我成為他的責任特權人了?”

祁興華幾乎是瞬間氣炸,“樊釋!你到底有什麼陰謀!為什麼會找子亦做你的責任特權人,馬上解除責任特權關係!馬上!”

“祁醫師,你這叫什麼話……作為特殊醫師,你不應該為我的改過自新、從良做人感到欣慰嗎?我可是願意讓自己的力量被投入使用,為我們的首都建設做出貢獻呢。”樊釋假裝誠懇地說道,內心裏卻幾乎樂開了花,要知道他自從精神力惡化之後,不知道被祁興華欺壓了多少回。

“閉嘴!”祁興華氣得腦仁兒都要炸了,上去就要跟樊釋動手。

楚子亦有些頭疼地看着戰火四濺的兩人,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人見面就會掐架。祁興華明明平常都是溫和親切的樣子,樊釋原本也總是沉默寡言、平靜高冷,但是兩人一見面尖酸刻薄和嘲諷技能就立馬點到了MAX。

祁興華走了過來,溫柔地撫了撫楚子亦的髮絲,面容祥和地笑着說道,“子亦,我知道你剛剛考上特殊醫師很興奮,但是這樣的惡犬又蠢又傻、容易傷人,對於你以後的戰鬥毫無用處,哥哥再送你一隻更好的好嗎?我們治療所里還有很多未被馴化的特殊病人呢,比他好的多了去了。”

樊釋,“……”這簡直就是蓄意抹黑!

楚子亦幾乎都能看到笑容溫和的祁興華背後,具象化的黑化腹黑氣場了。她有點尷尬,“哥哥,這樣不好吧……”

“哪裏有什麼不好的?子亦當然要使用又忠誠又強大的‘家犬’啦,哥哥我可沒有騙你,像這種精神力惡化前是特殊醫師的‘野狗’,一般人都不會選擇馴化他成為‘家犬’的,很容易被惡狗反咬。”祁興華一本正經地教導道,“子亦你也千萬不能心軟,這種東西不能把他當人看的。”

樊釋,“祁興華,你適可而止……”

“怎麼,我說錯了嗎?這些不都是你我大學時學過的嗎?”祁興華如寒冰般的眼神掃視了樊釋一眼,又淡淡說道,“當然,如果子亦還是不願意的話,我還有個建議,就是把他的權限開放給哥哥幾周吧?過一陣子子亦就要去軍訓了不是嗎?我可以在此期間幫你把這傢伙調-教好的。”

“現在這樣不懂規矩的‘家犬’毫無用處呢,我估計你欺負子亦知道的少,連立誓都還沒有吧?”祁興華冷冷地說道,面帶嘲諷。

楚子亦確實完全不知道立誓是什麼,事實上她今天來到治療所莫名其妙被樊釋刺傷,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就發展到了現在的局面。她甚至不知道身為責任特權人需要做什麼,就這樣成為了樊釋的責任特權人。

“如果子亦這都不願意,那我絕對不會同意像這樣毫無家教的‘野狗’呆在你身邊的。就算是老師將責任特權卡給你,我也會親自去找他,要求他收回。”祁興華的語氣平靜而嚴肅,楚子亦難以再提出質疑。

她只好妥協道,“好吧,但是哥哥不能動手。”

“這是當然。”祁興華上前協助楚子亦向自己開放了樊釋的部分權限,心裏想的卻是他可以不動手直接讓戰鬥機械人教訓樊釋。

“現在,樊釋你也該表現出一點誠意吧?還是說,過去的首席生常年呆在病房裏,連立誓的誓詞都忘得乾淨?”祁興華挑挑眉,抱胸看向站在一邊表情莫測的樊釋。

樊釋只能走向楚子亦,衝著她緩緩地單膝跪下,他的動作極為僵硬,似乎內心裏有着激烈的衝突與矛盾。他將一隻手握拳放在心口處,僵硬在原地半天都沒有擠出一句話來,祁興華提醒道,“快一點,連怎麼稱呼自己的責任特權人都不知道嗎?”

“主人……”樊釋的聲音極為艱澀,半天才擠出了這兩個字,接下來似乎輕鬆了一些,漸漸流暢了起來,“我,樊釋,曾陷迷途危境,始而防範,繼而疏離,終至孤單,幸得主人垂憐,願奉上生命、精神、存在之全部意義,陪伴左右,不離不棄,回應這救贖召喚。”

他說完,握拳在心口上一敲,完成了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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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說他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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