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拒之夢外
葉雙雙選擇離開,並不是因為她放下了袁一,而是,她已經失去了勇氣。
她似乎看到,就算用一輩子時間,也等不來袁一的心,她可以接受一時的失敗,可她不能接受一輩子的失敗,所以,她只能選擇放棄。
到了遷都之日,當大唐的權利核心在大軍的護衛下,浩浩蕩蕩地前往洛陽。
繁華喧鬧的長安城,彷彿在驟然間變得安靜了許多。而原本妝點帝都的那一抹歌舞昇平,那一色紙醉金迷,也隨着揮金如土的達官顯貴遠去,頃刻間,失去了原本的璀璨奪目,變得暗淡無光!
當兼起護衛之職的袁一,進入大明宮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玉液閣,而下達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將閣中一百壇佳釀搬回郡王府。然後,第二件事才是護衛部署。
等到部署安排妥當,袁一匆匆地與李顯碰了個面,將事情稟告完后,就不再多做停留,迫不及待趕郡王府。
他盤算着,太平已經遠離長安,自己又可以毫無顧慮地過回醉生夢死的日子。因此,他便利用手中的職權,弄來了足夠自己醉上一段時日的好酒。
可當他把自己關在房中,連續喝過三壇酒後,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醉意也沒有,他又再喝了三壇,方才感覺有些暈暈乎乎。他心想打鐵趁熱,又猛灌了自己一壇,然後,閉着眼往床上一倒,等待回到那個夢中。
慢慢地,慢慢地,他感覺身體在往下沉,一直往下沉,沉入一個深不見底,黑暗無邊的世界。
他耐心等待着,讓濃烈的醉意把自己帶入那個夢中,所以,他憑藉著以往的經驗任由身體下沉着,他知道要沉到觸底時,才能睜開眼睛。
可是他沉了很久,也沒有觸底,他便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舊身在郡王府,原本黑暗的房間變得明亮起來。他感到無比詫異,他用手捂着臉深深吸了口氣。
他帶着滿心疑惑來到窗邊,當他推開窗看到黑夜已經消失,清晨已然降臨,他用手撐着額頭倚在窗邊,陷入沉思中,等他把一切都捋清,才意識到,昨晚自己的確醉了,也睡過去了,只是被那個夢拒之門外。
可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難道另一個世界的太平也放棄他了嗎?
難道他再也回不到那個夢了嗎?
那個世界裏的她明明知道所有原由,洞悉一切內情,所以,她是最知道自己苦衷,也是最能理解自己的人,她應該都明白啊!即使如此,她怎麼會把自己拒之夢外,不願見自己?
難道她明白,卻不能理解自己那些善意的傷害,才會如此嗎?
當想到這些,雖然袁一感到萬分沮喪,可他還是希望能夠找回那個夢,對另一個世界的太平說聲對不起,來彌補在這個世界對她造成的傷害。
雖然,比起對她的傷害,一聲對不起簡直微不足道,可至少他還能去做,即便是自欺欺人,可他已經心滿意足。
可惜的是當他接連嘗試了幾次以後,發現自己醉了,睡了,可依舊被拒之夢外。
他不得不沮喪地承認,他已經被放棄,再也無法到達另一個世界。
這晚,他抱着酒罈坐在屋頂上,看着被浮雲遮住的月牙兒,露出些許輪廓,當月輝的光芒變得晦暗,散落在天幕中的繁星才可嶄露頭角,它們一顆顆,一串串,一片片如露珠般晶瑩,如寶石般璀璨,將無趣的暗夜妝點得溫柔可愛。
此時的夜是迷情可愛的,可袁一完全沒有欣賞這種可愛的心情,他佝僂着身子如同背負着不堪重負的痛苦,他一臉麻木,目光獃滯像是承受着難以言喻的悲傷。
他機械似的捧起酒罈,淺淺地喝了一口,而後又望着遠方天空出神。
這時,梅仁搭着梯子來到了房頂,看到喝着酒的袁一暗暗地嘆了口氣,他走到袁一身邊坐下,說道:“公主走了,義妹也走了,我知道你很難受,所以,折衝府和宮裏的事你都不用管,放心交給我和老馮,我們會把事情處理得漂漂亮亮。你就喝喝酒,發發獃,趕緊熬過這段日子,好嗎?”
袁一搖搖頭:“她們離開是一件好事,我替她們高興,而我做了這輩子最正確的一件事,怎麼可能難受?”
“嘴這麼硬,果然是條硬漢!不管怎麼樣,你在吐蕃經歷了那樣的劫難,都能挺過來了,這次也應該沒問題,所以安慰的話到這裏,也應該差不多了,接下來談點正事。”
梅仁還沒把事情還沒說出口,袁一就冷冷地來了句:“找老馮商量就行了。”
梅仁一臉無奈道:“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和老馮就是拿不定主意,才會來請示你。”
袁一嘆了口氣:“說吧,什麼事?”
“前兩日,折衝府在捕衙的要求下,配合他們抓獲一個龐大的罪犯組織。這個組織簡直膽大包天,竟然敢在長安販賣離魂香。”
聽到這兒,袁一倍感驚訝,道:“又是離魂香?當年朝廷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把離魂香組織給一鍋端了,之後,朝廷甚至還把製作,販賣離魂香列入十惡不赦之罪。現在,這離魂香怎麼又冒出來了?”
梅仁搖搖頭:“我也沒想明白,還得細查。當年離魂香的案子可是轟動一時,許多朝廷命官都被牽涉其中。離魂香又死灰復燃,我和老馮都在想,是不是跟某些吃撐了還想撈錢的朝廷大員有關。”
說著,梅仁臉上露出些許憂慮:“我們都擔心這件事又會牽連甚廣,現在又是特殊時期,我們都拿不定主意,只好請你給個主意。”
袁一想了片刻,道:“離魂香禍患無窮,肯定要一查到底。你和老馮把事情捋一捋寫成奏摺,我會親自呈給太子,請他嚴加查辦。”
梅仁點點頭:“好!說起來,這離魂香真夠禍害人,聽說服用了這種香的人,輕則神智錯亂,重則暴斃而亡。我真搞不懂,這些人究竟是有什麼想不開,什麼不好玩,偏要玩火*!”
袁一突然想起關於離魂香的一些往事,他若有所思道:“他們不是玩火*,只是飛蛾撲火。當吸入離魂香,就能產生一種妙不可言的幻象,其實,讓他們上癮的不是離魂香,而是那種幻象。”說著,他嘴角露出一抹極淺極淡的微笑。
梅仁皺了皺眉,往他臉上指了指:“你這是什麼表情?難道你之前試過。”
袁一搖搖頭:“沒有。我只是道聽途說。”
梅仁暗暗地鬆了口氣,道:“那些害人不淺的東西,就算能夠給人帶來短暫的快樂,可給人帶來的痛苦折磨卻是無窮無盡的。我聽說,使用離魂香一旦成癮,必須日日服用,若有一日不服,就感覺全身如萬隻螞蟻撕咬,腦子則像是被灌入了岩漿般脹痛欲裂。可這香若是長期使用,就會變成瘋子,或者死人。”
袁一咬牙切齒道:“沒錯!這東西何止害人不淺,簡直是禍國殃民,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把那些黑心眼的混蛋揪出來,揪出一個就擰掉一顆腦袋,再把這些腦袋像曬鹹魚那樣掛到城樓上。讓所以人都看清楚,坑害百姓謀財,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梅仁贊同地點點頭:“就該這樣教訓那些王八羔子!”
袁一問道:“這次,你們應該收繳了不少離魂香吧?”
“沒錯!”
“銷毀離魂香時,必須小心謹慎,我不放心,這件事就由我親自來做。”
“這樣啊?那好吧!”說完,梅仁轉念一想,便納悶道:“這罪還沒定,就提到銷毀離魂香,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這叫未雨綢繆。這件事很複雜,我怕有人會對這批離魂香下手,你把存放離魂香的地方告訴我,明日把離魂香挪到安全的地方,由我親自保管。等到案子破了,再集中銷毀。”
梅仁點了點頭,將存放離魂香的地方告訴了袁一。
次日,袁一便穿着官服,帶着令牌來到那裏,他吩咐看守的士兵,將所有離魂香搬去自己的馬車,這些士兵都沒有見過這位傳說中的折衝總都尉。
因此,見他突然來此,插手這件事,都不敢貿然行事,托說要先稟告上頭,等上頭同意了,才能讓袁一帶走離魂香。
袁一來時就料到會有此波折,因此,他便向士兵們亮出帶來令牌。士兵見了令牌,不敢再多言,將離魂香搬進了他的馬車。
當到他一走,士兵趕忙派人向梅仁稟告了這件事,等梅仁回復說,總都尉早已知會過他。士兵們也就放下了心頭大石。
這時,袁一已經乘着馬車回到了郡王府,他特意讓車夫駕着馬車來到後門,然後,招呼後院幹活的小廝,把車裏的幾口大箱子搬到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