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二一八

218.二一八

徐福懶懶一掀眼皮,提溜着扶蘇往前一推,“他做的。”

扶蘇面上的表情僵了僵,“……嗯,父王。”

嬴政臉上的表情也瞬間凝滯了,“啊,是扶蘇啊。”說完,嬴政沉默了會兒功夫,才道:“咳……你們都下去吧。”嬴政裝作極不經意地走到桌案邊,“寡人嘗一嘗。”

嬴政還一心想着,不能將兒子的心給傷得太狠,扶蘇給他做個吃食,也不容易啊。想一想換做其他人的家中,哪有這樣的兒子呢?

扶蘇小心地瞥了一眼徐福面上的神色,還是什麼都沒能看出來。

“父親,請。”扶蘇和胡亥對視一眼,都決定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徐福點了點頭。

嬴政面帶笑容,如常地準備等着徐福到他身邊坐下。誰知徐福看也沒看他一眼,直接坐到後面去了。胡亥左看右看,最後還是選擇了同扶蘇坐在一起。於是徐福單獨一人坐在一邊,便顯得極為的怪異了。

如果到這時候,嬴政都還瞧不出徐福的情緒不高,那麼這幾年他便是跟徐福白過了。

“可是誰惹阿福不快了?”嬴政出聲道。

“沒有。”徐福快速地給堵了回去。

既然不是如此,那……那又是何故?嬴政微微皺眉,有些不大習慣徐福這樣冷硬的姿態。難道是近日他太過繁忙,以致冷落了阿福,令他心中不快?

“那……”

“我餓了。”徐福轉頭道,“來人,將剩下的食物都拿上來。”

嬴政被截斷了話,也不生氣,沖宮人們點了點頭,宮人們便立即退下去盛食物了。

很快,飯食被呈了上來。都做得極為精緻,全然不似嬴政跟前那糊成一團的玩意兒,讓人一見便沒了食慾。

其實剛做出來的時候,賣相也還沒有這樣差勁,但是面會糊啊,尤其是徐福這樣毫無經驗的人。上輩子,他也就吃吃泡麵。這輩子,連面都是要靠人揉出來,徐福哪能做好啊?才一會兒的功夫,嬴政看見的就是一團亂糟糟的麵糊了。

嬴政遲疑地盯着容器中的食物瞧了會兒,“這……扶蘇啊……日後,還是不要如此辛苦了。”嬴政面上泄露出了幾分為難的神色,誰都能看出來,他對這玩意兒實在沒什麼食慾。

徐福抬頭,涼涼地瞥了一眼嬴政,“你沒回來的時候,扶蘇揉面揉得手臂都酸痛了。”

嬴政只得咬牙抓起手邊的銀箸——吃!

等嬴政咬下幾口之後,才終於尋到了點兒熟悉的味道,“……這是……長壽麵?”

從前嬴政還沒有這個概念,遠不知這是何物,這還是徐福來了后,他才有得吃的。到這個時候,嬴政終於記起來,近日是自己的生辰。

“味道如何?”徐福漫不經心地問。

“還行……”嬴政說完,瞥了一眼扶蘇,又改口道:“扶蘇辛苦了,父王甚為欣慰,都覺得今日的飯菜好吃了許多。”

扶蘇臉上卻不見半點感動。

要是嬴政細心一點,便能發覺到自己兒子眼底,那點兒微末的同情了。

胡亥已經埋頭在吃飯了,他才不敢摻和進來呢。

很快,嬴政用完了那味道實在不如何的面,因為面做得還挺多,嬴政吃完以後有點堵得慌,但是又不好說出來傷兒子的心,便主動走到了徐福的身側,低聲對徐福道:“這幾日寡人都比較繁忙,等過些日子,便能好生陪你了。”說完,他瞥見徐福面前的飯菜動得極少,不由得皺眉道:“怎麼只吃了這麼些?你要多用些食物,忘記你氣血虧的毛病了?”

“嗯。”

嬴政見徐福還是那般冷淡,心底頓時摸不着邊兒了。但他確實還有事等着去處理,且不說他剛回到咸陽不久,堆積了多少事務要過目,何況還有趙國等事宜,並且到了年底,許多事也就排着隊來了,嬴政不敢耽擱,他俯下身吻了吻徐福的額頭,便要出殿門。

扶蘇見狀,忙道:“父王,扶蘇也去。”

“不必,今日你便隨你父親在殿中休息。”嬴政是想着,或許以扶蘇的聰明,能從徐福嘴裏套出話來,也好讓他知道,徐福究竟是為何生氣了。

被拒的扶蘇面上一僵,看着嬴政的目光里,同情又多了那麼一點兒。

嬴政全然不知,他大步跨出殿去,徐福緊跟着站了起來,“收拾了。”

宮人們魚貫而入,正要收拾桌案,胡亥卻抬起頭來,嘟嘴道:“父親,我還沒吃飽呢。”這麼一瞧,四個人里,竟是胡亥吃得最是歡快。

徐福又是氣又想笑,對着胡亥那張花臉,最後徐福還是憋不住露了點兒笑意。他又只能坐下來等着胡亥吃乾淨。

那頭嬴政很快便繼續投入到了政務之中。

令內侍送走尉繚和李斯后,嬴政揉了揉額頭,不由得又深思了起來,今日徐福的怪異之處究竟是為何?嬴政想到了回咸陽時,李信不知死活地往徐福跟前湊……

總不會,李信還將徐福打動了吧?想到這裏,嬴政的眉毛凌厲地揚了起來。

這樣的可能性倒也不是沒有……阿福原本也少有提及愛寡人的時候,若是一朝對他人看上了眼,那……

不!他自然不會允這樣的情況出現。

嬴政心裏多種思緒糾纏繁複,不過這樣一番之後,他也算是得到了排解。嬴政鬆了口氣。他怎的胡想起這些來了?

阿福若是生氣,總有法子能哄住的。

嬴政眯了眯眼,又繼續了手上的政務。

很快,夜色沉沉,宮人上前為嬴政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然後才伺候着嬴政起身出去。

一出了殿,嬴政便看見了扶蘇的身影,看那模樣還像是等了許久。嬴政驚訝不已,“扶蘇,你怎麼在此?”

扶蘇咬咬牙,道:“父王,今日長壽麵是父親做的!”說完扶蘇拔腿便跑。哈,沉穩氣度是什麼?他扶蘇沒見過!

嬴政如遭五雷轟頂,頓時呆了呆,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裂開了。

“……”

扶蘇小子你當時怎麼不說!

·

宮人將水擱在了床榻前,低聲道:“庶長,水來了。”

徐福點頭起身,“你們都出去吧。”

宮人應聲退了出去。

徐福隨之進了水桶中,好生洗了個澡。然後,他又從袖中取出了造型精美的藥盒,從中取出一粒藥丸。當初姜游交給他的絹布,上面便記載了這樣一種藥丸,前年他就煉製成功過,只是一直沒拿出來試用。當然,今年他也不能再拿前年的來用,便又煉製了新的。

這是他逐漸養成的習慣,每年煉製的藥丸,必然要制一批新的,就擔心什麼時候急用。眼下可不正是恰到好處嗎?

徐福毫不猶豫地將藥丸……塞進了菊.花。

口服見效慢,從后而入,見效快。

做完這個動作,徐福臉上的表情變也未變,只是面頰上點了點兒微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熱水澡蒸的。

此時嬴政推開殿門,悄聲進來了。

徐福拉了拉身上的衣袍。殿門開,清冷的月光泄進來,嬴政一眼就瞥見了徐福白皙的脖頸和肩膀,簡直和他當年在夢中見過的畫面一樣。

嬴政當即心中一動,便快步走了上去。

雖然今日寡人不慎說了阿福做的面難吃,但今日是寡人的生辰啊,瞧阿福的模樣,應當是已經原諒寡人了。嗯,阿福穿得這般模樣,說不定還是予寡人的生辰賀禮。

嬴政心下躁動不已,身.下已然挺立了起來。

他快步走上前,將徐福抱在了懷中,徐福身上衣袍單薄,腳邊的地面上還能瞥見點點水跡。嬴政不由得聯想了一下,方才徐福沐浴的時候,水流從他身上滑過……該是什麼樣呢?

嬴政將徐福摟得緊了,腦子裏奇怪的思緒統統飛散了。

徐福面上顯露了三分嫵媚之色,他勾着嬴政倒在了床榻上,也就在此時,嬴政方才敢道:“今日寡人昏了頭,竟是沒認出來,那長壽麵是出自你的手。阿福的手藝自是極好的……”嬴政還不自覺地聯想了一下,徐福面頰上沾了麥粉,該是什麼樣子……

嬴政心中微動,扒去了身上的衣袍。

徐福也極為配合,但是對於嬴政今日犯下的錯,半點評語也沒有。

嬴政只當他真原諒了自己,動作便更熱情霸道了幾分。

只是夜越發地深了,到了後頭,嬴政才知後悔是個什麼滋味……

徐福陡然間變得極為主動熱情,一副不榨乾不罷休的模樣,嬴政偏生也抵擋不住,險些還早.射……嬴政整張臉都綠了,只能暗暗道,幸好阿福並非佞寵禍水。不然寡人為他不早朝……那也是有可能的。

……

一夜過後,嬴政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眉頭還緊緊皺着。

若是胡亥見了,定然會大叫一聲,“父王的精.氣被吸.幹了嗎?”

徐福慢吞吞地從床榻上坐起來,揮退了前來喚嬴政的人,然後還順手捏了捏嬴政的臉頰。

可惜了……

可惜沒搓衣板呵。

嬴政這一覺睡得有些長,因為徐福下手阻攔的緣故,倒也無人敢來擾了嬴政的好眠。清醒過來時,嬴政瞧見床榻前坐着的徐福,恍惚間,還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

“阿福。”嬴政嗓音嘶啞。

都賴昨夜徐福動作太過狂野,被子掉床榻下兩個時辰了,二人都未發覺,等再將被子撿上來,嬴政便有些受寒了,到這時醒來,聲音難免嘶啞。若是不知道的,瞧上他們二人一眼,定會以為二人在床榻上時,上下位置顛倒了。不然何故今日嬴政一副飽受摧殘的模樣,而徐福倒是精神煥發,沉穩如山。

嬴政這一聲呼喚沒能得到回應,嬴政不得不又叫了一聲。

徐福沒搭理他,直接起身走出去,將宮人們叫了進來。嬴政原以為能享受到徐福親手服侍的待遇,誰知道美夢這麼快便破碎了。這是還未原諒他?

嬴政頓覺頭疼。

徐福可不管他頭疼不頭疼,他收拾包袱坐上馬車就去奉常寺溜達了,收穫了一干敬仰拜服的目光之後,他就順帶去了尉繚的府上。國尉府依舊門庭清冷。

國尉府的管家嘆了口氣,“沒有女主人,便是如此了。”

徐福方才想起,自己這個做師弟的,都早和嬴政勾搭到一處了。好幾年過去了,為何師兄仍是單身?

徐福身後跟着背包袱的內侍,兩人在管家的引路下跨進了府門,慢慢朝尉繚的院子走過去,還未進門,徐福便聽見了“嘩啦”一聲。徐福心中疑惑,往裏望去,就見一個精壯的男子,裸着上身,手中拎着木桶往自己身上淋水。這一幕倒是讓徐福無端想起了李信。不過眼前的人……可不是李信。

徐福毫不避諱地繼續往前走。

管家面上閃過尷尬之色,卻是什麼都沒說,只默默跟在徐福身後。

待走得近了,徐福也終於瞧出了那人的身份——蒙恬!

蒙恬怎麼會在此?徐福心下疑惑重重,這二人竟是私底下,還來往甚多嗎?

“蒙將軍。”徐福的聲音驚了蒙恬一跳,他忙轉過身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庶長怎麼到此來了?”說完,他便立即去瞧自己的衣袍,但是瞥了一圈兒都沒瞥見。

正好此時屋門開了,尉繚手裏拎着蒙恬的衣袍,冷着臉走了出來。

“師兄?”徐福更驚訝了。怎麼這二人瞧上去便是一副狗男男的模樣呢?

尉繚短暫的尷尬過後,便揚起了笑容,直直朝徐福而來,“君房怎會到府上來?”

眾人都知曉徐福幾乎不愛出宮門,尤其是將奉常寺的位置讓出去后,要見他一面便更難了,哪怕是尉繚這個師兄,能見到徐福的機會也屈指可數。所以他們的語氣才會如此驚訝。

“久不見師兄,有些想念,便特地前來,想在師兄府中住上幾日。”

若是尋常師兄弟這樣說話,也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說話的人是徐福啊!師兄弟這麼多年,他就沒在國尉府上過過夜,今日突然提出來,着實驚住了尉繚。

尉繚頓時有種天上掉下來個大餡餅,正好砸在他的頭頂上。

真是……好大的驚喜啊!

尉繚面上的笑容更濃,神色陡然間溫柔了不少,他執起徐福的手,帶着徐福往裏走,沉穩的嗓音里夾雜着難以掩飾的點點激動,“許久未能與師弟這般談話了,師弟便在府中留着吧。”留多久都可以。這後半句話,尉繚猶豫一下,還是吞了下去。如今師弟已經與秦王有了一腿,他總不好再破壞別人的感情。

“好。”徐福欣然應之,跟隨着尉繚跨進了那間屋子。

一身濕淋淋的蒙恬站在那裏呆住了。

跟隨徐福而來的內侍,小心地瞥了一眼蒙恬,隨後便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一樣,忙掩住了雙眼,快步上了台階,守在了屋外。

蒙恬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國尉,庶長怕是不能留在府中的……”尉繚已然被師弟難得的乖順沖昏了頭腦,可他沒有,他很清楚以王上的脾氣,若是知曉徐福住在國尉府上,一住便不走了,那該是何等的震怒,說不定要遷怒到尉繚的身上。

屋裏沒有半點聲音應和蒙恬的話,看來尉繚已經是全然無視他了。

蒙恬無奈,穿好被尉繚隨後丟棄在地上的衣袍,大步走了出去,走!告狀去!

只是蒙恬最終沒能達到這個目的,他出了國尉府不久,便聽見街頭亂鬨哄地亂成一片。他隨意尋了個人來問,才知曉,原來是死了人。死的那個人還是秦國的大夫。這怎麼了得?蒙恬心驚不已,他又聽聞那兇手已然出城去了,蒙恬面色一冷,當即便尋了馬匹來,騎上馬一路狂奔出城去追兇手了。

這件事在城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百姓們到處傳來傳去,版本都編了好幾個。

蒙恬沒能追到兇手,他冷着臉回了城,直直朝王宮而去。眼看着便是年底了,卻出了這樣的事,如何令人不擔憂,不生怒?若是被他抓住那兇手,定然親手凌遲之!

蒙恬一臉煞氣地進了大殿,只是嬴政的跟前已經跪了幾個人了,蒙恬反應過來,應當是自己跑出去追兇手的時候,已經有人將消息報到嬴政的面前來了。

嬴政面色極冷,他手中捏着的筆刀都快被撅斷了。

“好大的膽子!膽敢殺了寡人的臣子,隨後還能跑出咸陽!”嬴政怒極,左手成拳重捶了一下桌案,桌案震動不已,上面的東西立即翻落了下去。這樣的動靜嚇得宮人跪了一地。

蒙恬低頭不敢言。

地上跪着的人,哆嗦道:“是小人的疏漏……請王上恕罪……”

“來人,去請李信將軍。”嬴政看也不看他,直接吩咐一旁的內侍道。

蒙恬也沒看那人,他知道,那個人這輩子到頭了。王上最恨生出紕漏來的人。

“諾。”內侍退了下去。

蒙恬這才道:“王上,為何要請李信前來?”

“讓他去將那判將抓回來!”嬴政厲聲道。

蒙恬舔了舔唇,“那人是……”

“桓齮!”

蒙恬聞言,暗暗在心頭罵了聲糊塗。因為想得太過投入,一時間他也忘記了,自己本來是要向王上告狀的……

待此事發作過後,嬴政便讓他們都退下了,之後便早早趕回了寢宮。今日他可是回去得極早,今日總能將徐福哄得原諒他了吧。嬴政想得雖好,卻沒想到……寢宮中哪有徐福的身影呢?不過嬴政也並未在意,這樣的情況也並不少見,應當是在偏殿吧,扶蘇或者胡亥那裏……

嬴政轉頭問宮人:“庶長去何處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面前的宮人張嘴道:“出宮了。”

嬴政的面色登時就不大好看了,這個時辰也不算早了,他出宮能去這樣久?

“他可說出宮要去哪裏?”

“像是去奉常寺了,嗯,庶長似乎還說,要去見國尉。”

“寡人知道了。”嬴政不做停留,立即令人備好了馬車,於是,沒多久嬴政便也坐着馬車出宮了。其實嬴政是不大相信徐福能在外面滯留這麼久的,他知道徐福並不喜歡住在王宮以外的地方。所以他更擔憂的是,徐福會不會遇上什麼意外,一想到今日城中發生的命案,嬴政便覺得胸口被揪緊了。

嬴政坐在馬車內,面色越來越沉。看來日後徐福出行,還得令宮人前來稟報他才是。

正想着,馬車便停在了國尉府外。

此時奉常寺都已關門了,徐福肯定不會在那裏了,倒是國尉府還值得一來。

嬴政下了馬車,冷聲道:“讓你們主子出來。”

管家是認得嬴政面孔的,忙跪了下來,“王上,主子正與庶長在用飯食呢,小的帶王上過去。”

竟然當真在這兒?!

嬴政面色陰了陰,徐福不在王宮中與他一同進食,反倒是在這裏來陪他那個師兄,嬴政心頭分外的不痛快。

嬴政大步跨進廳中,徐福和尉繚不由得同時一愣。

徐福極為鎮定,他放下筷子,低聲道:“王上來做什麼?”

尉繚也極為鎮定地跟着放下筷子,起身行禮,“王上。”

“你們吃,繼續吃,寡人就瞧着君房吃便好。”在外人面前叫“阿福”的確不大妥當,所以嬴政都是稱“君房”,“阿福”自然是放在私底下的,更為親密的稱呼。

嬴政一來,尉繚哪裏還能好好吃下去?徐福就不一樣了,他淡定地抓起筷子,還當真就愛這樣繼續往下吃了。

吃了沒多久,嬴政突然道:“李信要離開咸陽了。”

徐福方才再度放下了筷子,“嗯?為何?”徐福微微皺眉,難道是又要打仗?不對啊,這個時候都是年末了,而且寒冬時節,誰能好好打仗?

雖然對於“李信”這個名字牽動了徐福的心有些不滿,但嬴政還是溫柔一笑,道:“等會兒寡人在馬車上與你說。”嬴政的口吻,儼然是已經默認徐福會同他一起回到宮中了。

徐福搖頭,“不說便算了。”

嬴政被噎了噎,笑道:“寡人何時說過不說給你聽?”

“我不想聽了,王上今日早些回宮吧,這幾日我都歇在國尉府上。”

尉繚幾乎是瞬間便感覺到了一股冷光射到了自己身上,尉繚這才領會到了蒙恬之前獃滯的原因。但是……為了師弟,他不怕啊!要迎着惡勢力而上啊!

尉繚咬着牙不說話。

嬴政輕嘆一口氣,道:“那便依你吧。”說完,嬴政還當真轉頭出去了。

尉繚的心情頓時垮了下來,他夾在中間,不會影響他們感情吧?

“君房,這……可有妨礙?”

“沒。”徐福不想說話,簡短的一個字就給堵回去了。他也覺得嬴政很奇怪,竟然說走就當真走了,徐福心底有點兒不是滋味。嬴政還有資格生氣嗎!沒資格!他又沒辛辛苦苦做面!他又被說成是做了爛糟的玩意兒!

徐福將筷子拍在桌案上,“我困了,我去沐浴。”

尉繚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只覺得這二人間的氣氛實在太過怪異。這是……吵架了?

唉,師弟只有和秦王不和的時候才會想到師兄嗎?不過轉念一想,他能想一想師兄也不錯了……總比以前,從來就沒記住過師兄來得好……

尉繚輕嘆了口氣,喚人來收拾了殘羹冷炙。

很快徐福沐浴出來,尉繚猶豫許久,還是走到了徐福的跟前,“君房,近來你可有複發的跡象?”

“複發?”

“就是你那失憶的毛病。”

被尉繚這麼一說,徐福才想起來,自己身體裏還埋着這麼顆定時炸彈。他全然忘記了。大約是日子過得太過舒暢,或者太過緊張,無論哪種時候,他都不會想到去關注自己的記憶有沒有丟失。

“沒有。”徐福低聲道。他應該是沒問題的吧,都好幾年過去了。

尉繚點頭,“那就好,君房年歲漸長,也莫要過分任性。”尉繚意有所指。

徐福覺得驚奇不已,尉繚今天被誰上身了嗎?竟然還會勸誡自己,莫要與嬴政任性?不過徐福又不蠢,前後聯繫便明白了尉繚的苦心。他知道自己容易失憶,偏偏自己在幾國中還是個香餑餑,一旦真的複發,便也只有嬴政能護好他了。

“此事不提,師兄與我說說鬼谷中的事吧。”

尉繚一愣,隨即笑道:“好。”

徐福與他進了一間屋子。

說起來,這麼久了……他卻還沒好好了解過,原本的徐君房是什麼模樣呢……

屋中燭火搖曳,一夜很快就在零零碎碎的交談聲中過去了。第二日,徐福睡了個懶覺,尉繚當然沒有這樣的待遇,尉繚走後,徐福慢吞吞地起身洗漱,換好衣袍,吃了些東西,然後便帶上內侍往李信的府上去了。李信此時也不在府中,不過徐福並不介意,他在府中耐心地等到了起來。

也沒等上多久的功夫,李信便回府了。

朝中官員都知曉徐福的脾氣,李信當然也一樣,所以看見徐福出現在他府中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不是自己中邪了,最後抬手摸了摸額頭,確定自己沒毛病以後,李信才走到了徐福的面前。

大約是因為府中沒有其他人的緣故,李信也不再掩飾了,他臉上的笑容極為濃厚,衝著徐福道:“先生為何會來?那日信與先生說的話還未完,先生可是來聽那話的?”

徐福冷酷無情地搖了搖頭。

李信臉上的失望之色很是明顯,不過他也沒緊追着不放,只問道:“那是何故?”

“你要離開咸陽?”

“不錯。”李信點點頭。

徐福瞥見了他眼底的精光,看來他對這件事還充滿了興緻,“為何要離開咸陽?”徐福又問。

“王上有名,捉拿判將桓齮。”

桓齮?

徐福是真的震驚了,怎麼會是他?判將?這是怎麼回事?徐福還能記起,當年他去救桓齮的時候,桓齮是個何等的人物?那是個硬漢子!而且對秦的忠誠應當不摻虛假,為何突然間便從良將變成了判將?

李信搖頭,“我也不知是為何,我只知,我必須要將他捉拿回來。”

徐福對桓齮的印象頗好,突然聽聞到這個消息,心底還有點難以平靜下來,他點頭,“我知道了。”要從李信問到更多的信息就不可能了,還是問嬴政來得靠譜。

徐福正欲離開,但是他的腳步卻頓了頓。

“李信。”徐福出聲道。

李信目光灼熱地看着他,“在。”

徐福搖頭道:“這個世上的強者何其多,還有很多你甚至沒見過。不要妄斷你的感情。”李信對他撐死了也就是個仰慕,但是李信的所作所為,卻難免給嬴政一個不好的信號。在旁人的眼中,就是李信不知死活要與秦王搶人。嬴政可以因為愛才惜才,放過他一次,但不可能容忍他太久。如果李信再不改這樣肆意行事的風格,遲早會吃到大苦頭,甚至丟了性命。

“可信眼中只能看見一個先生。”李信口吻堅定。

徐福實在難以理解他的心情,忍不住皺眉道:“李斯、韓非、蒙家兄弟……他們不強嗎?你又為何不仰慕他們?”

李信點頭,“他們實力不低,但是……卻不及先生,先生只有一個!”說完,李信又補上了一句,“當然,他們的容貌也遠遠不及先生。”

徐福:“……”李信,其實你只是顏控吧?

徐福發覺到要想以理動人不太可行了,於是他乾脆放棄了。不管李信怎麼想,反正上次的教訓擺在那裏,他不可能再做些禍害別人的事。

徐福冷淡道:“那我便先離去了,李將軍路上順風。”

李信有些失望,沒想到徐福的語氣這樣冷淡,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將徐福送了出去。

徐福坐回了馬車,馬車朝着王宮的方向駛去,沒多遠便被堵住了。徐福有些驚訝,掀起車簾往外一看,是另一輛馬車,而那輛車也掀起了車簾,裏面的男子跳了下來,然後動作敏捷地上了徐福這輛,隨即將徐福緊緊鉗制在懷中,沉聲道:“回宮。”

此人不是嬴政是誰?

嬴政都已經這樣堵他了,他還能說什麼?徐福乾脆問起了桓齮的事,“他是怎麼一回事?”好歹也是他救過的人,那桓齮總不會真的叛秦嗎?若是如此,那他還為何要救那人呢?這不是東郭先生與蛇嗎?

“去歲桓齮戰敗了,今歲攻趙便未任命他。去歲戰敗,寡人就欲斬了他,留下他已經是極為仁慈了,誰能想到昨日他殺了一名大夫。”說到這裏,嬴政的臉色沉了下來。對於他這樣的男人,絕不能接受的一件事,那便是背叛。

徐福聽得心驚。

沒想到,那樣的人物竟是也會變成這般模樣。

說著話,他們的馬車便停住了。

嬴政攬着徐福下了車,直接往寢宮回去,徐福疑惑道:“今日王上不處理政務。”

“要,但此刻有更緊要的事。”

徐福一頭霧水,但還是配合地跟着進了寢宮。他就瞧瞧,嬴政要做些什麼來討好他。

跨進殿門后,徐福總覺得自己隱隱嗅到了什麼味道,他歪頭一瞥。

精美的容器中間,盛着一團……嗯……面。

嬴政面色不變,指着那面道:“寡人做給阿福的。”嬴政深深地看着徐福的雙眸,像是在說,現在你也可以罵我煮的什麼鬼東西了,這樣你應該就消氣了吧。

徐福:“……”神他媽腦迴路!

“阿福要嘗嘗嗎?”嬴政低沉的嗓音又在徐福耳邊響起了。

徐福不自覺地對上了他的目光,然後徐福發覺到嬴政的下眼瞼有些發青,一瞧便是睡眠不足的模樣,哦,或許還有個縱.欲過度,畢竟那天是他“折騰”嬴政。

徐福別過臉,拿起筷子,夾了點兒,吃進嘴裏,“難吃。”徐福想也不想就說。

嬴政滿面笑意,“嗯。”

旁邊的宮人一臉莫名。王上辛苦做了面,被說成難吃,王上似乎還更開心了?

“可覺得舒暢了?”嬴政低聲道。

“嗯,好了。”

“那寡人便令人去取你放在國尉府的東西了。”

徐福挑眉不語。

嬴政繼續道:“寡人獨自一人,實在難眠,這幾日又勞累……”

徐福知道他沒說假話,嬴政的確很勞累,若是不休息好的話,萬一真折騰出毛病也不好。這樣日後還怎麼進行和諧的生活?於是徐福嘴上一軟,“……嗯。”

嬴政控制不住心底躥動的那把火,於是將徐福往懷中一扣,狠狠吻了上去。

宮人們瞥了一眼那碗面。

唉……

糊了,更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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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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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二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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