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二一一

211.二一一

翌日,公子嘉再派人來請,徐福終於應了,他拋下嬴政坐上了馬車。

到了院子外,公子嘉三步並作兩步跨出門來,面上帶着還未消退的急躁之色,“終於等到先生!先生如今可是原諒我了?”

“聽聞公子身邊已有一方士,又何須我呢?”徐福淡淡道。

儘管公子嘉已經在竭力掩飾了,可徐福還是注意到他的臉色微微變了。公子嘉不欲讓他注意到韓終?徐福斂下了眼底的疑惑。

“先生說的什麼話?嘉眼中只有先生一人。”公子嘉俯身拜倒。

徐福:……

古人說話實在比現代人還要奔放。

公子嘉將徐福迎了進去,先請徐福坐下,又命人端來水和食物,對徐福的態度變得極為小心。其實公子嘉越是如此,徐福便越是懷疑他心懷叵測。好歹也是趙國公子,一面算計自己,一面卻又費盡心思留住自己,到了此時又表現得這般狗腿,定然有問題!

“公子身邊那人是叫韓終吧?聽聞了他的大名,我心中甚是好奇。不如公子為我引薦一番。”

公子嘉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一介小民,不能與先生相比,先生何必見他?”

徐福暗暗罵了一句“蠢笨”,他越是這般藏着掖着,那不是越說明那韓終不可告人嗎?徐福也不再與他說下去。公子嘉卻是默認徐福妥協了,還轉而問起了那日倡后與徐福說了什麼。

提到此時,徐福便覺得胸中好一陣不快,於是他乾脆閉了嘴,不管公子嘉說什麼,他都一概不理。

公子嘉吃了冷遇,臉色也不大好看了。

偏偏此時院外傳來了嘈雜聲,公子嘉站了起來,冷聲道:“是誰在外喧鬧?”

外面的宮人連滾帶爬地進來了,哆哆嗦嗦道:“王后那邊來人了,說是來請這位先生的……”

公子嘉臉上的表情變得怪異了起來,有怒有喜,他轉頭看向徐福,“這……”

徐福直接拋開了公子嘉,大步朝外走去。等走到院門口的時候,徐福突然回頭看向了公子嘉,“公子,那圍屏后藏的不知是好人,還是壞人。公子可要小心啊。”他語氣平淡,但公子嘉卻感覺到了一陣諷刺的味道。

公子嘉麵皮發紅,不敢反駁,只能看着徐福走出去。

院子外圍了不少的人,其中一個內侍,便正是上次帶着徐福去見太子遷的那人。還真是倡後派來的人啊。徐福明明此時是平民身,但他卻挪動步子,淡淡道:“走吧。”那模樣比公子嘉好要像趙國公子。

內侍抬頭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臉上帶着兩分畏懼,“先生請。”

徐福瞧了一眼他那哭喪着的臉,他是做了什麼,不小心把這個內侍傷害到了嗎?

內侍被他看得兩腿發軟,“先生?”之前他以為徐福是蠢到地底去了,直到今日,他才知道是自己蠢到地底去了。

“帶路。”徐福邁開了步子。

內侍鬆了一口氣,直起腰來,忙叫上其他宮人、侍從,擁着徐福往外走了,乍一看,徐福還真挺像是趙國王宮裏的正經主子。

徐福被帶向了一座全然陌生的宮殿,殿外跪滿了人,還有背着葯囊的侍醫。

徐福瞭然於胸。

這是太子遷病了。

“先生來了。”內侍高聲叫道。

殿內立即出來了一行人,為首的是倡后和春平君,倡後面上焦急之色明顯,不過在看見徐福之後,便顯得緩和了許多,那春平君卻像是見了什麼新奇玩意兒一樣,目光緊緊黏在徐福身上,彷彿恨不得將徐福剖開來打量。

“可等到先生了。”倡后揚起笑容,還走上前來,抓住了徐福的手腕,將他拉着往裏帶,“聽遷說,先生有預言之能,今日遷倍感不適,很快便病倒了,遷說先生早就料到了,可是如此?”

徐福掙開了倡后的手,冷淡地點了點頭。

雖然嬴政不在身邊,但他也要做一個守夫道的好男人啊。

倡后被他推開后,面上飛快地閃過失望之色,別的倒是沒有做,她讓開了位置,好讓徐福走到太子遷的床榻邊上去。太子遷聽見徐福來了,當即便掙扎着坐了起來,他擁着厚厚的被子,在這個入夏的時候,滋味肯定分外的“舒服”。

太子遷面色泛紅,目光飄忽茫然。這模樣倒是看起來比之前劍拔弩張的時候,要令人覺得順眼多了。

對上徐福的視線,太子遷咬咬牙,道:“孤……服了你!”

徐福輕飄飄地應了一聲,“哦。”

太子遷頓時覺得噎了一口老血,“先生,先生可有辦法……解我身上病痛?”

徐福指了指殿外的人,“在外面候着的那些侍醫,便可為太子解決,太子怎須來求我呢?”

太子遷頓覺自己又噎了一口老血。

倡後轉身吩咐宮人將侍醫請進來。

侍醫進來后,不住地打量徐福,像是將徐福當做了什麼怪物、惡人,又畏懼又憎惡。

徐福一陣無語。

侍醫跪在床榻邊上為太子遷診治了一番,然後命身後的小童去煎藥,“太子,只是風寒。”

太子遷的臉色卻不見半點放鬆,他緊緊盯着旁邊的徐福,道:“你之前為何說孤會早亡?”

倡后的臉色也緊跟着變得擔憂了起來,“先生何出此言?”

就連春平君的目光也集中了過來。就連那侍醫,也跟着看向了徐福,只不過那侍醫是極為不屑的,他一個正兒八經給人看病的,都沒能瞧出來什麼毛病,憑什麼這人說太子要早亡那就一定會早亡?實在是唬人!

因為我知道歷史上趙國會滅亡啊,趙國滅亡之後,你這個太子肯定得死啊!

徐福當然不能這樣說。

他皺眉掐指,“算出來的,信與不信,全在你們自己。”

倡后雙眼一亮,“那先生可是會改命?”

太子遷冷嘲出聲,“改命?說得容易,他當他自己是徐君房嗎!秦國多少才出一個徐君房?若是人人都會為人改命,天下豈不大亂?”太子遷的面色極為難看,眼底還帶着幾分茫然和失落。這是少年人,得知自己將會早死之後的正常反應。

徐福沒想到太子遷還聰明了一把。

改命哪是那樣容易的事?哪怕他們給人算命的,也頂多只是給對方提供幾個改變人生道路的路子而已,但實際上能不能改變,那太難預測了。須知人世間最難改的便是命。可笑自從那個消息放出后,便真有人以為他為韓非改了命,所以韓非才能死而復活。

哪裏真有人能死而復活的?哦,當然,他自己算一個,但這樣的機遇,是大白菜嗎?誰都能撿到?

倡後面色尷尬,“說的什麼胡話呢?怎麼拿那秦國的徐君房來與先生比較?”

太子遷很不高興倡後為了徐福來駁斥他,頓時不陰不陽地笑道:“是,母后說的是,說不定那為人稱道的徐君房,遠不如先生的美貌。”這是在暗裏諷刺倡后瞧上了徐福的那張臉。

徐福根本不生氣。沒什麼好氣的,徐君房,倡后眼中的神秘先生,那不都是他嗎?

倡后嗔怒地看了一眼太子遷,隨後轉頭道:“勞煩先生想想法子。”

“且容我細細思量。”

“可這……”倡後有些焦急。若是太子遷死了,那不是上趕着把位置送給別人嗎?倡后就這一個兒子,沒了太子遷,就算她背後有春平君又如何?

“這一兩個月內,是死不了的。”

當然了,王翦就算打過來,也沒那麼快啊。一兩月內,太子遷當然死不了。

倡後點點頭,舒了口氣,“那我便將太子交予你了。”

就這樣便交給他了?果然是……長得好,有優待?

徐福淡然一點頭,裝得很是沒將太子遷看在眼中。太子遷氣得夠嗆,將被子一拉,便躺倒在了床榻上。礙於春平君還在此,倡后也無法繼續與徐福說話,只得不舍地瞧上兩眼,隨後便與春平君出去了。

太子遷喘了兩口氣,道:“你老實告訴孤,這病,可是你動了手腳?”

“太子為何如此說?”他是想動手腳,但他也只是想了想而已。

“哼,哪有那樣神奇?若說預言,那秦國的徐君房孤是信的,可你……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人,怎麼可能會?”太子遷掙扎着再度爬了起來,他還揮退了其他宮人,隨後才壓低聲音道:“你告訴孤,你可是會下降頭?”

徐福:……

“說話!勿要再欺瞞孤!”太子遷咬牙道。

徐福順水推舟,“嗯。”

“那你快施展一手,給孤瞧一瞧!”

徐福摸了摸手腕上的小布條,最後還是沒捨得將它拿出來,遂只淡淡道:“裁貼身的布料寸長,點以硃砂,再用自身精血浸泡之,便能為人所驅使。”

太子遷兩眼放光,“這便是古人曾說的陰兵?”

陰兵是什麼徐福自己都不知道,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

太子遷心情激動,難以平復,他躺平在床榻上,拉了拉被子,激昂道:“不錯不錯,你是有本事的。你比那韓終要厲害多了!如此一來,孤何須再懼那公子嘉?”太子遷轉頭惡狠狠地盯着徐福,“聽說你差點做了公子嘉的門客?”

“太子也說了,是差點。不過在我這裏,這個差點,是差了很多。”見徐福面色冷漠,太子遷幸災樂禍地笑了笑,“莫非是他何處得罪了你?”

“正是。”

“何處?”

“我與王后結識,便是公子嘉暗自推動的。”徐福冷聲道。

太子遷一愣,隨即重重地拍了拍床榻,“這該死的公子嘉!原是他故意為之!”太子遷已經猜到了公子嘉的心思,此時如何能不生氣?那可是往他親娘的身邊送男寵啊!幸好,幸好……太子遷抬頭看着徐福,笑道:“之前是孤多有冒犯,先生這般高潔不屈的人物,怎會是靠着孤的母后才能做門客呢?”

太子遷頓了頓,復又沉聲道:“待日後,孤必然封你為趙國客卿!”

徐福沒想到太子遷的心思變化如此之快,頓時無語。

太子遷突然間露出了難以啟齒的表情,“你可知我的母后……”

“知道,但我絕無此意。”

太子遷鬆了一口氣,這才認認真真地打量起了徐福,“難怪公子嘉想出這樣的下作伎倆,先生的確姿容過人。”太子遷頓了一下,馬上又補充道:“孤並無冒犯先生之意,還請先生勿怪。幸好先生沒有與那公子嘉為伍。日後,孤必然待先生以重禮。先生便不要再想着那公子嘉了。”

“……”

哪怕徐福不搭理他,那太子遷也能自言自語地往下說,他恨聲道:“公子嘉心機深沉,他身邊的那個方士韓終,也極為詭異,全然不將孤放在眼中。終有一日,孤要好生教訓他們!”

徐福敏銳地注意到了其中的信息。

韓終竟然不將太子遷放在眼中?這的確有幾分不正常了。徐福甚至懷疑,公子嘉在趙國王宮中,並非舉步維艱,相反的,或許太子遷都要避他兩分。那公子嘉一味示弱是為了什麼?把自己當槍使?徐福覺得,一切謎團似乎都在那個韓終的身上了,只要見到他,總能掌握一些信息。

徐福開口安撫了太子遷幾句,太子遷倒是很快便消停了。之後他叫來內侍將徐福送出了宮。

接下來的幾日,徐福便是在客棧和太子遷的宮殿中來回跑,到了後來,太子遷便主動向徐福提出,“不如先生便住在王宮中吧!”說完,太子遷又道:“先生與孤同眠一榻如何?這樣孤也可以時時請教先生了,先生也不至於這樣來回奔波。”

徐福:……

好熟悉的套路啊。

“孤馬上就命人去取先生的衣物行囊……”

“不了,我不慣與人同眠。”

太子遷滿面失落,“可惜了,若是先生與我同眠,說不定日後還是一段佳話呢。”

徐福:……

好熟悉的想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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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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