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二零九

209.二零九

因為春平君突然橫插了一杠子,倡后就算再想調戲徐福也不能了。她柔聲道:“來人,送這位先生出宮。”

春平君插聲道:“不若與我一同出宮。”

這句話引得倡后多打量了他兩眼,猶豫一下,還是鬆口道:“那便如此吧。”

春平君掃了一眼徐福,“你在此處候着,一會兒有人來接你。”說完他便和倡后一同離開了。

完全不被尊重的徐福:…………

他根本不想和春平君一起離宮啊!他現在就想走!

徐福覺得自己智商並不算低,但是在這樣的地方,也不夠看吧?公子嘉那都是智商清奇,但倡后和春平君不見得也跟着犯蠢啊!屆時將自己給玩兒進去了,那該如何是好?

亭子外把守着宮人,徐福也不能貿然離去。他轉身坐回去,抬頭一看,柏舟面色嚴肅,眼中甚至閃過了殺意。對上徐福的目光之後,柏舟便立即遮掩了眼底外泄的情緒,低聲道:“我知,此時要穩。”

徐福遞給了他一眼讚賞的眼神,再看向柏舟時,柏舟的身上便再難令人察覺任何外露的情緒了。

忠心護主,應變能力強,這也是徐福一直喜歡將他們幾人帶在身邊的緣故。

“是不是有人來了?”徐福隱約聽見了腳步聲,而且腳步聲還有些雜亂,可見來的不止一人。會是誰呢?公子嘉?徐福的臉龐上蔓延開了冷意。

柏舟怔了怔,他倒是沒先生的耳力好,竟是落後一些才聽清腳步聲。先生怎的連耳力也是如此厲害?柏舟實在想不通,暗暗搖頭后,立即抬腳走到了亭子邊上守着。

腳步聲漸漸地近了,亭子外的宮人都聽見了聲音。

“公子。”宮人們齊聲喚道。

那無疑就是公子嘉了!

來人從樹後轉出,正是由宮人和侍從簇擁着的公子嘉,這氣勢派頭瞧上去比那日在院子裏要強盛多了。公子嘉面帶笑容,三步並作兩步跨上了亭子,朝着徐福一揖,“讓先生久等。”

“今日送我來宮中的那名內侍呢?”徐福看也不看他,一邊把玩着手邊的容器,一邊冷聲問。公子嘉果然是知道倡後會來的,這桌案上擺着食物器具都還未動過,這些都是倡后吩咐人取來的,更別說亭子外還守了倡后的人了,公子嘉見了后竟是這般淡定問也不問,那就說明他早就知曉會有這樣一幕了。

公子嘉不知徐福為何要問起那內侍,愣了愣,轉頭道:“去,去將那人叫來。”他身後的宮人忙去尋那內侍了。

沒一會兒,內侍就戰戰兢兢上前來了,“先生?”

“走吧。”

“走哪裏?”這三個字幾乎是公子嘉和那內侍同時問出了聲。

“回客棧。”徐福起身,直接繞過了公子嘉,那一刻,氣勢直接壓過了周圍的所有人。

公子嘉臉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先生這是何意?好端端的為何要出宮?今日請先生前來,我還有事要請教先生呢。”

徐福站在台階上頓住腳步,他身高比公子嘉高出一些,加之徐福氣勢和氣質都更勝一籌,便頓時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俯視他人的錯覺,“公子何須再請教我?依我看,公子智計無雙,誰人都能算計,哪裏還會有公子需要請教他人的事呢?”徐福口吻淡淡,但是每一句都帶着刺,可以說是相當地沒給公子嘉留臉面。

公子嘉面色微微發白,咬牙不語,似乎還在想着如何措辭。

徐福知道,這番話肯定讓他覺得臉頰都火辣辣的疼,畢竟還有這麼多人圍着呢,但偏偏他眼下又需要自己,就算心底再如何受刺激,再如何惱怒,都不會對自己如何。

公子嘉這番,實在活該!

想要拿他徐福做踏腳石,那也得看他樂意不樂意!

這刀若是沒使好,到時候割傷的可就是他公子嘉自己!

“先生定是何處誤會我了……”

“走吧。”徐福直接粗暴地打斷了他,不對着公子嘉發點脾氣,他還真以為他回到趙國,便可以無所畏懼,耍心眼兒擺架子了?

公子嘉的臉色是真的急了,他快速挪動步子擋在了徐福的面前,因為步子跨得太大,徐福都擔心他將襠撕了。

“先生勿要如此!我何處得罪了先生,還請先生明示。”

徐福不願與他多說話,正好藉此機會發作一通,先行出宮避開那春平君。徐福對那春平君半點好感也無,能不單獨湊在一起,便不湊在一起。

“還不帶路?”徐福用目光威懾那內侍。

內侍被這一眼盯住,頓覺自己氣都快要喘不過來了,想也不想就小心地點了點頭。

公子嘉見狀,面上表情頓時難看至極,“你……”

還未等他將話說完,徐福便已經同那內侍走在前了,此時柏舟緊跟上去,還回頭瞥了公子嘉一眼,那一眼涼颼颼的,公子嘉頓時就生出了不小的心理壓力,他急急地喘了兩口氣,臉上變了顏色。一旁的宮人見他握緊了拳頭,卻不言不語,忙畏懼地低下了頭。

徐福和柏舟很快便離那亭子走得遠了。

等上了馬車后,徐福才低聲道:“柏舟,你覺不覺得公子嘉有些怪異?”

柏舟本來想說,那不是怪異,那是傻逼。但想了想,他還是默默點了點頭。

“他從前在趙國聲名不顯,又不受趙王寵愛,如今太子遷已經是名正言順的下一任儲君,背後還有倡后和春平君相助。趙國朝堂可謂是倡后一派的天下。這是在內的憂患,而在外,還有秦國大軍兵臨城下。我和王上也並非他可以拿捏之人。那他何來的底氣,這般矇騙我呢?”徐福眯了眯眼,聲線愈加地冷了。

“這……”柏舟細細思量一番,不由也皺起了眉,“這公子嘉打的究竟是何主意?”

徐福總覺得自己忽略掉了什麼,而他那點出於本能的預知能力,似乎也開始提醒他了。

會有大事出現!

會是什麼事呢?這個時候徐福才有些懊惱,自己對歷史上的人物了解實在太少了。若是那鄭有安有一本冊子,上面專書古代歷史和古代知名人士就好了。

徐福突然間沉默了下來,柏舟見他陷入深思,也不敢再問,只是暗暗提高了對公子嘉的防備。

回到客棧后,扶蘇和胡亥跑在最前面將徐福迎了進去,瞧見他們倆軟軟的面孔,徐福心底的那點兒鬱氣,一下就被撫沒了。

倡后和春平君的心思讓徐福有種吃了蒼蠅的感覺,回到屋中他也未對嬴政隱瞞,都說給嬴政聽了,嬴政越聽越憋不住火,不過短短一會兒的功夫,他的眼底便燃着熊熊火光了,突地“刺啦”一聲,徐福低頭一看,嬴政面前的桌案生生裂出了一條縫來。

徐福:……

其實天生神力不止項羽,還有嬴政吧。

旁邊的胡亥被驚了一跳,忙牢牢揪住了扶蘇的衣擺。扶蘇順手摸了一下胡亥的頭頂,也是滿臉怒色,道:“那公子嘉打的好生齷齪的主意!我們可選擇的又不止他一人!那倡后不是素來愛財嗎?以財誘之,讓倡后說服太子遷主動投降,也是一樣的!依扶蘇瞧,如今那公子嘉是打定主意要反悔了!”

“誘什麼誘?”嬴政開口便是咬牙切齒,每一字都裹着一層火一般,令旁邊聽着他說話的人,頓時倍覺壓抑。

“寡人這便令蒙恬再率軍,從另一路攻來,配合王翦拿下邯鄲,將趙國王族,皆數屠盡。”嬴政的聲音並不如何響亮,也更沒有怒氣衝天,他的聲線更接近陰沉,一字一句都挾裹着濃重的煞氣。

皆數屠盡。

聽見這四個字時,徐福和扶蘇同時心中一跳。

扶蘇臉色發白。

徐福倒是鎮定,但滿腦子都還是歷史上對嬴政的記載,心胸狹隘,殘暴嚴苛。

徐福出聲將話題岔開了,“我與你說起,只是想與你商討一點。”徐福清冷的聲音總算喚回了嬴政些許的理智。

“什麼?”

“誰給的公子嘉這樣的膽量來戲耍我?”徐福冷聲道:“若是他手中有強硬的依仗,就算王翦將軍,蒙恬將軍率軍直攻,且戰戰告捷,暢通無阻地來到邯鄲。說不定我也在那之前便出事了。”

嬴政面色一黑,“早知如此,寡人就該將那公子嘉殺了了事。什麼謀為上?秦軍悍勇,就算沒有那公子嘉在趙國搗亂出力,秦軍也遲早能拿下趙國!”

“如今已在邯鄲,若是就此離去,豈不浪費?”徐福頓了頓,輕嘆一口氣,“只有讓李牧早些死了。不知姚賈可在趙國?”

李牧一死,公子嘉必然慌亂,他想要的是個存活的趙國,而不是覆亡的趙國,倡后毀了他的一切,他定然會與倡后鬥起來。

嬴政冷靜些許,道:“公子嘉身上能有何依仗?”

“我聽倡后說,他身邊有一方士,名韓終。”

扶蘇臉色劇變。

“怎麼?”徐福並沒有錯過他臉上的表情,遂忍不住轉頭問道。

“父親可是挺清楚了,那方士名為韓終?”扶蘇嘴唇微微嚅動,聲音顫抖着問了出來。

徐福和嬴政見他表現不對,都不由微微皺眉。

“不錯,難道扶蘇從前聽聞過此人?”

扶蘇收拾好了臉上的情緒,點了點頭,道:“之前隨蒙將軍出行,聽聞過此人的名頭,韓終擅長預言和煉丹。此人神出鬼沒,曾有人說,若天上有仙,那仙人便一定是他這般模樣了。”

徐福聞言也並不覺得驚奇,畢竟後世的確就是這樣看韓終的。只是他總覺得,扶蘇的反應還是奇怪了一些。哪怕是知曉韓終很厲害,他也不至於露出剛才的反應吧?要知道扶蘇平時很是穩重的。

“那扶蘇還聽聞了些什麼?”

“別的……倒是沒聽說了,不過,從前六國君主聽聞他的名聲,多有將他召到宮中為自己煉丹的。”

聽到這裏,徐福忍不住笑了笑,“不知燕國請過他去沒有。”燕王可是被自己的丹藥坑得沒邊兒了,從此以後怕是見了丹藥,便覺得怒火中燒吧?

扶蘇瞥見徐福臉上的笑容,情緒逐漸平穩了下來,搖了搖頭。

“依你所見,公子嘉的依仗與韓終有關?”嬴政插聲打斷了二人。

徐福沒點頭,也沒搖頭,“在不清楚事實之前,所有人都會被我懷疑。”徐福又想到了自己在上黨卜的那一卦。

強行以武力攻之,得不償失。

反之若以謀略攻之,不費兵卒和物力,方才是幸事。

手邊唾手可及的東西,就這樣放棄?徐福還挺不甘心的。而且他的確私心是想為嬴政伐六國出一份力。

六國國君皆以為他是個香餑餑,以為輕易可以得他襄助。那他為何不利用好這一點,將他們坑得一塌糊塗呢?

就是……就是覬覦他美色的人,稍微多了那麼一丁點。

“你決心繼續留在邯鄲?”嬴政低聲問。

“起碼要從公子嘉身上取得利息。”

嬴政不知利息為何物,但他知道徐福是不想就這樣便宜了公子嘉。他沉默一會兒,道:“來人,傳信與姚賈。”

徐福在心底暗嘆一聲。

李牧的死期,近在咫尺了。

“若公子嘉再請你去……”嬴政說到這裏,臉色便不自覺地沉了下來。

“其實也沒什麼,公子嘉眼下有求於我,不會動我半分。”

“那倡后呢?”嬴政臉上閃過厭惡之色。

“她也不能拿我如何。”徐福頓了頓,道:“倡后其實是個聰明女人,懂得分寸,知道利用手頭的資本。”

嬴政的臉頓時拉得更長,“何處聰明了?若是當真聰明,她又怎會貪圖姚賈送上的財物?”

徐福:“……你說得也是。”

嬴政這才覺得舒心了。

“寡人隨你進宮。”

徐福:“那公子嘉說不準會嚇尿褲子。”

嬴政面帶嘲諷之色,“公子嘉這樣的貨色……”

徐福也輕嘆一口氣,“當初瞧着老實又可憐,又懂分寸知進退。”那時卻獨獨沒算到,人是會變的。回到趙國的公子嘉有了秦做依仗,享受到了權力的滋味,又怎麼肯放手呢?如今都敢大着膽子與秦一博了,也不知他手中籌碼,究竟是何物。

“早些休息。”

嬴政不為所動。

“不早些休息,阿政怎能陪我入宮呢?”徐福的語氣頓時溫柔了些。

胡亥忙拽了一把扶蘇,“走了走了哥哥。”

剛才三人情緒都挺激動的,就胡亥一臉“我在吃瓜我很茫然”的表情。

扶蘇吐出一口氣,眉目間籠着淡淡的鬱氣,隨着胡亥出去了。

徐福令夥計提水來,將門一關,便是一個熱騰騰暖呼呼又香艷艷的鴛鴦浴了。

美人計嘛。

真好用!

徐福哪裏知道,這番雲雨過後,嬴政腦中將趙國王族屠盡的想法更為強烈了。阿福這般美好,寡人怎舍讓他人覬覦半分?

膽敢染指他的人,那自是要剁頭的!

嬴政合上眼,沉着臉緩緩睡去。

徐福一身疲累,迷迷糊糊睡熟之後,總覺得還能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氣。

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啊……

思緒和困意一起湧上來,徐福最終陷入了睡夢中。

之後幾日公子嘉派人來請,徐福都一一拒絕了。他要讓公子嘉意識到,從以前到現在,公子嘉在他跟前的位置,一直都是低一頭的,公子嘉想要壓在他的頭上,那絕不可能!

如此折騰幾日,那每日前來的內侍,臉色越發苦逼。而徐福吃吃喝喝睡一睡嬴政,面色都紅潤了不少。

胡亥和扶蘇也將邯鄲街頭都逛熟了,扶蘇與嬴政說起邯鄲可如何攻的時候,胡亥就默默坐在一旁作痴傻狀。

小日子好不舒坦。

但是徐福很清楚,這只是暫時的。

又過了兩日。

又有一人前來請他了,門一開,徐福朝外看去,卻是換了個生面孔。那生面孔沖徐福殷切地笑了笑,瞧上去穩重老練許多,“奴婢乃是王後派來的。”

嬴政就站在徐福的身後,聽見這句話,想也不想便將門板關上了。

那內侍被門板重重拍在了面頰上,鼻樑一酸,滿眼冒淚,在門外斷斷續續地道:“先、先生……奴婢,奴婢是必須要將您請、請去的……嗚……先生請……收拾一番,與、與奴婢前去吧……”

門內,嬴政換了身打扮,與柏舟,二人分立在徐福兩側。

只是嬴政身量比柏舟更高,氣勢也比柏舟更足,如何看都給人一種不對稱的感覺。

徐福轉過身為嬴政攏了攏身上的衣袍,嬴政面色稍霽,氣勢緩緩斂起,這才不顯得那樣怪異突兀了。

三人出了屋子。

徐福冷傲地一抬下巴,“帶路。”

徐福表現得極為高傲,但那內侍也並不覺得驚奇,他恭請徐福上了馬車。

扶蘇和胡亥兩個人眼巴巴地站在房間口,徐福一回頭,感覺他們倆就跟留守兒童似的。於是沖他們安撫地笑了笑,嬴政見徐福笑了,快手一拉,就將徐福抱着帶進了馬車裏。

那內侍張大了嘴。

這個隨從,怎的這麼怪異?

徐福被嬴政摟在懷中,總覺得腰間有些硌人,他伸手一摸,從嬴政腰間摸出了一把匕首,徐福挑眉,“你做什麼?”

“若那倡后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便用這刀送她和趙王作伴。”

“……”徐福沒想到嬴政也有這般霸道卻又幼稚的時候。

徐福又往下摸了摸,又摸到個硌人的東西,“你還帶了什麼?”

嬴政卻突然眯起了眼,聲音沙啞,“……這是你昨夜用的刀。”

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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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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