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錢塘江送義弟認事錢塘縣

海明威的小說《喪鐘為誰而鳴》的扉頁上：每個人都不是一座孤島，一個人必須是這世界上最堅固的島嶼，然後才能成為大陸的一部分。

煙柳畫橋，錢塘江畔。

一艘即將起航的白帆龍首官船上，已經身穿南詔王服，笑容可掬的段一鳴身後，傲然侍立着大理父王派遣給他的親信十二錦衣勇士。

段一鳴立在船頭，緊握着劉威龍的手道：“威龍哥，且記一鳴弟交託你的事情，去青溪，一定告訴十三弟，我在大理千尋塔下，等着與你倆切磋武藝……還有，你這樣告訴十三弟，就說他一鳴哥說的，希望再次看見他時，手裏不再是提着砍樹的斧頭，而是牽着他跟我們經常念叨的方老爺家的大美人”

劉威龍哈哈大笑，拍了下段一鳴的肩膀，再望了望段一鳴背後，續而湊近他的耳邊，悄聲問道：“弟，你身後的十二錦衣勇士，是不是你曾經提過的洱海六將和蒼山六鷹？”段一鳴點頭。劉威龍贊道：“你父王的親信看上去，一個個體形魁梧，骨格健壯，又都是白族，練泰國拳最好不過。”

段一鳴展眉笑道：“是嗎？呵呵，這十二錦衣勇士可都是大理武功一流，父王最親密信任的人，要不是我的四個貼身隨從，當日在杭州，被高氏派來的一行人，偽裝宋兵，偷襲所殺，父王也不會派遣他們來杭州接應我的。對了，待大哥和十三弟有朝一日來南詔，也教弟一些異國奇功，還他們以顏色”

劉威龍爽快應道：“那是當然”

柳絮飛揚的錢塘江渡口，離船三米開外的碼頭上，蘇巧雲、蘇豪和他三位打扮的雍容俏麗的夫人也紛紛前來送行。

蘇豪一身官服春風滿面，上前拱手道：“王子殿下，此去南詔，路途遙遠，請多保重，回到大理，且記代為下官問候段王安康。”

段一鳴朗朗道：“一定一定，杭州一行，承蒙蘇大人盛情款待，多方照顧，一鳴我銘記於心，沒齒難忘。我走後，我的威龍兄弟就交給你了，拜託蘇大人多加提點，他可是身懷絕技，曠世奇才，好生利用，定可協助大人，造福杭州一方百姓”

蘇豪道：“這點王子殿下大可放心，威龍已是老夫女婿，下官定然親待如兒。昨日方知他山東父母雙親不在，家中也無兄弟姐妹，孑然一身來到杭州，與小女前世姻緣，幸得王子殿下成人之美劍媒作合，想我蘇豪獨有一女，視為心肝，既為我婿，豈有不善親善待之理”

段一鳴微笑道：“聽蘇大人如此一說，一鳴自可安心而去，後會有期”接着又和劉威龍抱別道：“大哥，官道黑暗，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以後自己多留心眼。弟至南詔，自會書信於你，哥，再見！！記得哦，千尋塔下……”

劉威龍：一鳴弟，一路萬水千山，你也多加珍重，弟於我之恩，哥永記在心，待有時機，哥定千尋塔下去和你相聚”

段一鳴轉身又對蘇家四位女人揮手道：“嫂嫂，三位夫人，船馬上要開了，你們都回去吧“

蘇巧云：“弟弟，我和威龍等着你回大理給我們好消息，一路平安“

袁心如徐鳴鳳吳珍也揮手齊聲道：“段王子一路順風……”

段一鳴帶着他父王的十二錦衣勇士，渡過錢塘江，經安徽驛站，換了十三匹快馬，一路馬不停蹄直回雲南。

慕湖園劉威龍新房。

劉威龍剛將趙匡胤的那冊《盤龍棍法》藏在蘇巧雲給他的一個玲瓏四方的鐵殼匣子裏，外面就傳過來兩個人的腳步聲，劉威龍從雕花木窗看去，是岳丈蘇豪和自己娘子蘇巧雲過來了。

蘇豪一進來，劉威龍就看見岳丈大人手裏拿着一卷書，他稍微細瞧了眼，好像是《錢塘江地方志》。

劉威龍：“岳丈大人，威龍也沒什麼可收拾的行李，剛才整理了下，除了一鳴弟贈與的百兩官銀和自己初來杭州時的一套衣裳、兩件兵器，這就收拾妥當了，只等外面馬車一到，就可以出發。”

蘇豪：“好！威龍啊，你臨走前，我還有些事情，是關於你任事方面的具體細節，需向你交代清楚，你可聽好了”

劉威龍：“是，有勞岳丈費心，威龍認真聽着呢”然後偷眼望了望蘇巧雲，發現娘子今日紅裝羅裙，滿臉桃紅，格外漂亮，他特意做了個鬼臉，弄得娘子捂着櫻櫻小嘴——撲哧笑了。

蘇巧雲笑道：“相公，爹對你說正經事呢，別走神了，有不明白的地方，不妨多問問，知道嗎，我去裏屋收拾衣裳細軟，等會好動身”

劉威龍：“遵命，娘子”

蘇豪也笑了笑，接着道：“首先一個問題，我要問你，你對杭州府有多少了解？”

劉威龍一臉困惑，搖了搖頭。

蘇豪：“不了解杭州府，日後又何以立足？我且告訴你個大概，以後自己再慢慢參詳吧。遠的不說，就單說現今的杭州府，從行政機構上歷經英宗、神宗、哲宗至現在的徽宗已初具規模。杭州劃分武康縣屬湖州，劃分桐廬縣為睦州。杭州屬兩浙道，杭州府下設路州、縣三級。北宋分全國為15路，杭州屬兩浙路，為路治所在。州轄錢塘、仁和、餘杭、富陽、於潛、新城、鹽官、臨安、昌化9縣……”

劉威龍點頭道：“聽岳丈這樣說來，岳丈大人手上，現今掌管9縣，權力也不算小，相比你在東京，雖然表面是禮部侍郎，卻有蔡京、梁師成一幫老賊壓着，我覺得反而這裏自在”

蘇豪：“那到是，我也覺得沒以前在東京那麼處處憋氣了，只是想完全擺脫蔡京和梁師成的監控，相當困難。你知道嗎？杭州三霸個個也就在杭州任職，三霸有梁師成支撐着，謀了杭州廂軍正統、都統、副統三大職位坐着，那是后話，以後去了錢塘江，自然有人詳細告訴你這些，”蘇豪停頓下繼續道：“我在考慮你的去向時，曾經想把你留在杭州府替個司法參軍一職，後來一想，你初來乍到，恐有閑言閑語，乾脆還是從低做起，名正言順。我想到，你那個小兄弟方臘所居的青溪小鎮，就屬錢塘縣管轄範圍，我也知道你和方臘是結拜兄弟，剛好錢塘知縣身邊需要個尉官，從九品，暫時遣你去那，委屈做個掌閱習弓手都頭，既可戢奸禁暴，為朝廷效力，又可修身養家，還能研習武功，此事對身懷鬼技的你而言，呵呵，正好輕車熟路，是個還算不錯的差使。”

劉威龍尋思，雖然自己在西雅圖念書時，曾經閱讀過關於宋朝歷史這些方面的書，好象讀北宋梁山讀南宋岳飛什麼的，可那都是文人小說，和今天當官完全兩碼事，而且和所要了解的地方事情也慨然不同。聽了岳丈一席金玉良言，頓時茅塞頓開。

蘇豪：“威龍啊，再告訴你件事，就是關於你即將負責的弓手這個職業，說到弓手的出現，完全是朝廷鑒於地方百姓熟悉當地的地理環境，為了讓他們熟練武藝，便於掌握地方情勢，維護治安而定的。但參與地方性治安維護的弓手，除了每年定期教閱、訓練活動之外，當盜賊出現或變亂髮生時，弓手們就將連同地方衙差聯手平定。我這樣說，明白了嗎？”

劉威龍道：“岳丈大人，威龍每天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傳授他們武藝，訓練這些弓手，使他們能夠在行動中更加發揮作用，是吧？”

蘇豪道：“對！你們弓手的首要任務就是負責逐捕盜賊。其實，關於這個弓手啊，說白了，就是宋朝建立以後，皇帝作為鞏固基層治安的重要武裝警備力量，知道吧？……”

劉威龍道：“威龍明白了，大人，我們弓手的責任就是你剛才說的三個方面，一是捉賭；二是催稅監租；三是捉捕逃漏稅。對吧”

蘇豪道：“不錯。還有重要的一點，你且記得，弓手在各地造成的形象好壞，與你們的直屬長官包括縣尉、巡檢、縣令的作為有密切關係。我之所以給你安排了個好上司，就是希望你

劉威龍：“多謝岳丈大人，在下還想了解一點，你能夠告訴我關於弓手的隊伍情況和具體操作嗎？”

蘇豪又解釋道：“這個當然，朝廷對弓手基本是這樣規定的，一萬戶已上縣，差弓手五十人，七千戶以上四十人，五千戶以上三十人，三千戶以上二十五人，二千戶以上二十人，千戶以上十五人，不滿千戶十人。如有盜賊，縣尉躬親部領，收捉送本州，若有群賊，上報申州使臣，委節度、防禦、團練使、刺史，盡時選差精幹人員，都頭、兵士、管押及使臣聯合捕捉擒拿，務要斷除，其鎮將、都虞侯只許煙火、賊盜、爭競公事。朝廷委中書門下，每縣置尉一員，在主簿之下，俸祿與主簿同。也就是你即將任事的尉官一職……都清楚了吧，威龍，我去門口看看馬車怎麼還沒到，你準備好了，就帶上雲兒立即起程吧”

蘇豪說完，轉身出了門。

蘇豪走後，劉威龍心裏在分析，岳丈堂堂一個知府，為什麼只是給女婿從九品做呢？究竟是用心良苦，還是從長計議呢？依我劉威龍的學識武功人品，岳丈稍微寬舒一下，在這個官場**的年代，弄個八品知縣給我當，也並非什麼難事。看來岳丈蘇豪除了心裏有許多複雜的想法，再就是對於我這個關於身份家世都是自圓其說，比較來歷不明的女婿，尚需要時間慢慢觀察考驗吧。說實在的，從西雅圖穿越到杭州，目前只是想有個安身之處，我劉威龍只是想你真正將我當蘇家女婿，並非在乎官職高低。轉念又想，也許他有他的難處吧。杭州三霸對他明顯還是無形潛在的威脅，一個梁師成，一個蔡京……也沒當他透明的，何況我劉威龍上次那樣戲弄捉拿杭州三霸，難道，這一干人就會輕易放手嗎？沒那麼簡單的事情，梁師成和蔡京的陰險狡詐，蘇豪肯定是早在東京和開封府就已經有所了解。岳丈能夠這樣，已經不錯了。

蘇豪走在後花園中，耳邊又迴響起大理王子臨行前說的那些話。自己根據各種跡象揣摩，女兒巧雲確實愛劉威龍那麼深，我蘇豪獨此一女，就當是為自己的女兒着想吧……至於這個劉威龍，他來杭州才幾天，目前好象也沒遇到什麼挫折，我不能安逸了他，得好好磨練他，要知道，激發一個人的野心，首先就需要給他適當的挫折。看來劉威龍這小子，目前沒什麼大理想，也許真的只是想，能夠有個屬於自己的職業，能夠和蘇巧雲過安定小康的生活，也就心滿意足了，女兒嫁他……

杭州通往錢塘縣的官道上，一輛馬車緩緩而行，馬車上，新婚嬌妻蘇巧雲依偎在劉威龍的懷中，微閉雙目；劉威龍左手摟着她的肩膀，右手拿着蘇豪給他的一卷《錢塘江地方志》聚精會神的讀着，前往錢塘縣衙門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