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040章:

40.第040章:

喂王桐吃完葯,又哄他睡下,紫鵑方向王太太告辭。

在煎藥、喂葯的這段時間裏,王太太與紫鵑攀談,很快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無論是榮國府,還是林家,都是高門大戶,因此較之先前對紫鵑更敬重了幾分。

同時,紫鵑也知道了老王家當鋪的來歷,東家是在戶部挂名的皇商王家,他們家單管西洋貨物進上等事,根基在粵海一帶,接的就是當年金陵王家的差使。王掌柜是王家的一個偏遠旁支,好不容易才謀得這份差事,如今倒是越做越大,附近大大小小官宦人家的東西都在他們這裏出手,遠非鼓樓西大街薛家的恆舒典可比。

因着這些緣故,王掌柜家資極富,他別的還罷了,唯獨對老妻卻是一心一意,不曾因有了錢就納妾蓄寵,守着老妻到快四十歲才得一個兒子,就是今兒落水的王桐。

王太太對紫鵑是感恩戴德,千恩萬謝地親自送出了門。

次后,她一面守著兒子,一面命人去拿那幾個逃奴,一面又命人去給王掌柜送信,一面又打點出許多禮物,命人親自送到周家。

紫鵑兄妹和陸恆兄妹早已分別,各自歸家,紫鵑發現陸怡的竹籃猶在家中,吩咐春紅給送過去,自己便回屋更衣梳洗。王桐渾身濕透,施救時連帶自己的裙子、褲子也濕了一大片,雖然到了王家當即就有王太太拿不曾穿的衣服與她換,但是穿別人的衣服總覺得不自在。

才出來,王家的管事媳婦來送東西,身後十好幾個婆子捧着東西,舉目一望便先看到色彩絢麗的綢緞布匹、各色大小錦盒等物。

這管事媳婦是王太太的心腹陪房,如何不知王桐在家裏的尊貴,真真是闔府上下的命根子,倘或王桐出事,一家子都沒個安寧,因此看到紫鵑,像見了祖宗似的,乾脆利落地跪倒在地上給紫鵑磕了幾個頭,感激地道:“若不是遇到姑娘,我們哥兒就難好了。太太說,我們老爺今兒不在家,等老爺回來,再請老爺親自登門向姑娘致謝。”

說著,她不顧紫鵑打發柳兒攙扶自己的動作,又磕了幾個頭,才爬起來,指着帶來的東西,道:“太太說,倉促之間未曾採買,些許薄禮敬請姑娘收下。”

紫鵑略推辭幾句,便收了下來。

管事媳婦臉上神色一寬,命婆子們放下東西,退了出去。

等她們走後,柳兒見識過紫鵑的本事,倒還沉得住氣,秋英和送竹籃回來的春紅則忍不住圍着看,嘰嘰喳喳地道:“姑娘,王家真真富貴,送了這麼多東西。”

瞧着眼前許多東西,周福生也是一驚,忍不住笑道:“我今兒才算知道妹妹的本事,原道妹妹只懂配製脂粉面葯,誰知竟會救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阿彌陀佛。王家既送給妹妹,妹妹快收進屋裏,等爹媽知道了也不用十分細說。”

紫鵑笑道:“哥哥喜歡什麼,先挑了去,下剩的我再收起來。”

周福生搖頭,悄聲道:“我什麼都不缺,不要妹妹的,妹妹都收起來罷,留幾匹綢緞搪塞爹媽,其餘貴重之物妹妹收起來,回林家時帶走,別擱在家裏叫老人家知道。”

紫鵑一怔,問道:“這是什麼緣故?”

周福生吞吞吐吐,最後頓足道:“問這麼些做什麼?我又不害你。”

不管什麼事情他心裏都有數,就是嘴上不說罷了。爹媽雖疼妹妹,但在心裏頭更疼自己一些,總認為自己是家裏唯一的血脈,家業理應全歸自己,若是知道妹妹得了許多財物,少不得打主意拿到自己手裏補貼近來意欲買房置地的缺口。

何況,父母總想着讓妹妹攀高枝兒,跟林姑娘陪嫁出去,將來好補貼娘家並借勢給娘家人,周福生心裏不大樂意,他想作為正經的親戚和妹妹家來往,不想學趙國基。

趙國基現在是賈環的奴才,誰都能對他橫眉豎眼。

由此可見,縱使正室夫人仁厚寬和,沒有打壓庶子女並姨娘家人的意思,底下的人也會為了表白自己的忠心而如此作為,上行下效。

想到這裏,周福生怕妹妹也起了那些不該有的想頭,其實做妾的哪有幾個日子過得順心如意?忍不住叮囑道:“妹妹,爹媽的話未必全對,妹妹可別盡聽爹媽的,什麼事情你自己心裏拿個主意。我只盼妹妹到了年紀,或者林姑娘恩典,提前兩年放妹妹出來。”

紫鵑也是察覺到父母想讓自己給黛玉做陪嫁丫鬟的意思,打着讓未來的林姑爺收房的意思,因此脫籍之後,她一直沒把這件事告訴他們,今日忽然聽哥哥說希望自己放出來,心中不禁一怔,隨即又是一暖,倒真是個好哥哥。

於是,她一面命丫頭們把部分東西搬進自己房裏,一面趁着跟前無人的時候悄悄地對周福生說道:“多謝哥哥記掛,我也是這個意思,透露給我們姑娘知道,我們林姑娘已經准了,並且不要贖身銀子,過幾年等林姑娘的終身大事定了,我就出來。”

周福生大喜過望,急忙拉過妹妹,問道:“此話當真?”

看到紫鵑含笑點頭,周福生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終究怕走漏了消息讓爹媽不快,壓抑着滿臉喜色,亦悄悄地道:“你怎麼不吭不響地就辦成了這件大事?我一點兒都不知道。”

紫鵑不答反問道:“我打算出來,哥哥就這樣高興?”

周福生正色道:“怎麼不高興?咱們也算有家有業了,爹媽又在府里,不是沒有依靠,妹妹倒不如出來,尋個正經人家。我現今經歷的事情多了,見過的事情也不少,細想府里雖好,終究不能事事如意。爹媽盡想着平姑娘跟着璉二奶奶風風光光的體面,又哪裏知道底下的苦楚?我以前當差的時候,常常聽其他人在私底下說裏頭的這些事。再瞧瞧周姨奶奶和趙姨奶奶,一個是有氣的死人,一個在三爺三姑娘跟前矮半截,三姑娘進門她還得做打帘子的奴才,兄弟趙國基混得比咱們都不如,天天跟着環三爺鞍前馬後的伺候着,還不落好。”

紫鵑讚歎道:“哥哥想得通透,哥哥放心罷,我聽哥哥的。”

橫豎她已經脫籍了,況且本來就沒有繼續為奴做婢的意思,對於做妾這件事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沒想到周福生是這般脾性,倒是讓她有些刮目相看。

周福生鬆了一口氣,笑道:“這才好。其實咱們兄妹都是從榮國府和林姑娘家出來的家生子,兩家主子們都是寬厚仁善之家,甚少打罵下人,縱使咱們不在裏頭當差了,將來出了事也能去府里求一求恩典,上頭一句話的事情就解決了,不怕受欺負。況且,憑着妹妹的人品模樣,不知道多少人家踏破咱家的門檻子呢!”遠的不說,跟前就有一個。

他從小就到府里當差了,寶玉又是府里的鳳凰兒,身邊的長隨小廝都跟着沾光,寶姑娘的貼身丫鬟鶯兒都拜茗煙的媽做乾娘,所以不想被別人頂下去,就得學會察言觀色,自己如何看不出陸恆的心思?不然無緣無故的,他怎會對自己家的事情這麼上心?買宅子的時候自己是沒想到陸恆起了心思,後來無意中聽陸懷嘟囔一句,說他大哥把好看的荷包拿走了,自己立刻就回過味兒來了,今日去托他買鋪子,果然就有她妹妹送櫻桃的事。

雖然周福生佩服陸恆的本事,但是陸恆模樣生得實在不好,而且妹妹的婚姻大事十分要緊,不是自己家能做主的事兒,而且將來也得問過妹妹的意思,所以陸恆想讓自己做他的大舅子,還得多多用心,或者有朝一日能如意也未可知。

周福生也發現了,別人都嫌陸恆又高又丑,尤其寶玉見了就像見了惡鬼,自己妹妹似乎毫無察覺,而且一點都不害怕陸恆凶神惡煞的模樣兒。

綜上種種,周福生假裝不知道,也沒打算點破,不過他倒是坦然接受陸恆之助。

紫鵑可不知道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自己哥哥心裏頭就轉過許多念頭,她和周福生交流過彼此的心思后,便獨自回到卧室把貴重之物收起來。

其實就是周福生不說,她也會注意。

如今可不是“不重生男重生女”的年代,絕大部分的人家無論多麼疼愛女兒,他們最看重的仍是兒子,認為兒子才可以傳宗接代,她不想冒險,這也是她買房買地積攢下大筆家業始終瞞着娘家父母兄長的原因。

王家送的禮物極重,除了一眼就能看出數目的十匹官用綢緞綾羅紗和八盒果品糕點仍在外面沒搬進來,其餘東西都裝在大大小小的錦盒裏,擺滿床榻几案。

紫鵑打開一個小小的錦盒,頓時吃了一驚。

裏面竟是一塊約莫核桃大小的金錶,紫鵑就手打開一看,指針極准,這可不常見,一看就是外國的東西,她有那麼些東西,唯獨沒有懷錶。

金錶只是極小的一件,經過紫鵑的清點,有外國製作的頑器二件、西洋葡萄酒兩瓶、玫瑰香露和木樨清露各兩瓶、赤金累絲攢珠點翠嵌寶石的頭面一副、桂圓大小的珍珠四粒、翡翠頭面一副、金項圈兩個、十兩一個的金錠一對、一百兩一個的銀元寶一對。

紫鵑暗暗咋舌,自己以後再給富貴人家治病,是不是很快就發財了?果然是有錢人家出手闊綽,平民百姓一輩子攢不到,他們隨手便能送出。

感慨過,紫鵑覺得其中一個金項圈略有些眼熟。

她拿到手裏仔細端詳,是金累絲攢珠,珍珠有蓮子大小,有些像原著中描述鳳姐典當的兩個金項圈之一,但她知道不是鳳姐之物,而是三春姊妹其中一人的!

沒錯,這是榮國府給姑娘們打的首飾。迎春、探春和惜春釵環裙襖一樣,每個人頸中都帶着一個金項圈,掛着金鎖,雖說她們在府里待遇不如寶玉,但也沒寒酸到一人只有一個金項圈,這個攢珠金項圈是和攢珠累絲金鳳配套,另有相應的簪環戒指腕鐲,上個月黛玉過生日,三春就是這般打扮,倘或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應該是迎春的。

一則探春精明果斷,下人不敢怠慢,惜春年紀雖小,性情卻是冷漠異常,底下也沒人膽大包天,唯獨迎春懦弱,任由乳母恣意妄為,很有可能是她乳母偷出來當掉,原著中不就偷了金鳳。二則雖說三春釵環裙襖一致,但迎春的年紀比惜春大四歲,首飾的尺寸略大一些。

王家開當鋪,作為掌柜的妻子,死當之物落入王太太手裏是很正常的事情,這個金項圈十有**是死當,只有死當的東西任由當鋪處置。

項圈炸過了,燦然如新,王太太才當作謝禮送來,估計沒想到這麼巧,紫鵑竟然認得。

她帶回去給黛玉看,又說明自己的猜測,黛玉不禁一嘆,道:“二姐姐的性子是古往今來都罕見,怕是改不過來了,她也沒法子管束房裏的人。”

想了想,黛玉道:“我妝奩里收着的各色項圈你找一個喜歡的拿去,這個項圈你親自往外祖母家走一趟給二姐姐送去,趕明兒出門或是府里大日子,三妹妹四妹妹的項圈都在,獨她的不見了,又找不回來,倒不好看。也別直接給她,給外祖母,好歹把二姐姐屋裏的人整治一番,該打發的打發了,省得今兒丟了金項圈,明兒就丟了你說的那金鳳凰。”

紫鵑笑道:“我倒不用姑娘賠我一個項圈,之事姑娘不怕招人恨?”

黛玉道:“我又不在他們家住,我怕什麼?這樣的事情最不能姑息。今兒姑息了,日後如何管理其他人呢?若是情有可原也還罷了,偏生你都說了,後來更有許多聚賭之事,又是偷盜又是賭錢,竟是烏煙瘴氣,不堪入目。”

紫鵑一笑,依言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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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慧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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