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輕鬆奪了權
當襲人的臉現出來,眾人都愣了。
襲人忙解釋:“我是來給豐兒妹子過生日的,因要伺候寶二爺用飯,我就叫晴雯和麝月先來的,自己來得晚些。還以為你們在這院裏慶生呢,卻沒找見人,不小心錯入了這地方。梅果,對不住,我一慌忙就忘了這地是不許進的。”
襲人說完見大家還沉默,轉而沖賈璉哭着磕頭,誠心誠意賠錯:“二爺,奴婢知錯了。”
襲人的借口沒人信,眾人瞧她那副心虛的樣兒就明白她另有所圖。
豐兒當然不能讓她拿自己過生日的事做借口,諷刺道:“剛送走了晴雯、麝月,又來了襲人,寶二爺房裏的人真是妙啊,素日不把我們這些下等丫鬟看在眼裏,往年連個影兒都瞧不見,今兒個卻上趕着巴巴地來給我過生日。之前我還納悶呢,這會兒我算是明白了,合著你們就是拿我當借口想做壞事!”
襲人愣了,眼裏湧出更多的淚花,忙搖頭狡辯:“不是這樣的,你們大可以去問寶二爺是不是這麼回事,我真冤枉,好心沒好報。”
豐兒氣哼一聲,誰不知寶玉是個心軟愛護人的主兒,找他求證他什麼都肯應,根本證明不了什麼。豐兒駁不過她,轉頭問二爺的意思。
“上茶。”賈璉淡淡道。
豐兒愣了愣,才想起來二爺赴宴回來肯定口渴了,轉身麻利去備茶。其他丫鬟們見璉二爺沒有要管襲人的意思,識趣兒地都散了。只有梅果還守在她的牡丹區,看着襲人和牡丹花。
賈璉喝了茶,轉頭見梅果還一根筋的站在那兒,笑了,吩咐豐兒也端杯茶給梅果。
梅果頓然明白了,二爺這是叫她繼續看着襲人的意思。喝了茶,梅果更加賣力地死盯着襲人。
豐兒特意搬了凳子給梅果坐,省得她累着。
襲人縱然有八百個膽子,也不敢當眾忤逆賈璉,只能跪着,一直跪着……
一跪到了天黑,襲人的膝蓋已經疼得麻木沒有知覺,臉皮兒被曬得火紅,嘴唇也幹了。
襲人臉皮薄,直勁兒地抱屈流淚。可是不管她如何哭,璉二爺眼都不抬一下,對她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
什麼宅心仁厚,認錯就會寬諒,都是騙人的!
璉二爺臉是白的,但肚子裏卻全都是黑的,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
賈璉突然放下書,驚得襲人不敢在心裏咒罵他。
賈璉微微側目,掃了襲人一眼,便起了身,跟屋裏的豐兒道,“傳飯吧。”
片刻后,飯香味兒飄進襲人的鼻子裏。襲人跪得又累又餓,聞到味兒倆眼頓時冒出綠光,真想像個餓狼撲進去,可是理智又不允許她這樣做。
這種折磨簡直比挨打還要痛苦。
襲人再一次痛哭起來,內心吶喊着寶二爺快來救她。
……
時至深夜,寶玉才派人來賈璉這裏詢問襲人的情況。
賈璉早安歇了,但睡前吩咐過豐兒,只要有人來要襲人就還回去。所以寶玉來討人的時候,襲人很順利的就被攙扶走了。
襲人回去后,免不得一遭痛哭訴苦。寶玉本就是心軟的人,襲人於他又特別的重要,他心中甚為不忿,氣得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就把事兒鬧到賈母跟前,狠狠地告了賈璉一狀。
賈母氣得跳腳,當即派人去喚賈璉來。
豐兒等丫鬟聽說都為璉二爺憂慮,擔心他這次有理說不清,反而吃了虧。雖然她們都明知襲人昨日來這裏是另有所圖,但無憑無證,人家惡人先告狀,再考慮到賈母對寶玉格外偏愛的情況,璉二爺這回反而不佔理了。
賈璉倒一臉淡定,不緊不慢的往賈母處去。
賈母早坐在花廳內,等了兩盞茶時間,直罵賈璉來得太慢。
婆子解釋道:“璉二爺不喜騎馬坐車,是從大房那邊走過來,路遠了點,的確要耽擱些時間。”
賈母一聽這話更不樂意了,賈璉這不是故意矯情么,這是埋怨她虐待大房,叫他們住偏了?
“二爺來了!”傳話的小丫鬟話音剛落,賈璉便已經走進門來。
賈璉穿着一身藍色的錦袍,玉顏俊美,本是多情的眼眸而今卻透着冷漠。他溫文爾雅地走到賈母跟前,表情不悲不喜,行了問安禮。
“襲人的事你怎麼解釋!”賈母劈頭就問。
賈璉斜眸瞟眼正被丫鬟們攙扶的襲人,眼睛腫的跟桃一樣,雙腿似乎還有些發軟,要人攙扶着才能勉強站着。
“她怎麼說?”賈璉問。
“你還有臉問,人家好端端的去給你房裏的丫鬟過生日,走錯路罷了,賠了罪,道了歉,你竟連個臉都不給,罰她在那兒跪了一整天,連他的主子寶玉你都不知會一聲!”賈母恨恨道。
寶玉委屈的在賈母懷裏縮了縮,含着淚瞟一眼賈璉,又哭起來。賈母忙寶貝心肝似得哄着寶玉。
王夫人坐在一邊靜靜地不說話,這件事兒很明了,她沒必要亂言討嫌,旁觀就好。
“呵,她是這樣說的?”賈璉轉眸,別有意味的望向襲人。
襲人嚇了一跳,低下頭,不敢跟他對視。賈璉卻突然移步,恍若一陣冷風般吹了過來。等襲人回過神兒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下巴已經被璉二爺勾住了。襲人被迫抬頭,含淚與賈璉對視。
賈璉諷刺地苦笑,“你這是報復我?”
賈母:“……”
寶玉:“……”
王夫人:“……”
“你……你們……”賈母吃驚地抬手指着他二人。
賈璉猶疑地看一眼襲人,才放下手,冷冷道,“我和她之間什麼事都沒有,”
此言一出眾人更不信了。
肯定有問題!
闔府上下誰都知道璉二爺花心多情,不會是對襲人……
“但她跟我的牡丹事兒就大了。”賈璉接著說道。他整個人臉色陰沉不已,目光陰戾,一身蕭殺之氣,搞得在場的人都莫名地心驚膽戰。
牡丹!
能讓賈璉如此憤怒的恐怕只有女人,莫非是襲人欺負了他看上的丫鬟?
賈母蹙眉琢磨了下,倒不記得榮府里還有叫這個名兒的丫鬟。她看向鴛鴦,鴛鴦卻也不知道牡丹是誰,搖了搖頭。
而王夫人聽到牡丹,當即就聯想起榮禧堂那盆被賈璉搬走的牡丹花,她覺得這個牡丹定然是賈璉姘頭的昵稱或者外號。
賈母忙打發走閑雜人等,轉而側身問賈璉:“璉兒,你說的牡丹是哪房丫鬟,”
襲人跪地,淚水嘩地就留下來,哭着跟賈母解釋:“就是璉二爺院裏的牡丹——”
“犯了錯就該接受懲罰,你根本沒資格委屈,”賈璉截了她的話,冷瞪着襲人,“這等小事也要鬧到老祖宗跟前,你真閑得慌。”
“不是奴婢,奴婢不敢,是寶二爺心疼奴婢,才——”
“還想推卸責任,要不是你裝委屈,寶玉會被你攛掇到老祖宗跟前鬧么!”賈璉突然厲聲喊道。
襲人嚇得一哆嗦,趕緊伏地跟賈母哭自己的冤枉。
賈母氣得沖賈璉吼:“我人還在這呢,輪不到你來訓她!”
賈母這一生氣,整個屋子的人都縮脖子不敢言語。
賈璉卻坦然直面,言語淡定的跟賈母講:“老祖宗心善仁慈,瞧着誰都好,寶玉也隨了您,所以才會被那些別有用心的小人利用。這件事的真相根本就不是您所聽到的那樣。是她自己不知羞地亂闖我院子,見我突然回來,心中有鬼主動跪地賠錯,我什麼都沒說,她自己跪到了晚上。結果出了門扭頭一走,反咬我一口,告我的狀。我看這個家要請她當璉二爺才對,我這個做主子的伺候她!”
“奴婢不敢!”襲人嚇得渾身哆嗦,真沒想到賈璉會敢頂撞賈母,而且如此巧言善變。明明是他施加壓力懲罰自己,可仔細想想,璉二爺當時確實沒說過一句罰自己的話。
“你……”賈母對賈璉頂嘴的行為很不滿,但考慮到他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如果他所言是真的,襲人不是誤入而是有意闖入,那事情就太嚴重了。
王夫人見勢不妙,正打算要張嘴把這件事說和了,賈璉突然提出要還原事實。
“怎麼個還原法?”賈母好奇問。
“還原事情經過,詳查相關人等。”賈璉簡單地回道,然後就命人召集所有涉事人員都湊齊了,在賈母院內等候。
豐兒等先說了當時的情況,證實了賈璉的確沒有出言懲罰過襲人,都是襲人自願跪着的。
賈母心中漸生懷疑,開始正視這件事的嚴重性。
很快事情就理順了。
襲人同麝月、晴雯去給豐兒慶生,襲人半路想起來要給王夫人辦事就先走了,然而她沒去王夫人那裏,卻出現在賈璉的院內,剛巧與提前歸家的賈璉撞面,後來豐兒等人也回院了,她就自願罰跪到深夜……而襲人被寶玉領回來之後,卻委屈地表示是給豐兒過生日走錯了路。
襲人前後言語不一致,顯然是在說謊。
賈母終於明白了賈璉所謂‘寶玉被人利用’的意思,看來這些人都欺負寶玉年小單純,出了事兒都讓寶玉來頂黑鍋。王熙鳳的事如此,襲人的事也是如此。
又欺負她的寶玉!
賈母正在暴怒的邊緣,豐兒再次表態道:“往年襲人她們從沒給奴婢過過生日,今年都要來,奴婢本是挺高興的,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都是奴婢的過錯。”
賈母一下子就聽出貓膩了,轉頭再審問晴雯、麝月,方得知她們去給豐兒慶生的主意都是襲人主張的。
看來襲人的確是存了歹心,另有目的!
“你說,你跑到璉兒的院裏意圖做什麼?”賈母質問襲人。
襲人畏懼地看眼王夫人,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撒謊的行為。
賈璉側身上前,站在襲人與王夫人之間,擋住了她們的眼神交流。
“鬧到這地步,你已沒翻身的機會,坦白交代還可活命,不然……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