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望了吧你
錦寧一怔，倏地站起身，眯着眼睛笑得春光燦爛：“大聖你說啥呢，你可真會開玩笑。”
孫悟空高高地挑起眉毛，拎着拳頭一臉陰森恐怖的樣子走到她身旁，弓下身子似審犯人似的沙啞着嗓子道：“那你跟俺說說，啥叫中了俺師傅的毒？還有那天在山裏，半夜三更的你倆共處一室，都幹啥了？”
孫悟空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帶着懷疑質問，好似這一眼就能從她雙眸看透她內心想法一般。
突如其來的接近叫錦寧心裏一顫，她慌慌張張地卻根本想不起來他說的是哪一天。
鼻腔里都是他猴毛的味道，她吞了口口水，剛要開口跟他虛與委蛇，就聽門口咣當一聲——那扇被孫悟空拍過一掌的門就這麼掉下來了。
清風站在門外，推門的手還停在半空中，滿臉黑線地望着那扇門，和門裏的他們。
尤其是這麼奇怪的姿勢，好像推一把就能親在一起了一樣……
錦寧起身一臉歉意，剛要說那門其實是先前遭過孫悟空毒手的，結果腿上剛使力，還沒站起來，又被孫悟空按了回去。
孫悟空轉過身，一手背在身後捂着她的嘴，另一手在空中揮了揮，跟清風說道：“不礙事，你儘快修好，俺不告訴你家鎮元子。”
錦寧跟着也無語了：這是典型的惡猴兒先告狀啊。猴子腦子也太好使了吧？尤其在這種事上！
清風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最後木訥地點了點頭，指了指手中的食盤，道：“我給兩位送吃的來了。二位照顧唐長老十分辛苦，可莫要跟着病了才是。”言罷，他走進屋將清粥淡飯放在桌上，又道：“我會儘快差人來修門。”
“有勞。”孫悟空將精瘦卻強壯的身子往床邊一擋，道：“沒事請回吧，俺跟錦寧還有些佛法要鑽研。”
鑽研佛法——呵了個呵，就是對禮佛之人的花痴之法么？如果這樣說來，倒也沒錯。
只是清風卻沒有一丁點的眼力勁兒，反而拐了個彎兒走進內間，來到孫悟空面前，探頭就看床裏頭的情況。
錦寧這時候正使勁掰着孫悟空的手指頭，想把他的手從自己嘴邊拿開呢。清風這一探頭，勢必看到她這副窘狀。不行，她一定要守住作為一枚器靈的節/操與尊嚴，千萬不能給佛祖丟臉！於是她索性一仰頭一轉身直接撲在了玄奘身上：“小唐師傅，你快好起來吧！你上次念的經我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呢！”
玄奘這會兒還昏迷着，自然毫無知覺。
錦寧心中正為自己的機智竊喜呢，就覺得后脖領子一涼，整個人被提了起來。
“師傅還病着，你有啥問題先問俺。”孫悟空一雙金瞳此刻散發著殺氣凜凜的光芒，一下子就盯得她膽戰心驚。
“好的好的。”錦寧縮着脖子認慫，他這才把她放下來。
清風趁這時候照着唐玄奘就是上上下下一通打量，最後才在猴子兇狠的目光下縮了縮肩膀，道：“打擾了，清風先行告退。”
清風大兄弟，憋走啊！
錦寧欲哭無淚，轉過頭看着孫悟空，想着伸頭縮頭都是一刀，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誰知孫悟空只提着拳頭轉過身，目送戰戰兢兢的清風出了門。而明月也在門外，二人對了個眼神，才一同結伴離開了。
猴子將身子轉回來時，臉上又掛上了那一抹陰鬱的神情。
錦寧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對，於是道：“大聖，怎麼了？”
孫悟空低頭瞥了她一眼，道：“沒怎麼。你好像還有事兒沒交代？”
“有啥事兒啊，沒事兒，一點事兒都沒有。”錦寧嘿嘿笑了兩聲，往床邊挪了挪，道：“誒你說小唐師傅怎麼昏迷這麼久還沒醒啊？好奇怪，不是喝了葯么。”
孫悟空看了看熟睡的玄奘，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俺使了咒在他身上，讓他多睡會兒。這些日子沒黑沒白地趕路，好不容易遇到個不錯的地兒，把病根除了再走。”
“哦哦。”
哎呀呀，轉移話題*好！
錦寧正竊喜呢，孫悟空又揚了揚下巴，對她說：“快說，啥叫中了俺師傅的毒？”
呵呵，這猴子還記着呢。
她眯了眯眼睛，撣了撣裙角，道：“唔，這個嘛，意思就是受到他刻板固執的思想的荼毒了。這是我們金器一族的特有用語。”
這麼奇葩的解釋，孫悟空自然是半信半疑的，想了片刻，又道：“那試禪心那天呢？在山莊裏，半夜不睡覺跟俺師傅秉燭夜談啥呢？”
原來他指的是那一天啊。
可是那天確實是在聽唐玄奘講經啊，天地可表，日月可鑒。
這麼說他肯定是不信的吧。
錦寧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玄奘床邊，道：“其實那天是我有些心悸，唐師傅給我念經來着。後來就討論了一下如何……如何度化大聖的事情。”
這話怎麼說都是唐突，錦寧撇着嘴沒敢抬頭，只撐着床板晃了晃腿。
“失望了吧。”孫悟空毫不在意似的嗤笑了一聲，道：“見俺老孫不是啥英雄好漢，知道攢功德無望，現在去跟佛祖後悔，還來得及。”
錦寧聞言有些吃驚，便抬起頭去看他。
臉上明明是漫不經心的樣子，語氣也不疼不癢的，可眼神里卻盛着滿滿的試探與期待。這猴子，教科書式的口是心非吧。
她去跟佛祖後悔，換了金善或者晉和來，才不會像她這麼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呢，哼。
不過話都說到了這份上，為了以後相處愉快，她也得表明立場才行呀。於是她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道：“才不是呢。誰還沒個心情不好的時候？換了個別人，肯定遠不及大聖呢。你別想太多，我不會後悔的。”
聽了她這話，猴子撓了撓後腦勺，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繼而又變為罕見的溫柔。像是鬆了口氣的模樣，他邁腿坐到她身旁：“俺也不知自己當時是咋了，看見老豬對你……怒火就蹭蹭蹭往上冒。”他雙手撐在身後，偏過頭問她；“你就不怕俺老孫下一個揍的是你？”
錦寧聳了聳肩，道：“說得就好像你沒揍過似的。”
想當初第一次見面的見面禮就是三棍子好嗎？若不是菩薩幫忙，她可能現在還瘸着呢。
猴子微微挑了挑眉，竟然齜着呀樂了起來：“你這丫頭，還挺記仇。放心吧，以後不會了。”
錦寧一怔，心裏泛起一絲暖意。她就說了嘛，度化孫悟空，也不像玄奘想的那麼難。
心中有種飄飄然的感覺，她抬起小手掰着手指頭說道：“大聖你看，雖然我不太記得原先度化過誰，不過你肯定是我遇着過的最好的了。本事又大，又會照顧人，看起來粗粗拉拉的，其實心裏可通世故了。”
意思是，玄奘如果再不知足，那也真是太過吹毛求疵了。
但孫悟空聽完，根本沒把重點放在她的讚美之語上，反而問道：“當真是一個都記不得了？”
他的目光認真得可以，錦寧鬼使神差地就想說一句，放心大聖，這次我肯定不忘。
但說來可笑，這些事從來不是她能決定的，又如何有資格給人家許諾這些？她微微揚起嘴角，剛要開口，就聽門外老豬的聲音道：“你們兩個壞心的，有吃的送來也不喊俺老豬一聲。”
話音剛落，老豬就甩着袖子一路小跑進門了，餓虎撲食似的就往桌上那齋飯上撲。結果眼看着就要拿到了，食盤忽然跟長了翅膀似的直接就飛進了屋裏，落在孫悟空手裏。
猴子冷哼一聲，把食盤端到錦寧面前：“照顧師傅的才有飯吃。你個獃子半天不見豬影，有吃的想起回來了？二錦，吃你的，別理他。”
錦寧拿起一個素餡的包子，聞了聞味道，倒也無甚食慾，於是遞給老豬，道：“還是讓老豬吃吧，我不餓。沙僧呢？”
“沙師弟跟一個小道童學抓藥去了。”老豬立刻可憐巴巴地望向猴子。
“叫你吃就吃。”猴子不耐煩地一揮手，低聲道：“獃子。”
言罷，他站起身一竄又跳上對面的太師椅，盤着腿喝起茶來。
錦寧看他到了五庄觀就沒閑着，又查探路線又整理行李的，也挺累了，於是道：“大聖，你回去歇歇吧，我在這看着小唐師傅就行了。”
“想得美！”孫悟空立刻放下茶壺夾了她一眼，道：“放你一個人在這，俺一走你又撲俺師傅身上去了。俺可得盯住了你，不叫你壞了師傅修行。”
老豬聽完捂着嘴直樂：“咱師傅細皮嫩肉，長得也俊，也怪不得小錦姑娘見了歡喜。難不成要天天對着你這毛糙糙的猴子啊？”
這就叫不長記性啊。
果然，猴子聽完就竄兒了。伸手就要揪老豬的耳朵。
手伸到一半，他回頭看了看錦寧，哼了一聲又把手收了回來，嘟囔道：“膚淺。天天跟着他一會兒聽念經、一會兒講佛法，睡着也得守在一邊，跟着俺老孫不見你這麼殷勤。”
這話明顯是說給她聽的呀。
錦寧怔了怔，忽然覺得這猴子真是可愛得緊。說什麼怕她壞了小唐修行，根本原因還是在於嫌她對自己不夠好唄。於是她站起身道：“那你們看着你們師傅，我出去轉一圈。”
大概上後山找片林子摘幾個果子給他，也就高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