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花痴人兒太膚淺
黃書郎也還算通情達理，苦笑一聲道：“錦寧姑娘，事情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墮入凡塵為妖，意味着再沒有西天的靈氣。咱們這些在靈山得道的，修行不夠是萬萬受不得俗世濁氣的。若想活，便須得有四奶奶她老人家施捨。一朝成了妖，哪還有回頭路走？”
錦寧就記得前幾天在黑風洞，也聽身材棒棒噠的女子說過，四奶奶賜給黑熊怪仙丹，還傳授他技藝，這會兒又來了個接受施捨的，於是追問道：“那她到底何許人也，又施捨你們什麼？難不成是仙丹嗎？”
“誰也沒見過她的模樣。”正說著，洞裏頭，赤發虎妖就出來了，手裏還拿着黃書郎的紅纓金盔與鵝黃罩甲。黃書郎不再跟她廢話，直接一旋身換上一身披掛，道：“對不住了，錦寧。”
言罷，他幻化出一柄尖利的三股鋼叉，飛速朝這邊打了過來。
孫悟空插着手不慌不忙，顯然成竹在胸，把錦寧拉到自己背後還不忘打趣：“你看，說了半天屁用沒有，還得打。”
錦寧瞅着黃書郎的鋼叉嚇人，眼見就在面前，倒吸了一口涼氣，卻見孫悟空不緊不慢地把金箍棒掏出來，在手上轉了個圈輕輕一撥就化解了他的攻勢。
黃書郎勁兒使得太大，鋼叉估計也沉，這一歪，尖端直接就打在地上了。砰一聲給地砸了個大坑。
錦寧趕緊捂上眼睛不敢再看：這兩天黃風洞也是慘，門也破了地也陷了，慘不忍睹啊。
孫猴子瞧了直樂，落井下石道：“你這黃鼠狼，修為不行啊。就這幾手還想吃俺師傅？痴人說夢！”
“俺才不是黃鼠狼！”黃書郎徹底叫猴子激怒了，把鋼叉往身旁一撩，雙手在身前喝喝哈哈地擺了好幾個很拉風的姿勢，最後吸了一大口氣，這是又要放狂風了。
孫悟空一手拎着金箍棒，另一手把錦寧扯到自己正後頭，道：“二錦，躲好了。”
錦寧悻悻地低下頭，想着幸虧自己個子又瘦又小。若是換個五大三粗的，這會兒躲起來還費勁呢。
正這時候，黃書郎果然一口大氣哈了出來，洞裏頓時又是狂風大作。她閉緊了眼睛，死死抓着孫悟空的衣服下擺，整個身子都靠在了他後背上。
要說這太白的法寶也真是厲害，孫悟空吃了他的十全大補丸，這次果然不怕風了，站在那紋絲不動。錦寧靠在他身後就跟靠在一座堅/挺的小山上一樣。透過粗糙的麻布衣服，他後背的觸感仍是毛茸茸的，帶着與凡人不同的溫度與氣味。心安的感覺頓時蔓延到四肢百骸，她不自覺地就揚起了嘴角。
雖然這時候不太合適，雖然小唐師傅跟豬悟能還在那綁着，雖然打鬥還沒結束。但是——花痴從是不分場合不分地點席捲而來的呀。
另一頭，黃書郎看孫悟空絲毫不受狂風所害，也心虛了：“嗯？你這猴頭，使了什麼妖術？”
孫悟空聞言很不愉快，一揚下巴叉着腰橫道：“都是長毛的，誰管誰叫妖怪？”
“你——你試試這個！”黃書郎仍不死心，又狠狠吸了一大口氣，肚子都鼓出來了，接着用力呼了出來。
這回已經不單單是狂風大作了。鋪天蓋地的黃沙外加碎石，還有一股濃濃的腐臭之氣在洞裏席捲開來，給錦寧嗆得差點流了眼淚。
她趕緊一頭扎在孫悟空後背，盡量不聞外頭的空氣，接着兩手順着他的腋下伸到他身前，慢慢往上摸着就去夠他的鼻子。
上次他替她捂眼睛，說啥也應該知恩圖報不是？
但她不摸不要緊，這一摸，臉登時就火燒火燎的了：這猴子胸肌也太發達了吧？！
咳咳，鼻子應該還在上頭哈。
她一雙手又往上挪了挪，呃……
這鎖骨，嘖嘖，也太性/感了吧。
結果孫悟空就不樂意了，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二錦，你瞎摸什麼呢！”
“我——我想給你捂鼻子來着，無奈海拔不太夠——”錦寧死的心都有了，忙把手抽出來背在身後：“大聖對不起我錯了！”
“真是，你平時都吃的啥啊嘴這麼臭？”孫悟空沒識錦寧那茬，反而自己伸手捂着鼻子，跟黃書郎說道：“說話比黃鼠狼放屁還臭！”
黃書郎一聽這話，羞憤得不能自已，收了神通再次持鋼叉打了過來。錦寧怕再給孫悟空拖後腿兒，吱溜就從他身後跑了出來，趁幾個小妖修門修地板不注意的功夫，一溜煙跑過去給玄奘和豬悟能鬆綁。
方才他倆在定風樁上還睡得熨帖，這會兒早醒了，恐怕也是叫黃書郎的口氣熏的。
待繩索解開，錦寧拉着玄奘就往洞外頭跑。老豬也是個實心眼的，可算懂得將功補過，走在倆人前頭開道，幾耙子掀翻幾個小妖，就和赤發老虎鬥在了一起。
這時，也不知道誰那麼多嘴，喊了一句：“唐僧逃跑啦！”
所有小妖都朝這邊打了過來。老豬被虎精已經纏得焦頭爛額，哪還顧得上這邊？
錦寧正發愁呢，就覺得本來跑她後頭被她拉着的玄奘忽然爆發了，右手拿着禪杖左手拎着她蹭蹭蹭就跑到了她前頭，左邊搥個小妖、右邊來個掃堂禪杖，還能顧着身後的攻勢拉着她及時閃躲。轉眼的功夫居然拉着她跑出了山洞的門。
錦寧直接驚了個目瞪口呆：“玄奘小師傅，人長的帥，沒想到身手也不錯啊。”
玄奘聞言立刻皺緊眉頭又開始捏佛禮：“阿彌陀佛，女施主莫要取笑貧僧。”
這會兒，孫悟空想必也跟黃書郎斗得差不多了，只聽裏頭咚的一聲，黃書郎就打着旋飛了出來，吧唧一下拍地上了。那尖尖的鼻子立刻拍腫了，耗子臉變成了豬臉。
一眾小妖見大王被擒，可謂是樹倒猢猻散，都變回原形跑走了。
錦寧在唐玄奘身後見了此景，憋笑都要憋到內傷了，就見孫悟空提着棒子打了出來，這一棒下去就要給他打個魂飛魄散。
媽呀，這是又要開殺戒？當著唐師傅的面可不能幹這種事啊！錦寧剛要上前阻攔，便聞得西邊一個洪亮的聲音道：“悟空，且慢動手！”
孫悟空這時候已經蓄了十分的力氣，就等着這會心一擊了，緊要關頭他哪還受得了手？正是緊張的時候，只見他掐了個不知名的決，大喊了一聲“變！”
居然就在空中變成了一隻大花貓。
地上那黃書郎嚇得都炸了毛了，嗷的一嗓子變回原形兩步就竄錦寧腿上去了。孫悟空見狀也急了，喵的一聲也往錦寧裙子底下撲。
錦寧都嚇傻了，跺着腳道：“臭老鼠你快死開！我跟你不熟！”
好在空中那位慣性“棒下留人”的靈吉菩薩終於及時趕到，一揮手就把黃書郎收回掌心，孫悟空這才變回猴子模樣。
靈吉菩薩倒也不愛擺譜，沒騎着啥蓮台，即刻落地，道：“大聖，勿動殺心，我還要帶他回西天交由佛祖處置。”
孫悟空湊上前去看了看黃書郎的真身，想打死他吧，沒法下手。可這麼饒了他吧，又不甘心。
他抄起金箍棒朝他腦袋就打了一下，直把他打了個頭暈眼花：“俺叫你色心不改！”
靈吉菩薩無奈搖頭，與玄奘打過招呼，便逕自回靈山去了。
這時，只見老豬抱着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女子就從洞府里出來了。那兩隻眼睛裏的溫柔恨不得滴出水來。
想必這就是高太公家那位翠蘭小姐吧。紅顏薄命，錦寧心裏一陣惋惜，卻見那女子在他懷裏悠悠轉醒，喚了一句“相公”。
錦寧啞然，沒想到世間竟有女子不嫌棄老豬這般長相，肯與其恩愛的。
也不知老豬是與唐玄奘說了什麼，導致玄奘允他回去安置好高翠蘭再上路西去。
於是錦寧又跟着孫猴子和小唐師傅牽着白馬上路了。
唐玄奘自己走在最前頭，騎着白馬騎得瀟洒。望着他的背影，錦寧總想起他拉着自己打小妖精的場景。那畫面太美了，嘖嘖嘖，可惜了了，這麼個級別的帥哥居然出家當和尚了。
她咋了咋舌，用胳膊肘碰了碰孫悟空：“大聖，你說你師父要是沒出家，一個長安城的女子不都得為其傾倒非他不嫁了？”
“膚淺！”孫悟空瞪了她一眼，道：“不是每個女子都看外表的。你瞧高翠蘭，照樣喜歡豬。”
錦寧點點頭，又道：“可眼見着一個多月了，他這一去還會回來嗎？”
孫悟空聳肩：“誰知道。師傅說會就會唄。”
又行了半月有餘，天氣漸漸回暖，是一年中最好的春天。一條長河劈山而逝，波瀾壯闊。玄奘在前方勒馬，道：“此水水勢兇險，又不見擺渡之人。為師聽聞你那豬師弟緣在天河領十萬水兵，不如等他一日，待他迴轉，再商議渡河。”
“行。”孫悟空把行李往地上一放，伺候玄奘坐好，便靠在一塊石頭上閉目養神。
這玄奘也不知為何這麼篤定老豬一定會這兩日回來，孫猴子也不聞不問的，倒是錦寧急的夠嗆。
後來她索性也想開了，在一旁靠着猴子休息，不一會兒就入夢了。
誰知還是觀音禪院那個沒做完的夢。在鬧市裡，那人自懷裏掏出一枚銀錠子交給耍猴人：“這隻猴子有靈性，賣給我吧。”
錦寧透過孫悟空那雙金瞳，才稍稍瞧見那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