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本來李惠是能夠體諒她的,因為她也確實沒有做錯什麼,但聽了她的這句廢話后,臨時改了主意,抽回了自己的手,使勁兒戳了戳她的腦門兒:“我怎麼就帶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東西!”
小姑娘的皮膚薄,經她這麼一戳,額頭上沒一會兒便浮了一點紅紅的印子。裴穗沒放在心上,還是笑嘻嘻地接她的話:“可能是老天爺見不慣你這麼能幹,特意派我來考驗你的吧。”
“……”李惠一直懷疑裴穗的腦袋是不是曾經被門夾過,現在終於找到了明確的答案。
不光被門夾過,還被驢踢過。
之前被肥頭大耳的老男人吃豆腐都沒見她反應這麼激烈過,今天只不過讓她去了一次人人都爭着搶着要去的地方,反而像是要了她的命一樣。
李惠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都到這種地方工作了,誰不是為了掙那幾個錢。聰明的人早就找到了一勞永逸的捷徑,就她還一步一個腳印地走着,當自己是來這裏競選優秀員工的嗎。
見裴穗還在傻不拉幾地瞎樂呵,李惠更糟心了,看見她那張臉就心煩,覺得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子的傻勁兒,出了庭院便把她往另一個方向推了推:“少在這兒和我嘴貧,該幹嘛幹嘛去。”
末了又叫住她,視線朝下,盯着她的懷裏問道:“你手裏又是拿着誰的衣服?”
“哦,這個啊。”裴穗也跟着低頭看了看,“就是剛才那包廂里……”
話還沒說完她便察覺到了不對勁,抬頭驚恐地望着李惠。
她居然全程抱着這件外套沒撒手?
看她一臉的活見鬼表情,李惠差不多也猜到了一二,懶得和她廢話,直接說道:“扔了,賀先生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
一聽這話,裴穗瞪得圓圓的眼睛忽得一亮,點了點頭,把衣服抱得更緊了,想了想又追問道:“不過那位賀先生到底是誰啊?”
“你大爺。”
“……”
這麼簡單粗暴直擊要害的回答,裴穗一時間還真的是無言以對。畢竟這話粗理不粗,有錢的確實都是她的大爺。
好在一周七天,她至少有一天是不用面對這群大爺的。
周六的校園一改平日裏的鬧騰作風,除了宿舍過道上偶爾傳來的關門聲,幾乎再無別的噪音。如此愜意美好的清晨,不睡到自然醒都對不起這假期。
不過“睡到自然醒”這件事已經被裴穗列為了“近期最想做的事”的第二名了。
今天她又爭當了負心漢,搶在鬧鐘響之前便醒了過來,夾着冰袋賴了幾分鐘的床,終於一個鯉魚打挺,下床洗漱去了。
為了不吵到同寢室的人,裴穗的動作都很輕,發出的聲響還沒熊雯的呼嚕聲大呢。
不過這話可不能讓熊雯聽了去,否則她當天晚上肯定會以更大的呼嚕聲作為贈禮。她貴為寢室的吉祥物,裴穗也是不敢輕易得罪的,拿着洗漱用品就往陽台走。
只是裴穗剛踏出去半隻腳,頭頂上方就飄過來一道聲音,還帶着濃濃的睡意,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穗穗,今晚八點,別忘了啊。”
這間寢室只住了三個人,而且還分別來自不同的專業。因為她們都很巧地被各自的專業給拋棄了,所以倒霉鬼們正好湊一堆了。
說話的正是另一個,叫景心。她前段時間參加了一舞蹈比賽,拿了個冠軍,被熊雯攛掇着要請客吃飯。
裴穗就愛她的說話算話,笑着答道:“放心,忘不了的。為了你這頓飯,我都提前買好了健胃消食片。”
說完后就抓緊時間去洗漱換衣服了。
除了會所的那份工作以外,裴穗還把大好的周末時光奉獻給了教育事業,穿過半座城市去給人補課。這家補了補那家,結束后又一刻不停地往市中心趕。
正值晚高峰,堵在路上的車子連起來可繞地球一圈,公交車上又擠又熱,一路走走停停,等她到的時候已經八點一刻了。
誰知道她一下車就收到景心的短訊,說是臨時有事,來不了了,讓她和胖熊倆人好好吃。
可熊雯也不甘落後,緊隨着這條短訊打了電話來,說班上搞活動,要弄到很晚才會完。
“……”裴穗望着面前這座高樓大廈,整個人都不好了。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朋友和美食不可兼得啊。看來今晚她只能拿出最高的戰鬥力,才不會愧對大老遠跑來的自己。
含着幾片健胃消食片,裴穗滿懷雄心壯志地走進了大廈里。
位於世紀大廈頂層的這家私房菜館聲震四方,她也早就有所耳聞。不過百聞不如一見,當她真的親眼見到的時候,那種震撼感一點也不亞於當初京城會所帶來的衝擊。
景心究竟參加的什麼舞蹈比賽,獎金居然高到可以請她們來這種地兒吃飯……不對不對,這家店不是出了名的高門檻嗎,有錢也不一定可以來這兒裝逼啊。
正當裴穗尋思着要不要轉行給景心打雜,手臂卻忽然被人抓住,緊接着聽見有人語氣激動地叫着她:“小裴!”
“……”她回頭一看,是會所的客人,“輝……輝哥?”
來會所的人大致上分為兩種,錢多人傻的和錢多人不傻的,袁賢輝就是屬於前者的那種。每次一來會所,準會拉着裴穗陪他玩鬥地主。
純鬥地主,不做別的,而且輸了算他的,贏了就算裴穗的,倆人的革命友誼就是這麼建立起來的。
不過說起來,裴穗在會所接觸了那麼多人,袁賢輝算是最為平易近人的了,對她也不錯,給起小費來毫不手軟。
一看真的是她,袁賢輝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笑得比花兒還燦爛,拉着她就往包廂里走。
“來來來,趕緊幫哥一個忙!我這兒剛好有一個局,都是些大老爺們兒,你就進去唱唱歌兒,給他們助助興。”
“……”唱歌助興?憑什麼啊,關她半分錢的事兒……
裴穗心裏那是一百個的不願意,連連搖頭拒絕道:“不不不,輝哥,我五音不全,進去了只會掃興……”
“你還想不想讓我幫你充歡樂豆了?”袁賢輝不高興了,拉着臉問道。
“……”我靠,不帶這麼踐踏人自尊的吧,她看上去像是會為了歡樂豆折腰的人?
裴穗抵死不從,情急之下只好拉着領路的服務員。結果袁賢輝和服務員狼狽為奸,齊心協力把她拖到了包廂里,讓生米煮成了熟飯。
被生拉硬拽進來也就算了,更讓裴穗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會在這裏看見那位賀先生。
不同於那晚的昏幽模糊,她這回是看得清清楚楚了。
只是包廂里的燈光太強烈,他的眉目被暈得有些虛化,眼底的冷凜也被隱去了幾分。坐在一群發福的中年男人中間,意態從容,尤為年輕英俊。
不過……這又是什麼,賀先生的健康講座時間?
其實關於這位賀先生,裴穗私底下還是到處打聽了一下的。畢竟事關生死,馬虎不得。只是眾人反饋回來的信息都不怎麼理想,除了性別年齡名字這三樣是統一的以外,別的方面都是各執一詞,沒個准數。
幸好這會兒裏面的人還沒有注意到門口的這段小插曲,裴穗趕緊把袁賢輝往後拉了一把,退到了他們的視野範圍外。
可袁賢輝哪裏知道她是在躲人,以為她又在打退堂鼓,覺得自己必須拿出點真本事來治治她了,於是雙手猛地撐在了她的耳側,惡狠狠地威脅道:“我給你說,你要是敢跑,小心我把你的腿打斷!”
“……”此時此刻,裴穗只想知道他是去哪裏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教他的人難道都沒有告訴他,只有長得帥的才叫壁咚嗎。像他這樣的,頂多算是進擊的巨人……哦不,是進擊的矮子。
看着他那近在咫尺的臉,裴穗善意地提醒道:“輝哥,該減肥了,你的肚皮頂到我了。”
聞言,袁賢輝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還是很認同她說的話的,但是——
“少來這一套,我沒時間和你打哈哈。這個忙你到底幫不幫,一句話,爽快點。”
裴穗最怕這種句式的問話了,看似給人留了選擇的餘地,但實際上不是明擺着只有一條路可以讓人選嗎。
不過見他的臉色變了變,裴穗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正色而言:“輝哥,別開玩笑了。以你的能力,天王老子都叫得來,不至於把我抓過來湊數吧?”
“……”這句話正好戳到了袁賢輝的痛處,小眼睛裏流露出的悲傷都快逆流成河了,“天王老子全他媽堵在路上了,你讓我怎麼辦!”
唉,說出來可能別人都覺得他是在鬼扯,一世英名居然就這麼毀在了晚高峰的手上。雖然他已經喊了這兒附近的其他人來救場,但再近也得花上一點時間吧。
裴穗一聽,同情之餘,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輝哥,真不是我不幫你。你說今天要是只有你一個人,我陪你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都行。但……”她指了指包廂裏面,“這種大場面我真的不行。”
其實裴穗也不是那種不懂得知恩圖報的白眼狼,本想着既然都進來了,那就助人為樂一次,可前提是沒那賀先生在場啊。
葉孟沉的朋友……肯定比葉孟沉還難伺候。
一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樣子,袁賢輝立馬懂了:“放心,只要今晚這筆生意談下來了,哥絕對不會虧待你。”
“……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