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爵位

5.爵位

宜生抱着七月,看着三人喜不自禁的樣子,終於想起他們為何歡喜,也明白了方才蘇姨娘說的“喜事”是什麼。

現在是承慶元年,也就是說,正是新皇登基這年。新皇登基,心情好,也少不得要施恩與天下,大赦囚犯、封賞朝臣等都是慣例。是以,威遠伯便也趁着這個好時候,給兒子沈承宣請封世子。

雖然沈承宣已經二十多歲,雖然沈承宣的兒子都已經開蒙,但他卻還不是威遠伯府世子,而只是威遠伯府大少爺。

威遠伯府根基不深,第一代威遠伯沈振英出身貧寒,以軍功起家,半個出色靠譜的族人也無。沈振英娶了兩個夫人,一是貧寒時的糟糠之妻,二是發達后攀附沈振英的小官之女,因此沈振英既無母族可靠,又無妻族可依,整個威遠侯府,全憑沈振英撐着。

於是,沈振英一去世,威遠侯府便嘩啦啦如大廈將傾。

沈振英去世后,長子沈問知成功襲了爵。可是,到了第三代沈承宣這兒,事情就不那麼好辦了。

沈問知襲爵時,沈承宣就已經十幾歲,按理說沈承宣被封世子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但是,從沈問知襲爵開始,請封沈承宣為世子的摺子幾乎是年年上呈,卻年年都沒有迴音。

開始沈問知和譚氏還以為是有人搞鬼,請封的摺子沒能上達天聽,後來花重金收買了宮裏人,才知道摺子早就呈上去了,先皇沒理而已。

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君子之澤,三世而斬,而威遠伯府,卻是眼看連三世都撐不下去了。

京城的人多鬼,一看這架勢,立刻明白威遠伯府要沒落。

老威遠伯沈振英是軍功起家,兒孫卻都是習文,習文也就罷了,偏偏沒一個出息的。沈問知學問平平,蒙父蔭在禮部領個閑職,半點實權也無。沈承宣倒是有些才華,當年也是正經科舉考出來的進士,可譚氏不捨得兒子被外放做官,託了許多的人情,花了許多的銀子,才讓沈承宣留在京城任職。

沈承宣是錦繡堆里養出的紈絝,吟詩作對,紙上談兵可以,真要他干實事兒,那是半點也指望不上的。因此,蹉跎了幾年,沈承宣官沒升幾級,吟詩作對的名氣倒比為官的名聲還大。

這樣的父子倆,若再沒爵位傍身,威遠伯府的未來已經可以預見。

偏偏此時先皇駕崩,新帝即位。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不待見威遠伯府,新帝卻說不定。

先帝重務實,所以不待見沈問知父子倆,可新帝卻是個眾所周知的顏控。新帝做太子時便喜歡與文人士子結交,尤喜詩文做得好,人也長得俊的風流人物。而這兩條,沈承宣一個不落地,全中。

於是,威遠伯府便又看到了希望。沈問知一大早便上朝遞摺子為兒子請封,看他那表情,顯然是聽了宮裏什麼消息,以為這次勝券在握了。

看着歡喜的三人,宜生諷刺地笑。

上輩子,沈承宣的襲爵之路可謂坎坷,最終還是靠女婿幫忙,才終於成功襲爵。所以自然地,這次也沒能成功。

不過……

宜生皺起了眉頭。

這輩子……可沒一個沈琪搗亂。

而且,她都重生了,難道別的事也會一成不變么?

宜生的心微微熱了起來:不怕變,就怕不變!

那邊三人喜不自禁,人人簇擁。宜生這邊,卻也有人靠了過來。

“母親。”半大的小少年滿臉嚴肅,恭謹地叫着宜生。小少年身後,一個身着素色羅衣,面相溫柔的年輕女子也朝宜生施禮:“少夫人。”

小少年叫沈文定,是沈承宣的長子,而他身後的,則是沈文定的生母方姨娘。除沈文定外,沈承宣還有一子,名叫沈文密,沈文密與沈文定今年均是十歲半,兩人生日只差了幾個時辰,只是這幾個時辰,便決定了長子與次子的差別。

沈文密的生母是蘇姨娘,而除了沈文密,蘇姨娘還有一個女兒沈瓊霜,今年七歲,是沈承宣最小的孩子,嘴甜人美,頗得府中長輩喜愛。

所以,蘇姨娘行事張揚一些也正常。

她是唯一一個有兩個孩子的,而且,她還有兒子。

宜生也有過兒子,可剛生下來,沒活過一天便夭折了。後來只生了七月一個女兒,直至如今,沈承宣和宜生都已年近三十,膝下卻依舊無子。

所以,如今的威遠伯府,正面臨著有長子無嫡子的尷尬局面。

按譚氏的想法,休了宜生,給兒子再娶個才是最好。可偏偏京城人都知道,威遠伯府少夫人懷第一個孩子時,老威遠伯病重,少夫人賢良孝順,一直衣不解帶地在病榻前伺候。後來老威遠伯去世,也多虧了少夫人里裡外外地操辦喪事。許是因為伺候病人操辦喪事太過勞累,老威遠伯頭七前一天,少夫人早產,生下一個不足三斤的男嬰,只活了半天,斷氣時,正好是老威遠伯頭七。

這樣一個賢良孝順的媳婦,因為伺候長輩丟了孩子,還壞了身子,雖然無子,卻也讓人十分同情。

若威遠伯府休妻,少不得要被人背後指點。

所以,即便譚氏不喜宜生,卻也只得忍着。

更何況,當初宜生賢良孝順的名聲還是伯府主動傳揚出去的。

那是譚氏逢人便說,說是兒媳太孝順,所以才累倒早產,又說那早夭的孫子是被曾祖父喜愛,所以才在頭七那天一起帶走。又說他們威遠伯府是仁義人家,感念宜生恩德,必然會善待她。如此云云。

前頭已然做出這幅樣子,後腳再因為人家壞了身子生不齣兒子而休妻,那豈不是太打臉?

只是,那時的譚氏可沒料到,宜生自那次壞了身子便再也沒能生下兒子,因此對宜生的厭惡還不算劇烈。若是譚氏能重生到那時,她指定得給當時的自己兩耳刮子。

那段日子,是譚氏對宜生最親切的日子。

呵。

她當然親切.

想起往事,宜生搖了搖頭,吐出胸中一口濁氣。

過去的事,多想無益。

沈文定和方姨娘請過安后便安靜地站在一旁,而另外幾個姨娘和孩子,卻是在沈承宣三人身邊湊夠了熱鬧,才挪步向宜生請安。

除了帶着兩個孩子的蘇姨娘外,還有一個柳姨娘。柳姨娘是教坊出身,論出身,是三位姨娘里最低的。原配宜生,妾室蘇氏、方氏、柳氏,這便是沈承宣所有有名分的女人。當然,沈承宣的女人不止這幾個,但是通房丫頭之類的,卻是連向正室請安的資格都沒有的。

蘇姨娘帶着兩個孩子先向宜生請安,動作,言語,通通符合禮儀,端莊地讓人挑不出一點兒錯處。只是兩個孩子畢竟還小,功力沒那麼深。

沈文密低下頭請安,起身的時候,眼睛便骨碌碌地轉,目光從宜生,到宜生懷裏的七月,最後溜到宜生身旁的沈文定身上時,不禁嘴角上翹,眼角微抬,帶着隱秘的歡喜和俯視。宜生一向不喜這孩子的眼神,前生不喜歡,今生也未改變,只是前生她忍着自己的不喜歡,按下不耐做出一副賢良主母的樣子,今生,她卻是不想忍了。

是以,見他又這樣打量人,宜生面上便淡淡的,與方才面對沈文定時的態度判若兩人。

蘇姨娘漂亮的杏眼快速抖動了一下。

雙方均不喜對方,這是彼此心知的事,但以往的宜生不會表現出來,可今天……

沈瓊霜年紀小,也更直接。

見宜生對自己哥哥那樣態度,臉上便立刻現出怒容。不過,她雖小,卻也知道一個庶女直接挑戰嫡母的權威是多麼愚蠢的事。眼珠子一轉,就轉到了宜生懷裏的七月身上。

即便四周熱鬧喧嘩,七月卻依舊睡得很熟。

“姐姐怎麼還在睡呀?祖母說小孩子不能偷懶,偷懶長不高的!”她睜大眼睛,滿臉天真地道,隨即又委屈地抱怨,“平日去找姐姐,姐姐便總在睡覺,要麼就是自己對着堵牆發獃,都不理霜兒,也不跟霜兒說話,霜兒好想跟姐姐玩。”

小女孩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室內響起,那邊猶自沉浸在喜悅中的三人也不禁看了過來。

看着宜生懷裏睡得安穩的七月,三人正在高處的興緻陡然降了一降。

沈瓊霜年幼不知事,只以為姐姐愛睡覺不愛說話,可在他們,在世人眼中,一個整天睡覺,除了“阿娘”再沒喊出過第三個字的孩子,可不就是傻子!封世子一事板上釘釘,這是喜事。可一看到那孩子,這喜悅便立即被沖淡了。堂堂威遠伯府,居然出了個傻孩子!這是整個威遠伯府的恥辱。

“今兒怎麼把她抱來了?”沈承宣終於對宜生說了第一句話,眉頭微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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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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