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非永久標記7
待郁澤進入駕駛艙,才真正看到這台機甲損壞的有多嚴重,就連智能核心的表面也有了細微的裂痕,卻不知道裏面到底會毀成什麼樣子。他將手掌放上去,智能核心感應似的閃了閃光,微小的粒子脈衝信號通過郁澤的手掌傳送到他的大腦。
這是機甲與駕駛員的一種對話方式,在智能語音系統完全碎成渣渣的情況下,它們仍然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向主人們傳遞自己的訴求,只是要釋放這種信號相當消耗能量而已。
核心表面的裂痕導致破軍傳輸來的信號也是斷斷續續的,但郁澤大致能明白,他是企圖向自己訴說那場絕望而殘酷的戰役,破軍釋放的過量粒子脈衝信號,使得它核心晶體上的裂紋更有向裏面延伸的趨勢。
郁澤立刻打斷繼續接收來自破軍的信號,將手掌覆蓋在那條裂紋上,道:“我知道了,放心吧,你現在可以休息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再次翱翔在太空裏。”
破軍掙扎了一會,終於停止傳輸,沉寂下來。
“他跟你說什麼了?”謝珩轉眼也跳了上來,身上掛着被郁澤撕爛的襯衫,半個肩膀露在外面。
郁澤打量了一下某人被踹的部位,心想流|氓不愧是流|氓,恢復都這麼快。他收回晶體上的手,嘆道:“沒什麼,只是一些當時的事情,爆炸的記錄,還有……你們是如何逃到這裏的片段。”
謝珩站直了身子,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那你沒事吧?”
郁澤納悶:“我怎麼了?”
仔細觀察過了片刻,又翻開他直接接觸核心晶體的手,才鬆了一口氣,“之前封齊也想嘗試修復破軍的能源晶體,在與他溝通的過程中,卻被過量的脈衝打傷了。”
郁澤撫|摸着破軍剔透寶石一般的核晶,溫和的光芒從他掃過的地方緩緩亮起,這尊龐大的鋼鐵巨物,此刻也有着一顆柔|軟的內心,如一隻等待主人揉捏脊背的忠犬。
“它只是有些狂躁,”郁澤道,“慢慢來就好了。”
他將駕駛艙里的狀況環視一周,在帝星的時候,他因自己對機甲的愛好也與極端派的一些優秀技師討教過,因此對極端派的設計理念略懂一二。儘管七星系列的設計師剛將第七架“破軍”定稿時,就因為突發疾病而去世,並沒有見證它們共同閃耀在星列之間的景色,但卻不得不說,這套戰甲真的是太美了,每一個細節都展示着它們獨一無二的特色,堪稱藝術。
郁澤把一些重要損毀的區域和需要更換的零件記在心裏,才不舍的退出駕駛艙。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這套機甲修好,他需要去一趟封齊的實驗室,得到一些可用的工具。
他痴迷於研究破軍的構造,並沒在意謝珩是什麼時候離開這裏的,當他從十幾米高度的艙門中探出頭時,看到那個男人正靠着旁邊一台機甲思考着什麼,見他要縱身直接往下跳,才施施然走過來,笑了一笑張開雙臂。
動作並無任何看起來奇怪和不自然的地方,就好像謝珩站在那裏、耐心地等着,並給予他一個寬厚結實的擁抱……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郁澤俯視他半晌,仍然覺得他的笑容里充滿了痞氣和沙土的味道,簡直是不懷好意。於是幾個縱跳,避開了謝珩能夠“襲擊”的範圍,拍拍手優雅地落在地上。
“真是不給面子,陛下。”謝珩聳聳肩,一股奸計未能得逞的失落表情。
郁澤甩他一個後腦勺,離開封閉室徑直向封齊的實驗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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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的一個月,郁澤都忙碌在地下基地里,連晚上睡覺都很少回到自己的房間,有時候謝珩突發奇想出去一尋,不是在這架機甲上躺着,就是在那架機甲里團着。
他似乎有天生的親民體質,才來了不過幾天,幾乎整座基地里的人都對他抱有不同程度的好感,大家偷偷摸摸地注視着這位舉止高雅又不過分疏離的alpha。
基地里的高級機甲技師並不多,郁澤就聯合幾名老技師,自發開設了一個講堂,每周三天為他們講解關於機甲深度構造和故障處理的內容。沒過太久,幾乎所有的機甲都已檢修完畢了。
破軍和貪狼也已進入了實戰檢測階段,而祿存、文曲的能量核心需要一種極其特殊的材料才能修補。
封閉室里除了能夠擺放七星機甲,再往裏面走還有一件寬敞的虛擬訓練室,這是謝珩花大價錢才從一些星際私販手裏一點點買齊的設備。後來謝珩告訴他,那些錢都是一人一甲深入異種獸的棲居腹地,靠狩獵一些珍稀的獸類換來的。
在虛擬實驗室里,他們可以真實模擬機甲的戰鬥狀態,而此間戰鬥會由虛擬終端合成為視頻畫面,傳送到基地的大廳里,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郁澤已進入了破軍的駕駛艙,將兩邊的信息帶綁在手臂上。今日他原意只是想測試一下破軍的基本性能,誰知道謝珩突然站出來,自告奮勇要與他對戰。
“貪狼”是一架青黑色的力量型機甲,正如為它所命名的星位一樣——北斗第一星,乃是七星系列的領軍機甲。一出場就渾身盈滿了殺伐煞氣。
他們選取的模擬對戰區是沙漠。雙方意識由手臂上纏|繞的信息帶連接上訓練儀主腦,一陣白光閃過之後,兩台巨大的機甲彷彿已經立身在一望無垠的黃沙之中。
基地大廳的屏幕上,眾人聚精會神的看着這場對決。
主腦模擬的時間正好選在黃昏之間,一輪紅日掛在視線盡頭的沙丘上,風漸漸吹起,揚起漫空的飛黃沙塵。昏紅的光線好似給這場對戰披上了一層死亡的氣息。
謝珩駕駛的貪狼率先發難,青黑色耀如鱗光的機甲在柔|軟的沙地間行動自如,從郁澤身邊掠過時掀起遮天蔽日的黃沙。眾人只看到貪狼在四處游|走,卻不見破軍有分毫動作,不禁四下交談起來,正當有人懷疑是不是駕駛員與機甲出現了罕見的戰時排斥現象時。
破軍霍然一躍而起,機械臂瞬間變形為一把破甲刀,俯衝下來時翩白如燕,卻又神速似電。它不愧是七星中最重速度攻擊的一款機甲,靈活度比貪狼要好上太多。
貪狼所裝備的武器是需要蓄能的,在郁澤操縱破軍劈刀破甲的時候,一顆微型磁力彈轟然射出,離開安全範圍后剎那破裂成數十個,每一個子彈的威力都能毫無壓力的穿透對方,並連帶那駕駛艙里的人一同轟成碎片!
周圍的空氣里都似乎閃着刺目的電花,郁澤頃刻間就已深陷在貪狼扇形的攻擊圈裏。
大屏幕前的穆爾正抱着一盒零食,此刻也難得停下了咀嚼,一本正經地觀望起來。大廳里還有玩心大起的,用晚餐里的獸肉做賭注,壓他們倆到底誰贏。
封齊伸手從穆爾的零食盒裏抓起兩粒,搖搖頭道:“看來你們晚上的肉塊都要歸我了。”
“咦?”穆爾好奇地貼上去,“你是說他們誰都不會贏?”
封齊只是笑,任憑小omega怎麼騷擾他都不肯再多說一句。
穆爾賭氣坐回屏幕前,一抬眼,看到本該被扇形範圍攻擊的磁力彈射中的破軍竟然憑空消失了!眾人目力只可捕捉到一道白光,在數十枚微型彈藥里回寰穿梭,然後一個騰空,終於又出現在貪狼的頭頂!
破甲刀正中劈下,貪狼不得不抬起機械臂抵擋,沉重的機甲被巨大的衝擊力按壓,深深陷進了軟黃沙層里。
模擬沙漠裏的日頭漸漸落下,最後墜下沙丘,昏暗的光線給與了外表青黑的貪狼極大的優勢。
破軍並不是個好操控的夥伴,北冕軍時期篩選駕駛員的時候,與它基因匹配度超過60%的足足有十個人,但最後全在實戰訓練中,被傲嬌的破軍機體所排斥,像吐瓜子殼一樣當眾給吐了出去,最終選定的那名七星戰士也是經過了大量磨合才被破軍所接受。
他按下手邊一個按鈕,連接至破軍的駕駛艙內。畫面溝通時,他竟然看到對方眼裏的兇狠,以及唇邊一抹酣暢淋漓的笑意。他沒想到郁澤與破軍的契合度竟然那麼高,那完美的操作表現簡直令人痴迷,彷彿面前的儀器都早已被他銘刻心中,根本無需多想就已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
謝珩毫不懷疑,破軍在他的手裏,定將更加靈活多變、勇往無敵。
大屏幕前正在觀戰的眾人見貪狼忽然不動了,急地直拍大腿,紛紛隔着屏幕大聲嚷嚷着。
就是貪狼這麼一愣的瞬間,破軍穿破雷雲的閃電,沖開沙霧,破甲刀也已換成了能夠斬艦毀星的粒子束長丨槍,紅如曜日的槍束直挺挺地刺穿貪狼的機殼。
謝珩一閉眼,只聽見耳邊滴滴的報警聲響:“我方機甲被刺穿,模擬對戰已結束,駕駛艙彈出中……三、二、一……”
眾人看見這個結果,吁地起鬨,大叫不過癮!
封齊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要是論實戰經驗和操作熟練度,初次接觸破軍的郁澤即便是契合度再高,也會落後貪狼幾分。若是此戰謝珩真的輸了,那只有一種說法。
——謝珩捨不得而已,哪怕是在虛擬對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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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基地大廳,封齊拎着一些特殊藥劑去找郁澤,剛走出升降梯就看見了坐在休息區里,一臉苦悶,正仰頭灌水的謝珩。
“怎麼了,謝少將?”封齊走過去,笑笑道,“打輸了不服氣?”
謝珩抬頭看看堵在面前的身影,示意他向後看。
封齊順着他的視線一掃,果不其然看到了被眾人包圍起來的郁澤,單薄的上衣被汗水打濕,半貼在身上,勾勒出流暢的腰腹曲線,原來半長的象徵皇室優雅的黑髮也被齊齊剪短,顯得更加颯爽輕快,行走間五指從前向後一撩,汗水輕揚着灑在半空。
就是隔這麼老遠都能感覺到那群單身大老爺們身上萌動的春氣。
謝珩不僅沒有戰敗的羞恥感,反而也挑眉道:“怎麼樣?”
封齊不明不白,“什麼怎麼樣?我只知道,他要把你基地之王的地位奪走了。”
“……”謝珩不耐地嘖舌,將封齊拉低下來,悄聲道,“我是說那個身材,那個臀型,那個腿。你沒看見他剛才從破軍里跳下來的時候,臉色微紅渾身汗水的俯視着,有一瞬間我都感覺自己要硬了——”
封齊眼角一抽,把手裏一塊堅|硬的材料直接砸在了老流氓的腦門上。
謝珩摸着額上撞出來的紅印,嘴角帶笑地沉默了一會。等封齊完全不想搭理他,扭頭要走的時候,他忽然冷靜下來,格外堅決地決定道:“我想要他。”
“哈?!”
封教授兩步退回來,拍拍頭兒的臉頰,激動處聲音不禁拔高了幾分:“謝珩你是不是還沒睡醒?你想要他?要他什麼?就因為看上人家的屁|股了?”
有人聞聲側目過來,猜測他倆正在討論誰的屁|股。
“我開玩笑的,怎麼會是因為那種事。”謝珩目不轉睛地盯着遠處的郁澤。
封齊才鬆了一口氣,就聽謝珩張口又道:“我不知道。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哪怕是因為看上他的屁|股、想上他之類的也好……我只是覺得如果不趕快給自己找個理由,我都會覺得自個兒是個神經病!我怎麼會覺得一個alpha有魅力?”
這回輪到封齊沉默。良久,他才說道:“你還是儘快移情別戀吧,那個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謝珩說:“我知道,他是神聖華夏帝國的皇帝,郁澤。”
封齊吃驚:“你知道還——”
謝珩更加堅決:“我還是想要他。”
封大教授啞口無言。
“哎,不說這個,你這箱子裏又是什麼玩意?”謝珩敲敲他手裏的黑皮箱子。
封齊道:“既然你知道了他是誰,也就沒必要瞞着你了。他被注射過一些實驗藥劑,我相應研製了一些抗製劑,對他的身體有些好處。只不過……”
謝珩抬起眼來,關注道:“只不過什麼?”
封齊嘆了一聲,“他也許會留下點後遺症。”
“嚴重嗎?”
“說嚴重倒不至於,只不過他現在估計能夠聞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並受到一定影響,這種影響據我觀察應該很輕微,並不會影響基本生活。只不過……”
謝珩鬱悶道:“你能一口氣說完嗎!”
“哦,只不過他現在能夠被短暫標記。”
“短暫標記。”謝珩摸着下巴思考起來,並沒注意到郁澤已經擺脫了圍觀群眾,正向他這邊走過來,感嘆道,“那就是沒辦法生了……雖然沒關係……唉,不過總感覺有點可惜啊……”
“你說讓誰生?”一個笑眯眯的聲音響在耳畔。
謝珩脫口:“郁澤嘛!”
“謝——珩——!!”郁澤一個過肩摔,把尚在亂想的謝珩拎起來扔了出去,直接摔進了人群。
謝珩後背着地,悶哼一聲。
封齊長長的“唉”了起來,可悲可嘆可憐啊,謝少將,你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烏七八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