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林輕語給自己做了一晚上的思想工作,決定更加珍惜現在來之不易的生活。於是第二天一大早她早早起床,把之前的學習計劃表翻了出來,這計劃進行了幾天就被樹妖的出現打斷了,她想從今天開始繼續之前的奮鬥。

下好決心,她去食堂好好吃了個早飯,去上課了。

可是她沒想到,今天教授居然上課快半個小時了,都沒到!

學生們在教室里各玩各的,看小說,玩手機,聊天睡覺,林輕語看着紛雜的四周,忽然有一種人生被耽誤了的焦躁,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八點二十六分……

正是等得不耐煩之際,教室後面的大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學生們往後一望,都開始互相拍着手臂相告:“教授來了。”於是,接下來便是一片窸窸窣窣的收東西的聲音。麻溜利落得像深秋的收割機,是對最嚴格的老師的前奏贊禮。

林輕語是今天才知道,原來教這門課的老教授在同學們心中有這樣的積威。

可就算老教授有這樣的威嚴,林輕語現在也對他十分不滿意。

以前蘇逸安教這門課,雖然掛她的科針對她,但好歹蘇逸安上課是從來不遲到的,教學也是相當的嚴謹認真,對學科的態度也是非常之專業,怎麼會出這種遲到半小時的紕漏……

她轉頭不滿的看了還在過道往講台走的“老教授”一眼,然後,就愣住了。

為什麼……

這個“老教授”一夜之間竟然變得如此年輕了?為什麼他長得那麼像蘇逸安了?為什麼走路的步伐都隱隱透露着一股冷漠的殺伐決斷的氣息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這個“老教授”走上講台時,居然連隨身攜帶的粉色保溫杯都沒有放到講台桌上!

這根本就不是老教授!

林輕語霎時間拍案而起,在已經寂然一片的教室中猛地站了起來,鶴立雞群。

左右兩旁的同學都嚇了一跳,愣愣的盯着她,只見林輕語直勾勾的盯着講台上的教授。

而教授在講台上站定之後,放下課本,眼瞼一抬,眸光鋒芒如針,直刺林輕語的眼眸,四目相接。

“這位同學。”清冷的聲音在教室里回蕩,“有什麼問題嗎?”

林輕語坐的是最中間,第三排,全教室的目光一瞬間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在這樣的眾目睽睽之地,林輕語卻沉默的看着眼前這個人。

蘇逸安。

就是他!

林輕語很清楚,她之前在學校網站教員列表裏查過,這個世界的a大力,根本就沒有蘇逸安,昨天下午上這門課的同學都還是被一個老教授在教學,而今天學校怎麼可能這麼突然的臨時換人!而且周圍的同學竟然沒有任何一個覺得異常!

坐在林輕語旁邊的學霸周興拿手肘碰了碰她的腿:“坐下,你幹嘛呢?”

面對突然出現的老師,大家都毫無異議的接受了,只有她一個人感到吃驚,這讓林輕語想到自己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

“蘇老師。”林輕語喊出了口。她盯着突然冒出來的蘇逸安,“我想知道,您為什麼來遲到了半個小時?”

周興眉頭一皺:“發癲啦?快坐下。”

“大學是花錢來上的,您這樣浪費我們的時間和金錢,真的合適嗎?”

全班嘩然。

林輕語想,或許蘇逸安也是一覺醒來忽然掉進這個世界的,或者是這個世界的設定忽然發生了什麼改變,以至於本來消失不見的蘇逸安又出現了。

不管是怎樣,如果上個世界註定發生的事一定會發生的話,那麼蘇逸安掛她科也是註定會來到的,反正他都要掛她,那她不如趁着現在,在她能掌握主動權的時候,先弄死他。

就算弄不死也先整個殘廢玩玩。

她對蘇逸安的積怨,可是深得很呢。

林輕語仔細打量這蘇逸安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動,她想從蘇逸安的表情當中看出倪端,但最後卻依舊什麼也沒看出來。蘇逸安顯得非常的平靜淡然,對林輕語咄咄逼人的質問坦然應對:

“對各位同學抱歉,起晚了,這一節課同學們的損失我會上報教務處,計算學分,摺合人民幣,在期末的時候,退回各位賬戶里,款項會從我的工資里扣去。”

聽到蘇逸安一本正經又嚴肅的說了這樣的話,學生們都驚得左右嘀咕。

林輕語也有點愣神,沒想到蘇逸安竟然以這種方式來應對……

“另外。”蘇逸安語氣平穩,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準確的來說,遲到的這二十六分鐘,我會在最後一節下課之後補回來。”

話音落地,教室里沉默了一瞬,待大家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就聽見了此起彼伏的哀嚎與嘆氣聲。

林輕語:“……”蘇逸安這一記反攻,真是使得好生陰險!

身邊另一個不是學霸的同學立即連拖帶拽的把林輕語摁了下來,小聲嘀咕:“哥哥,你今天吃錯藥了?招惹他?你想害死我們啊?”

是的,同學們這樣的語氣,讓林輕語不經意間又回到了上蘇逸安的課時,那種壓迫緊張的感覺。

林輕語愣神的盯着他,蘇逸安,真的回來了。而且……

他的聲音還熟悉得好像昨天還在她耳邊響過一樣啊!

她是有多在乎蘇逸安啊!

林輕語內心的抓狂,蘇逸安全當不知,就像他會下意識的屏蔽下面學生關於加課的哀嚎一樣,他平靜的翻開了書本,這是第幾學周,該上第幾節課,蘇逸安只需輕輕推算一下就知道了大概進程,過去寫過一遍的教案在腦海里浮現,他轉身就在黑板上落下了幾個字,講課對他來說並不困難,學科知識信手拈來,他的大腦甚至有空去思考,今天來的路上,聽到的那節心理課。

八點十五的時候,教務處打來電話,他說十分鐘後到,就一定會十分鐘後到,而之所以他會二十六才到,完全是因為他在路上聽到的那節不知在講什麼的課程,講課的老師講得並不好,他用讓人聽而睏乏的聲音說著:

“……人的願望是怎樣形成的?當能力有限而*大於能力的時候,人就有了願望,願望是當時不能達到的一種期盼,而這種期盼其實來自於人內心深處的缺失……”

蘇逸安那時就微微停下了腳步。

他在忽然間,想起了一件很古老的事,古老的甚至連對童年記憶得那麼清楚的他都有點忘記了。

那時他還在和林輕語在一起讀小學,兩人已經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幾乎形影不離,雖然多半時候,是蘇逸安纏着林輕語。可林輕語也沒有嫌棄過他。

有一次林輕語放學不想回家,他就陪着她在外面玩,一直玩到很晚,林輕語也不想回去,蘇逸安就問她:“輕語,你今天晚上不打算回家了嗎?”

“我不想回去,今天爸爸出差了,不在家,家裏沒人關心我,我不想待在家裏。”

蘇逸安就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走:“那你去我家吧,我關心你。”

林輕語轉頭看他:“我爸爸說不能隨便去男孩子家。只有嫁給那個男孩了,做他媳婦了才能去。”

“那以後你嫁給我就好了。”

“我為什麼要嫁給你?你會聽我的話嗎?我去外面工作,你會在家裏給我收拾屋子嗎?會給我買菜煮飯,生孩子帶孩子嗎?”

蘇逸安就一本正經的和她說:“我生不了孩子,不過其他事我都能做。”

林輕語皺了眉頭:“生不了孩子可怎麼辦,以後我可是想做個男人的。”

“……”蘇逸安看着她,“為什麼?做女孩不好嗎?”

“不好啊,媽媽不喜歡女孩,好吃的都讓弟弟吃了,好玩的也先給弟弟玩了,我和弟弟打架,媽媽也不幫我,如果我是男孩的話,就不用讓着他了。”

蘇逸安想了一會兒:“你繼續做女孩好不好?”他一雙澄澈的眼睛裏,裝的全是林輕語,“以後你想要什麼,我都讓着你。”

“我不用你讓,我自己來,你又打不過我。”

“……”

林輕語從他手裏拿走了蘋果:“你看,我吃了哦。”說著,她“咔”的脆生生的咬了一口。嚼了一嘴的汁水,吃了蘋果,小女孩笑得比陽光還燦爛。

蘇逸安也不生氣,就歪着腦袋看着她,嘴角也跟着林輕語的笑容微微笑了起來,真好,他想,明天還要拿個蘋果來讓她搶。

“你呢?”林輕語一邊吃着蘋果一邊問他,“蘇逸安?你已經是男孩了,你以後想做什麼?”

蘇逸安垂頭沉默了很久:“我想做一棵樹。”

“樹?為什麼?因為可以結果子吃么?”

“因為……”他看了看天,“每天都可以過着重複的生活,安安穩穩的生長,從生到死,不用對變化感到擔驚受怕。”

回憶到此處,戛然而止。

在黑板上不停書寫的粉筆忽然停了一下,班上認真聽課的人也都望着蘇逸安,正適時,下課鈴響起:“課間休息。”他說了這四個字,丟了粉筆。走到了講台一邊的窗戶,往外看風景。

他望向那片小樹林,他覺得,他好像隱約猜到他和林輕語來到這個世界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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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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