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四章

陳輝的私人晚宴就在他本人的別墅內舉辦，當天晚上可謂眾星雲集，隨便在交誼廳點一個人頭就是音樂界舉重若輕的音樂人。除此之外還有陳輝自己的私交好友，時尚圈的，演藝圈的。進門的紅毯路星光熠熠得不輸頒獎典禮。

這種需要各方面人情關係才能進入的娛樂圈高階圈子，匯聚着最當紅最有名望的藝人們，但同樣的，這裏也窩藏着娛樂圈最骯髒最見不得人的交易。

這是方焱第一次親身接觸陳輝，他在圈裏的名頭太響，誰都想找他寫歌。在音樂界浮浮沉沉幾十年，屹立不倒常青樹，天王天後在他面前也大牌不起來。

陳輝今年52歲，看起來卻清癯，頭髮雖有白絲反倒添了幾分風骨。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看起來溫柔又和睦。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那個傳出好幾起|性|醜聞的變|態。他在音樂學院做挂名教授，偶爾去上幾節課，勾搭上|床的學生數都數不過來。可能是做得實在太狠，再加上當事人也沒那麼包子，就搞出了動靜。

方焱猜那些醜事絕對不止曝光的那幾起，陳輝有那種癖好不是一天兩天，遭下手的學生和明星一籮筐，能都被他兜住只漏出這麼一點，只能說陳輝本事大，手腕高。

方焱本能地不喜歡陳輝，道貌岸然的人往往最陰險奸詐，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翻臉不認人。更何況他也沒有那方面的癖好。

但他沒辦法。

徐子岩拉着方焱去給陳輝敬酒，徐子岩當年在陳輝的工作室里待過，算是陳輝的舊部，能說得上點話。方焱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不那麼僵硬。

陳輝伸手過來握住方焱的手，捏了捏手心，朝方焱曖昧地笑笑。方焱立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渾身不舒服。但他還是盡量維持面部微笑，即不要太熱情，也不能太矜持。

陳輝也不是誰送上門都收，至少面對方焱，陳輝的態度並不比他帶在身邊的那個小情人要好。方焱認識跟在陳輝身後的那個男生，漂亮得雌雄莫辨。陳輝就喜歡這種的。方焱的外貌可能真的有點不對陳輝的眼。

徐子岩很是推薦了一番，方焱終於得到了和陳輝單獨談話的機會。那小男生被陳輝遣走時，狠狠地瞪了方焱一眼。當面撬牆腳，管你是誰都招人恨。

方焱和陳輝端着兩杯紅酒走到一處比較隱蔽的小陽台上。陳輝湊近方焱，佯裝給他碰杯，另一隻手卻從他的西服上裝下擺伸進去，挑開襯衫。腰腹被那略帶涼意的手指撫摸時，方焱冷不丁抽了下手指，萬幸沒有後退，也沒有下意識去推陳輝。

陳輝很滿意方焱這樣的反應，將他拉到懷裏，溫聲細語地聊起來。

“我聽過你的歌，很不錯啊。現在能踏踏實實寫歌，唱好歌的新人也少了。”

“沒想到輝爺也有時間聽我的歌，總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一大半了。”

“哈哈，這是什麼話，我也很喜歡發掘新人歌手。年輕人不要這麼妄自菲薄嘛，你嗓音條件很好。”

“是，大概我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這個了吧。”

“年輕人，要有朝氣。我還是很看好你的。”

方焱就是微微低着頭笑，不說話。陳輝喝了一口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方焱說：“你和齊肅以前認識？”

方焱心裏一驚，裝作略感意外地回頭看了陳輝一眼，說道：“……是，以前我們認識。”

陳輝微微眯起了眼：“我聽說他以前也是搞音樂的？”

方焱說：“他結他彈得好，也會寫歌。”

陳輝問道：“這不是挺好的一苗子嗎，怎麼突然跑去拍電視了？”

方焱頓了頓，說：“我已經好幾年沒和他見面了。離開樂隊之後他就沒再和我聯繫，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樣啊。”陳輝若有所思地點頭，舉起酒杯和方焱碰杯：“既然是朋友的話，還是得多聯繫，出來喝喝酒吃吃飯。年輕人之間的恩怨哪有那麼嚴重，說清楚講明白還是好兄弟，對不對。”

“嗯……”

“這個圈子啊，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你以後總會明白的。”

“輝爺您說的是，找時間我會試着約他出來吃飯的。說起來他也是您的粉絲，到時候您也一起過來，他肯定很高興。”

“那感情好啊。”

陳輝笑吟吟幹掉紅酒，拍了拍方焱的肩膀，“你果然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小夥子。”

方焱也笑着敬酒。

有關於齊肅的話題結束后，陳輝很快便找借口離開。方焱目送陳輝離去的背影，在心裏狠狠啐了一口，為老不尊的色胚。

他算是知道陳輝明明對他不是特別感興趣，卻還是抽空和他聊，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焱忍不住回想齊肅現在的模樣，卻也不得不承認，好這口的男人沒有人會不喜歡齊肅。陳輝估計早就蠢蠢欲動了，只是找不到機會下手。現在一見他和齊肅有關係，立馬就拐彎抹角地想要和齊肅見面。

方焱暗自冷哼了聲，陳輝要是知道自己和齊肅已經交惡到毫無轉圜餘地，估計腦門都要悔青了。

不過這對方焱來說正好，既然陳輝看上了齊肅，那他牽個線搭個橋，收收好處也不為過。至於齊肅和陳輝最後究竟會鬧成什麼樣，那又關他什麼事？

想明白了之後，方焱只覺得渾身舒暢。走路都更加挺胸抬頭，器宇軒昂了。結果剛掀開落地窗帘，冷不丁撞上一個人，一潑酒就這麼灑在了身上。

只聽得那人忙說：“啊，抱歉，你突然走出來……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沒事……”走路不長眼啊真是的。

方焱抬頭想要找放置紙巾的地方，一眼便看到那個潑了他一身酒的人的模樣。

“是你？”

“嗯？”那人顯然對方焱這種不期而遇的口吻感到疑惑，皺起眉來看了方焱一眼。這一看，那人也驚了下：“你怎麼也在？”這麼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裏的手帕遞給方焱。

方焱勾了嘴角，似有自嘲的笑。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蔣陽，怎麼看都覺得很諷刺。同是李攸寧曾經包養過的人，居然在這種地方碰了面。不過蔣陽不比他這麼不堪，現在蔣陽那是正當紅。《王朝》那部劇捧紅的可不止齊肅一個人，作為那部現象級電視劇當之無愧的男二號，蔣陽可以說直接從三線奶油小生躍居一線。鋪天蓋地的採訪，電商廣告，話題熱度，還有越來越好的影視資源。只要蔣陽自己不作死，勤勤懇懇繼續拍片，總不會這麼快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

不過，既然蔣陽出現在這，那就說明他也是個有野心的人，不甘現狀。

他和蔣陽見面不多，卻因為李攸寧而關係微妙。一方面他和蔣陽的發展圈子不同，要說利益碰撞也還沒到有你沒我的程度。但兩個人同為李攸寧姘頭，總有點爭寵的意思。

現在這麼一見面，尷尬之餘，居然還有點同病相憐的親近。

“你現在有時間吧。”蔣陽指了下剛剛從這個地方離開的陳輝。兩人對此心照不宣。

方焱還在用手帕吸西服上的污漬，聞言朝不遠處的徐子岩看一眼，見徐子岩沒注意到這邊便點了點頭。

“我也正好沒事，聊聊？”蔣陽說。

方焱索性也不再擦那根本擦不幹凈的酒漬，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手上，隨手從遊走的侍者托盤裏端過來一杯酒。

“最好找個能透氣的地方。”方焱說。

蔣陽眼神一轉，瞥了下被落地窗帘遮住的陽台，“我覺得那地方挺好的。”

方焱哼了聲，轉身又回到了剛離開的地方。

蔣陽跟進來，沒拿酒。他側倚在護欄上，微微仰頭望天，不說話。方焱也不開口，光在那喝酒。不知怎麼的，現在他特別想喝酒，喝醉…

半晌，蔣陽終於說道：“李攸寧還真是挺混蛋的你說是不是。”

方焱：“………”

蔣陽說：“脾氣不好又愛拈花惹草，活脫脫個有錢二世祖。”

方焱說：“你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注意下表情搭配，不然真的很難說服人。”

蔣陽忽的直視方焱，眼神飄忽又灼熱：“他是個混蛋！但我真的挺喜歡這個混蛋！”

方焱低下了頭，他想着蔣陽可能是憋久了，終於找到個看起來可以當樹洞的人就開始喋喋不休。又或者是喝醉了，醉到什麼心裏話都冒了出來。但他又想着，自己的心情和蔣陽何嘗有不同？

李攸寧雖然是個混蛋，是個玩男人的二世祖，但他到底還算個正派的人，沒有那麼多齷齪難堪的心思。為什麼那麼多人想爬李攸寧的床，除了他有錢又出手大方外，更多時候，和李攸寧在一起就像是在談戀愛。只不過對方碰巧地位高，心態高，要哄着，順着，供着。但至少是談戀愛不是？

“挺奇怪的吧，李攸寧怎麼突然就轉性了。”

“你什麼意思？”

蔣陽剛挑起方焱的好奇心，這時卻話鋒一轉，問道，“你和齊肅是朋友？”

齊肅齊肅，怎麼所有人都在提齊肅！全世界只有齊肅這個寶貝了嗎！

方焱心裏一股無名火起，朝蔣陽低吼，“有話就說，別拐彎抹角的！”

“你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什麼感覺…”

“李攸寧和齊肅啊。”

“你說什麼？這不可能……他們根本沒……交，集……”方焱越說越慢，越說越回想起一些曾經忽略過的片段。

李攸寧真的和齊肅沒有交集？不，可能在某個他不知道的時間裏，李攸寧就已經和齊肅見過面了。這一點李攸寧根本沒必要跟他彙報。

忽的，方焱猛然想起印象已經快要模糊掉的某次雜誌拍攝。他早忘了當天拍了什麼，受的哪家雜誌的邀約，但比這段模糊記憶要深刻得多的是那種讓人渾身發毛的尷尬。

他清楚的記得那是在他和齊肅第一次以藝人的身份在公眾場合見面，齊肅剛剛因為《王朝》的播出而突然躥紅，讓他大感震驚。而那個時候，很巧合，又很不巧合的是，李攸寧也在場。那時他的注意力全在齊肅身上，唯恐齊肅在李攸寧面前多嘴。但是事後再回想起來，李攸寧當時的反應實在太反常！一般人在看到他和齊肅打招呼后，一定會詢問他和齊肅的關係，李攸寧這種美人殺手更是不可能放過這次機會。但是李攸寧不僅沒有問一句齊肅相關的問題，甚至在之後莫名其妙地獨自離開。

方焱的脖子機械地動了動，露出一個譏笑。

原來那麼早之前，齊肅就已經和李攸寧勾搭在一起了？呵呵，這個蠢傢伙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勾引李攸寧的。

蔣陽瞥見方焱表情，哼道：“現在想起來了？”

“你有什麼證據嗎？”

蔣陽搖頭：“證據我沒有，但拍王朝的時候我就能感覺到李攸寧對齊肅不是一般心思。”順勢，蔣陽便將拍戲期間發生的事情言簡意賅地說了遍。

方焱眼瞳微睜，拍《王朝》的時候？居然那麼早！不可能！怎麼會……？

“被朋友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蔣陽望着天，話語輕飄飄傳來。

“…………”等待的只有方焱面無表情的沉默。

“他明知道你和李攸寧什麼關係，還這麼做，怎麼看都別有用心。”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算是不認栽也得認，但你怎麼忍得下去？齊肅是好了，不僅有寧嘉幫襯，簽了新公司，有了不錯的經紀人，現在還有李攸寧這個超級靠山。以後他只會越來越紅，擋都擋不住。再看看你……”蔣陽意味深長地掃了方焱一眼：“陳輝是什麼人，畜生一個。跟了他，你就完了。”

方焱眼中的光一瞬間凌厲起來。

“我碰巧也認識幾位不錯的音樂人，要不要來試試？”

“條件呢，我們關係還沒好到讓你給我這麼做人情吧。”

蔣陽輕笑出聲：“我說方焱，你這人什麼都不好，就這一點還過得去。我也不多廢話了，齊肅風頭這麼勁，得讓他歇歇，你來幫我。”

從落地窗帘透過來的細光不甚均勻將方焱一側臉龐照亮，他的眼瞳在昏暗的微光映襯下有潾潾的光。

“讓我考慮下。”

蔣陽頭一歪，盯了方焱一眼：“可以。”他好整以暇地站起身，走到方焱身側，手一動，一張小卡片轉瞬滑入方焱上衣口袋。

“不要讓我等太久。”

蔣陽離開時撩起窗帘，一片光漏在方焱身上，突然明亮的光線刺得他下意識閉上眼睛。

帘子重新被放下，方焱輕輕捏上鼻樑，長吐出一口氣。

到底是誰背叛誰還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