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沈萬堂接到消息后立馬飛去了夏威夷，馬不停蹄趕到齊肅接受治療的醫院。

齊肅臉上貼着紗布，額頭、手臂、兩條小腿都纏着繃帶，沈萬堂看着簡直就要驚叫着問出你們是在節目錄製的時候來了一場聚眾鬥毆嗎。但是齊肅冷靜的眼神讓沈萬堂硬生生把這個問題扼殺在喉嚨里。

沈萬堂看到齊肅的病房裏還有人待着，仔細瞧了人臉才發現原來是李攸寧李大總裁。不過李總居然也穿着病號服，真是奇了，難道是這兩人打架打進了醫院？沈萬堂搖了搖頭，晃掉這種奇怪的想法。

因為李攸寧的存在，很多話沈萬堂不方便講，只能說些正常藝人和經紀人之間的對話。

這次事件發生得突然，節目組也來不及反應。齊肅要退出錄製，可不是說一句我不拍了就萬事大吉。後續還有好一堆事要處理。

李攸寧到底還是會讀氣氛的人，見沈萬堂來了，便沒有多待，把房間留給兩個人談話。

沈萬堂把門關上，回到病床前，一邊給齊肅削蘋果。

“老闆，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怎麼突然就弄得一身傷？”

“一些不太方便說的原因。”

沈萬堂猶豫片刻，問道：“是和李總有關嗎？”

齊肅搖頭：“和他沒關係，是我自己的事，他倒是平白受到牽連了。回去你準備些東西送過去，權當謝禮。”

沈萬堂點頭應下，還是有些雲裏霧裏，不過老闆素來出人意料，身上總發生一些離奇的事，見怪不怪了。

“那您是繼續在這邊靜養還是回B市去？我的意見是，留在這邊或許會更好。節目組遲早要公佈換人的消息，到時候您受傷住院的事恐怕瞞不住。B市那邊狗仔比較活躍，還是避避風頭。”

齊肅無所謂地點了下頭，忽然想到什麼，對沈萬堂說：“你幫我物色房子，回去我要馬上搬家。”

“怎麼了，這麼突然。”

“不要問太多，總之辦好就是。”

“是，您需要什麼標準的房子？”

“虹音有專門的藝人公寓嗎。”

“有是有，不過條件不是非常好，只是很普通的套房。”

“這個沒什麼要緊，盡讓安排吧，動靜小些。”

“知道了。您在這邊住院期間需不需要雇傭看護？您看起來……不是很方便。”

沈萬堂的視線落在齊肅裹着繃帶的雙腿上，神色嚴肅：“臉上應該不會留疤之類的吧。”

齊肅搖頭：“看護就不用了，雖然小腿小面積燒傷有些麻煩，日常起居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這下子沈萬堂更加好奇齊肅究竟在島上遇到了什麼，搞成這樣。

“真的沒問題嗎？我看還是請一個吧。”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

沈萬堂將蘋果削好，遞給齊肅。齊肅瞥他眼，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紗布。沈萬堂連忙道歉，自己把那蘋果給吃了。

沈萬堂過來的時候把齊肅的電子產品，換洗衣物，慣用的洗漱用具什麼通通帶了過來，一開始就準備讓齊肅在這邊把傷養好了再回國。他在夏威夷待了三天處理節目組相關事宜。大概是李攸寧中間做了什麼工作，雖然是齊肅先違約，節目組那邊並沒有多為難。

沈萬堂帶來的東西除了日常用品，打發時間用具，還有《長生傳》的最新劇本。齊肅靠坐在病床床頭，劇本攤開在面前的桌子上。白紙黑字，看在眼裏，沒進心裏。他木然地一頁一頁翻過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進去多少。翻到最後，齊肅嘆一口氣，推開桌子，側頭朝窗外望去。

夏威夷的陽光是明黃明黃的，洒脫奔放，帶着咸濕的熱情。

齊肅原本飄忽的心情因為這燦爛的陽光而稍微聚攏一些。

齊肅本是不太想去思考有關於李攸寧的事的，但《長生傳》的本子一放到他面前，他便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那個男人。

這幾天，齊肅已經不是第一次透過其他事物，思緒遊走，最後定格在李攸寧身上。有時候只是茶杯，有時候是熱帶水果，有時候是電視上某位脫口秀明星的西裝，更多的時候李攸寧本人就一直在他面前晃悠，太有存在感。

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對李攸寧的印象是不太好的。李攸寧這傢伙似乎總是能觸到他的黑點，不僅如此，還和方焱狼狽為奸。雖說方焱只是原主的仇人。但齊肅自己也非常看不上方焱的做派。順便也看不上和方焱混到一起的李攸寧。但從某些方面講，齊肅卻又覺得李攸寧還算可愛。也有可靠靠譜的一面，雖然大多數時候都在不可避免地犯二。

在此之前，多少他還是能夠感覺得到的，李攸寧對他的態度有別於其他人。但他並不在乎。

即便因為那封搞笑的情書對李攸寧有了些許好感，但也不過些許而已。甚至於因為後來發現他和方焱混在一起而更加讓人生厭。

李攸寧是傳媒巨擘，齊肅是娛樂圈新晉藝人，兩者懸殊的身份似乎代表着根本不可能會產生真愛這種東西。李攸寧看上齊肅的皮囊，很正常。就像所有喜歡齊肅的粉絲，不都是愛着這張臉嗎。只不過李攸寧更有渠道，更有能力接近齊肅罷了。

從一開始，齊肅就從未把李攸寧發散過來的好感當真。

新鮮物總有膩味時，齊肅可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玩物。

但是……但是，齊肅腦海中再度回憶起李攸寧穿越火海出現時那番可笑又狼狽的模樣。齊肅還清楚得記得李攸寧臉上那視死如歸的表情，以及洶湧明亮的眼神，兩者的對比何止是鮮明。那時，誰都不知道21號會心血來潮。所以李攸寧幾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情來救他的，或者李攸寧自己其實也明白，他再快也快不過子彈。他只是想來到自己身邊，只是想和自己死在一起而已。

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齊肅還是會有強烈的心悸感。他有時甚至會邪惡地想，要是21號那時真的扣動扳機，一槍崩掉李攸寧的腦袋……

從來沒人為他做到這個地步……甚至於，齊肅根本不相信有人會願意為了另一個人而死。

他見過太多的分離，造成過太多的分離，這個社會是黑暗而絕望的，而製造出這個黑暗社會的人類則天性自私，這種生物怎麼可能拋棄掉自己的性命去挽救一個根本挽救不了的同類？

但李攸寧做了。

齊肅被迫面對李攸寧誠摯的感情，被迫親自推翻自己以前所作的判定。他回憶起往昔種種，才發現，李攸寧真的對他很好。不，何止是好，簡直卑微到了骨頭裏。明明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卻總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同他說話總帶着詢問的口吻，害怕一不小心就惹他生氣。總是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又傻又天真。

李攸寧是真的喜歡着他，愛着他。齊肅不得不這麼承認道。

可是他自己呢，他對李攸寧是什麼態度？

齊肅不知道。

這對於他來說實在太突然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更不知道自己對李攸寧的感情是否等同於李攸寧對自己的感情。這聽起來像個繞口令，但問題就在這。

他沒有愛情這個概念！甚至於對親情友情的理解也同樣缺失着。

他根本就是個心理不健全的人，有什麼值得喜歡，值得愛的？

他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像李攸寧愛自己這般去愛李攸寧。

但是李攸寧為他做了這麼多，不回應的話實在太說不過去，可如果只是這樣，不也是一種欺騙嗎？因為他根本不是出自於真正的愛。

所以問題又改回歸到，愛情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齊肅不是哲學家，他只是個殺手，所以他的智商在這方面無從發揮。

齊肅感到無邊的沮喪和茫然，這甚至快要超過他第一次執行高級任務，走在茫茫的戈壁灘，連任務目標的影子都找不到的那種迷茫。

並且齊肅並不想將這種煩惱同別人分享，也沒有可以開導心結的知心哥哥。

他只是一個人翻來覆去地想，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偏生李攸寧的病房離他不遠，李攸寧天天都要來串門，一待就是一整天。齊肅想放空下思緒都不成。

相比起齊肅的百思不得其解，李攸寧卻是早早就已經想通。

在經歷過這麼一場驚天動地的生死一線后，李攸寧是徹底看開了，也更加堅定了心意。

變態殺手給他出了一個難題——是自己獨活，還是和齊肅一起死

最後他選擇了和齊肅一起死。

李攸寧在後來也震驚過自己居然會這麼大無畏，連死都不怕了。但後來他想了想又覺得，或許只有在這種那命來做賭注的關鍵時刻所作的決定才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李攸寧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比想像中的還要喜歡齊肅。不捨得齊肅死，就算死也想和他死在一起，這樣下了地府，或者去天堂是不是還能一道？

他做了那麼多，連一句喜歡都沒有對齊肅說，他真的非常非常不甘心。

他想要從齊肅那獲得同樣的情感回應，所以越付出越多，越陷越深，等意識到時，已經泥足深陷，無法脫身。

這麼想想，真是可憐。從齊肅那得到一句表揚也能高興半天。所以他到底是喜歡上了個多無情，多冷漠的人啊。

可齊肅就是這樣的人。

那顆石頭心，他想要焐熱。

他要繼續下去，即便齊肅還是這麼冷淡的回應，他還是要熬繼續下去。他還要打敗包養齊肅的那個金主，把齊肅從那個男人身邊奪回來！

沒錯，他已經在這條路上邁出這麼多步，沒道理現在就停駐不前。

回去就和那些人散了，李攸寧心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