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齊肅攏了攏衣服上樓去，心裏暗暗想着，粉絲都是這麼神經兮兮的嗎。
走到公寓門前，突然看到門縫上夾着一封信。
齊肅眉峰一凜，頓時心生警惕，渾身緊繃了起來。在以前，他經常將一些微型炸彈偽裝成信封的模樣放置在任務目標可以觸及的地方。而夾在門縫裏更是一種常見的手法。
他深吸一口氣，迅速環視周圍環境。
他出門的時候還沒有這東西，應該是在他下樓這段時間放上去的。
放信的人，肯定還沒走。
齊肅抬眸看了眼往上延伸的樓梯，在門口安靜地等了一會兒。樓道里的聲控燈很快便熄滅了。他腳步輕慢地向上走，隱匿於黑暗中，悄無聲息，宛若陰影中的壁虎。從樓道轉角窗戶透出來的那點零星微光將一個細微的人影反射到他瞳孔中，他藏在影子裏，形如鬼魅，已然走近了那個視線不知往哪瞟的鬼祟人影。
忽的，齊肅猛一下跺腳。樓道里的燈驟然大亮。
“啊——”被捉了個正着的人在看到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齊肅時，大喊一聲，慌裏慌張地向後踉蹌退了幾步。
“怎麼是你。”齊肅看清這人的模樣，忍不住皺起眉來。
眼前這人，不是當初在H市小吃街跟蹤他，被他狠狠教訓了一頓的鬼祟粉絲是誰。
李攸寧嚇壞了，他之前還在納悶怎麼沒聽到開門聲，沒想到轉眼齊肅人就在他背後了！他有些心悸地咽了下口水，“你走路怎麼都這麼無聲無息的，嚇死人了。”
齊肅面上沒什麼好氣，瞥了李攸寧一眼：“你怎麼知道我家在這。”
李攸寧臉手腳本來就被凍得又冷又僵，現下被齊肅盤問，腦袋也漿糊起來。他總不能說我把你上上下下都調查了個遍吧。
見李攸寧支支吾吾不說話，齊肅也懶得理他。轉身靠扶手邊下樓去。他還是不喜歡把後背留給陌生人，時時刻刻都給自己留退路。
李攸寧見齊肅下樓去了，琢磨了下，也跟着下去。
齊肅看了眼門縫裏的信，又看了眼李攸寧，抽出信封塞兜里，拿出鑰匙開門。
李攸寧被他瞥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進來吧，喝杯熱的再走。”齊肅一邊換鞋一邊微微偏了頭去看門外的李攸寧。
李攸寧震一下，滿眼不敢置信。他懷疑自己幻聽了。
齊肅居然請他進屋？
齊肅居然請他進屋！
“還不進來，喜歡在外頭吹冷風？”
“哦哦……打，擾了。”
李攸寧邁開步子，就那麼簡單的跨過了門檻。溫熱乾燥的空氣瞬間灌滿他的肌膚。只是很簡單的一步，李攸寧卻有些恍然。他總覺得，就像是一種儀式，而他，終於完成了其中一步。
他換上了齊肅給他準備的拖鞋，慢慢走進客廳。
這是個非常小的房子，對於李攸寧來說。老舊，簡陋又狹窄。牆上既沒有壁畫，地上也沒毯子，連沙發都是坐墊下陷的老古董。牆上還有不少泛黃的鐵鏽漬，看起來髒兮兮的。
只是東西收拾得乾淨，整齊，看起來舒服不少。
之前得知齊肅住在這種老式小區時，李攸寧就已經猜到他住的環境不是很好。但他沒想到這麼不好。
他總覺得，齊肅這種人住的房子，要麼豪華漂亮，要麼酷炫極客，或者門庭幽深。再不濟，也該寬敞舒服，甚至該有一個巨大的練習室讓他練練拳腳。但總不會是這種過個五年七年就要打上拆字的老樓。
李攸寧莫名覺得不爽，他覺得這地方配不上齊肅。齊肅的經紀人和公司都是吃乾飯的嗎，居然讓藝人住這種地方。要換做他給齊肅準備房子，肯定把水星大廈21層整層打通了，弄得漂漂亮亮，舒舒服服，然後把齊肅裝進去。
“坐，我給你泡茶。”
“好。”
李攸寧斜了眼那張顏色艷麗的沙發，忍着嫌棄，落了點屁股上去。齊肅之前脫下來的外套就這麼隨意地搭在沙發扶手上，李攸寧快速的看了眼這衣服的牌子。哎呀，齊肅怎麼穿這種不知哪生產的九流牌子，根本不保暖啊。不過齊肅穿什麼都好看，身材好衣架子，沒辦法。
李攸寧聽到齊肅折騰杯子的響聲，探出頭去朝廚房看了眼，又立馬心虛地坐回去。他在沙發上坐着無聊，趁齊肅不在跟前，就肆無忌憚地打量房間佈置。這一瞧，就瞧見了擺在茶几上的寒假作業和蓋在上頭的幾張卷子。
李攸寧覺得有些囧，他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這麼富有學生氣的東西了。
蓋在上面的是一張英文卷子，作文版面寫的花體英文，行雲流水，非常漂亮，李攸寧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但是齊肅卷頭的中文字卻並沒有他的英文字跡這般華麗，反倒端正得很，一板一眼。
不同的人書寫習慣不同，寫出來的字也會有差異。就像李攸寧自己，他的字就偏瘦，而他哥哥的字則更扁，並且草。但齊肅的字跡，就像是印刷體一樣，毫無個性。一眼看過去，真的很難想像，這兩種字跡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李攸寧又忍不住朝齊肅看過去，剛好碰上齊肅端着茶水出來，驚得他立馬擺正眼神。
齊肅把杯子放在李攸寧面前，“只有普洱，將就下吧。”從李攸寧的衣着，齊肅就已經判斷出這個男人非富即貴。他端了自己那杯茶，靠在旁邊的牆上。
李攸寧那嘴是金貴，但齊肅家只有這些，他也不好說什麼。
齊肅自顧自喝了茶，問道：“我們見過不少次了吧，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李攸寧一聽，樂了，這不就是自報家門的好機會嗎。說不定齊肅知道他是哪位之後就要巴結他了！咽下嘴裏那口滾茶水，他趕緊給了個提示：“我姓李。”
“李先生。”
對，就是那個傳媒界小王子的李先生！快想起來！
李攸寧心裏激動，面上雖然平靜，但還是按捺不住多喝了兩口茶。
齊肅放下手中杯子，走過去掏出沙發扶手上外套里的那封信。
“李先生，以後你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可以當面，不用夾在門縫裏。”
“噗……咳咳咳咳……”李攸寧一口茶水從嘴裏噴了出來，隨後便是水嗆到氣管去的劇烈咳嗽。他慌忙從茶几上抽出幾張紙捂住嘴，一張臉通紅通紅，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羞紅的，還是咳紅的。
他現在是真的想找地縫鑽了，他沒臉待這了！
沒錯，今天晚上他並不是有意跟蹤偷窺齊肅和女生幽會的。他只是過來送情書的……
這情書也不是今天寫的，老早那微博上火了好一陣的寫情書大賽時，他就把這情書寫好了。手寫的！為了版面漂亮，沒有亂塗亂改，愣是寫廢了十幾張花信紙。不過這情書他沒PO上微博，也沒給別人看，就一直藏在自己抽屜里。
今天，那《王朝》剛好播到軒轅昭和軒轅閔的訣別，李攸寧雖然很不喜歡齊肅和寧嘉勾勾搭搭，但看電視劇里的齊肅確實心疼得不行。這不，腦子一熱，車一開，油門一踩，就過來了。哪想到居然就給碰上這麼一出幽會的場面啊！沒把少爺他氣撅過去！
不過，李攸寧氣歸氣，情書還是要給的。他本來想着把這內容膩膩歪歪，他自己看着都覺得肉麻的東西塞齊肅門上就大功告成。他兩耳一塞就打道回府，管齊肅收還是沒收到呢。哪成想直接被齊肅給逮到了，還給請進了屋，最後更是直接當面拆情書！！
少爺他覺得自己幾輩子的臉都丟光了，整個人就像是被扒光了放在齊肅面前似的。
齊肅看了幾行那信的內容，啪一下就給合上，塞回信封里。
李攸寧看他這動作，心臟血瞬間多泵了幾十毫升，哭都哭不出來了。
人要臉，樹要皮！再待下去，他估計立馬得被體內高溫烤熟。
李攸寧蹭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裝模作樣地說：“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是挺晚了。”齊肅壓根就沒留人的意思，巴不得這位神經兮兮的李先生趕緊走。
“慢走，雪路，小心點開車。”
齊肅說話沒啥溫度，但不知怎麼的，李攸寧聽着就是心窩子暖：“我知道的。”
“嗯。”
齊肅把李攸寧送出去，砰一聲關了大門。
回到客廳，齊肅坐在沙發上，重新掏出那封信，抽出信紙展開。一行一行仔細地看着。
……………
……………
我時常觸不及防想起你。你一定不知道。
……………
我猜你熱愛美食。
哈爾濱的紅腸、西安的羊肉泡饃、武漢的熱乾麵、新疆的大盤雞、杭州的西湖醋魚、南京的鹽水鴨、長沙的臭豆腐、重慶的豆花飯，成都的夫妻肺片，桂林的荔浦芋頭，廣州的腸粉……
天南海北，我都陪你去吃。
我猜你享受世界。
雲南的梅嶺，四川的四姑娘、西藏的珠穆朗瑪、巴爾幹的阿爾卑斯……
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走。
我就走在你身後，等你累了，然後倒進我懷裏。
……………
……………
“呵。”齊肅哼笑了聲。
這位李先生，長得人模狗樣的，寫的東西也這麼……人模狗樣。
字，倒是不錯。
齊肅上上下下把這張紙看了兩遍，臉上掛着的，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舒展笑容。他一隻手支在沙發扶手上，手掌撐着臉，斜斜靠着。另一隻手拿着信紙，視線在一行行小字上來回逡巡。
想他？
做殺手，被人惦記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現在的話，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