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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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加羅情人》這次在國內的版權方是光宜傳媒,也就是李攸寧所持有的公司。光宜素來都以財大氣粗聞名,宣發很是厲害。但和《費加羅情人》同檔期的還有光宜自家一部國產電影，《費加羅情人》作為一部引進片,到底還是後娘生的,不可能得到光宜太多宣發資源。

按正常劇本來演,這是正常的。就連齊肅的粉絲也覺得同檔期的另一部片明顯更有話題,齊肅離開國內太久,已經沒有當年那樣的國民熱度了。更何況這個片子雖然有法國當地的口碑加成,但到底是小眾劇情片，導演也並不為國內大眾所熟悉，沒有熱賣的資本,孰輕孰重,光宜難道自己會不清楚？不少肅衛軍都本着《費加羅情人》上映當天就去看，以防這片子很快下架的心態來關注了。

兩年過去，齊肅黑粉仍然不少。《費加羅情人》這種水土不服的預兆讓這些人頗為開心,嘲諷之意四處散播。什麼已經flop的人就不要打着國際的旗號給自己臉貼金了；什麼寧願去看同檔期的國產恐怖片也不去看《費加羅情人》；什麼齊肅這麼有錢，就算演技再爛,也能讓一堆名導陪他玩。

但現實不是劇本，光宜或許也會腦子抽抽的心血來潮一番。事實是《費加羅情人》從宣佈定檔日後宣發就已經起飛了。

說flop,可有關齊肅的話題還是被刷得很高；說片子不出名,可電影早在法國上映后就獲得很多好評；說導演名不見經傳，那可真冤枉死了，人家一個獲得過金熊獎提名的導演在孤陋寡聞的人嘴裏怎麼就變成名不見經傳了。

光宜有錢，沒辦法,小眾電影也能砸錢讓其成為大眾電影。

你說光宜老闆瘋了？非要做賠錢賣賣！

李攸寧只會一邊刷微博一邊冷笑，賠錢？一群小毛孩子，多發幾條齊肅相關的微博吧，還省得買熱度了。

中午，他接到他哥哥李肇陽的電話。

“攸寧……”

“怎麼了？”

“你家那位，送了點東西過來。”

“啊？”

“什麼東西？”

不會是子彈或者什麼殺傷性威脅武器吧……李攸寧表示驚悚。

“你回來看看就知道了。”

“………”

鑒於上一次李攸寧毫無準備的回家，結果進去了就出不來了的下場，他現在對於所有催他回家的電話都很是戒備。這該不會是誘騙他回去的借口吧，齊肅才沒那麼無聊突然送東西給那老東西。

“哥，有什麼事也不一定非要回家談啊。”

“…………，上次是爸爸做的不對，不過你總不會因為這個一輩子不回家？”

李攸寧聞言，沉默下來。他為什麼要回那個會把他當成囚犯一般關起來的家，那還是家嗎。他已經不是事事都要聽從父母安排的小孩子了。

“哥，我就不跟你說假話。要我回家我是不會回去的了，至少現在我不想回去。”

“攸寧！”

“我還記着呢，大哥！打一巴掌給個棗，你說是巴掌還是棗更印象深刻？得，不說這些了，齊肅究竟送了什麼，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

李肇陽在電話那一頭忍不住扶額嘆息，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真是他始料不及。不管是齊肅高深莫測的身世，李攸寧莫名其妙的情深義重，還有爸爸衝動之下的舉動都把整個事件推向了難以估量的境地。

在得知齊肅要回國后，李肇陽確實忍不住擔憂了一會兒。事實上經歷過那場讓他驚破膽的槍戰事件后，他對齊肅已經有了徹底的改觀，以至於在得知齊肅居然是齊廣森的兒子時也沒有外界那麼吃驚。但對於齊肅和李攸寧的事，他還是覺得難以接受。他是個傳統的男人，直覺上認為男人就該成家立業，結婚生子。他此前一直安慰自己李攸寧喜歡和男人玩只是一時的，最後還是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孩結婚。可齊肅的出現打破了李肇陽的這種自欺欺人，像個響亮的耳光一般直直扇到了他臉上。李肇陽清楚爸爸一定也是這種感覺，否則不會一怒之下就把李攸寧給鎖在了家裏。

現在看來，這種氣急之下做出來的事確實很沒有理智。爸爸那手銬一銬，人是鎖住了，卻也把緩和兩人關係的大門給鎖死了。李肇陽清楚自己弟弟的脾氣，吃軟不吃硬的大少爺，被這麼搞了下，肯定要記恨在心上。更何況逼走齊肅的那場腥風血雨，他這個做哥哥的也沒少做推手。好吧，當初那麼做完全是因為看齊肅勢單力薄，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明星，希望齊肅自己能夠知難而退。

結果劇情給他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反轉。換做生意，這真是場血本無歸的買賣。

李肇陽不清楚齊肅記不記仇，但很顯然，齊肅做事比較我行我素。就好比，他現在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沙發上，西裝革履，一絲不苟。

這件事該從兩天前說起，一封包裝精美的信寄到了李家。信封上寫明收件人是他父親，於是管家就把這封信送到了父親的書房裏。李肇陽平時並不在本家住，所以他不知道父親在看那封信時是什麼表情。他只是在那天晚上接到了個電話，父親在電話那頭已經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憤怒了。父親讓他立馬回家去。

李肇陽不明所以，但還是開車回了家。

那封信，準確的來說是一封拜帖。格式和用詞都相當正式、尊重。要知道在現代社會裏，除了請柬和各種口頭邀約，拜帖這種東西差不多已經沒人用了。除了那些老古板亦或是傳承了很多年的大家族往來還會使用，年輕人甚至連拜帖的各式都不知道。李肇陽洋墨水吃得多，自產的中華墨水卻沒碰多少。李家是豪門，但算不上權貴，從他父親那輩分往上數三代最大的官估計也就是個給皇帝看大門的。根本沒人去遵從這種舊禮制。

看到這封拜帖時，李肇陽一開始覺着新奇。再看署名，齊肅……李肇陽瞬間陷入了沉思。齊肅什麼意思，嘲諷嗎，你當初以為我是個一文不值的癟三小人物，現在我就走最有文化的程序來問候你？

同樣有錢不可怕，誰暴發戶誰尷尬。

李肇陽自己倒是尷尬居多，在他父親看來這很可能就是挑釁了吧。

理所當然的，這封信被扔進了垃圾桶當做沒看到。

兩天過去，遲遲沒有收到回帖的齊肅卻直接找上門來了。

李肇陽很有必要給自己一點心理建設，以防聯想起幾年前那驚心動魄的下午茶。

他和李攸寧的電話聊得不太愉快，李肇陽捏了捏鼻樑，嘆氣：“好吧，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話，那齊肅總不會騙你吧。”

“什麼？”

李肇陽把手機遞給了齊肅，齊肅接過來。

李攸寧不可思議地問：“齊肅？”

齊肅：“嗯，是我。”

李攸寧：“你怎麼和我哥混到一起了？”

齊肅：“有些事要和你哥哥談一下。”

李攸寧：“我哥說你送了東西去我家，真的假的！”

齊肅：“我今天去你家拜訪，你回來嗎。”

李攸寧彷彿聽到了一個笑話：“等等，你要去我家？”見鬼了，這種應該驚天動地的消息為什麼沒一個人告訴他，哦，他哥十分含蓄地傳達了這個訊息，但是他壓根沒往哪方面想啊！他爹和齊肅見面？李家大宅的別墅不會爆炸吧？

李攸寧忍不住扶額：“我是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齊肅：“我只是去跟你父親見一面。”

李攸寧忍不住提高了嗓音：“但是你不知道我爸那個人，根本沒辦法跟他講道理！”

齊肅：“那就更需要見一面了，否則他不得一輩子都以為我是個不入流的阿斗？更何況，你對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再怎麼樣我也能全身而退。”

齊肅：“所以你晚上回去嗎。”

李攸寧：“回！”

這註定會是個讓李攸寧終生難忘的晚餐。

齊肅彬彬有禮而來，渾身上下打扮得挑不出一點錯處。他穿黑色的西裝三件套，紅色領巾點綴在胸前。黑色將他優雅的身材襯得更加俊秀挺拔，剪裁貼身的西裝烘托着他的肩膀和腰部曲線，即便在這樣莊重沉穩的裝束下，那雙長腿依然令人矚目。他打理了頭髮，露出光潔的額頭來。他的眉眼和嘴角都只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線，令人覺得舒適而不會覺得輕佻。若是有禮儀課，齊肅便是教科書一般的男士着裝打扮。

他全家人對待齊肅的到來都相當嚴陣以待，彷彿齊肅是什麼地獄來的惡魔似的。誰家惡魔長這麼好看啊。

李攸寧不懂為什麼老頭子明明看齊肅很不順眼還是要讓他來家裏吃飯，而他媽媽則是好奇地看了齊肅一眼又一眼，動作越來越明顯，最後就差湊到齊肅跟前去跟人聊天了。

哦，好吧。他差點忘了他媽媽某種程度上是齊肅的粉絲！《長生傳》她可是從頭追到尾的！

他哥以前跟他爸也是同一陣營的，現在怎麼屁都不放一個。

更讓李攸寧驚悚的來了，吃完飯後，齊肅和他爸一起看電視。好死不死碰到一個台在重播《長生傳》，太感人了，李攸寧幾乎想哭着把遙控器搶過來換台。可惜遙控器在他爸手裏。電視上寧嘉演的男主角在鬼哭狼嚎，客廳沙發上，他爸居然和齊肅聊起了片場的事。問拍戲什麼感覺，累不累，被一堆人圍着演戲會不會很放不開balabala。李攸寧感覺自己已經三觀盡毀了。

好在這集《長生傳》已經快到結尾，齊肅和他爸沒聊太久，片尾曲就出來了。謝天謝地他爸終於換了台，看了央視新聞。結果這次連他哥也加入了聊天群。三個身家加起來超過兩百億的人坐在一起看新聞會聊什麼？還能聊什麼，時事、政治、股票、各種生意。

李攸寧起先還有些擔心齊肅能不能融入他爸和他哥的話題，後來發現自己還是圖樣圖森破，齊肅還有什麼會搞不定的？

李攸寧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現在這樣的場面可比他想像得要好上太多。沒有爭吵也沒有打罵，即便是這種不太熱情的氛圍，也實在超乎意料。

李攸寧感覺到手臂被碰觸，偏過頭去，他媽媽站在他身旁，含笑望着他。

“你今天能回來，我很高興。”

“媽媽？”

母親並沒有看向他，卻是把事先落在不遠處三個男人身上。

“我知道你還在生你爸爸的氣。”

“嗯……”

李攸寧悶聲悶氣地應着，他確實還氣着，甚至於只要一回想那件事便大覺受辱。可能是李攸寧反應太消極，李母便沒再繼續下去這個話題。

“他和我想像中的很不一樣。”

“誰？”

“我在說齊肅。”

“他一直都很特別。”

李攸寧轉過臉去看他母親，“你以為他是什麼樣的人？看上我們家的錢所有瘋狂倒貼？”

李母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掩飾自己內心想法被一言道出的尷尬。

李攸寧有些無語地翻了翻白眼：“就算你不認識齊肅，也得對你兒子有點信心吧。”更何況，倒貼的可從來都不是齊肅。如果告訴他媽，他和齊肅他是下面的，他媽可能會當成嚇出毛病來。

李母搖了搖頭：“男人從來都不缺心血來潮和衝動，更何況齊肅確實長得很好。我和你爸爸沒法分辨你究竟是真喜歡還是只是單純因為不想和張家的姑娘結婚所作的借口。你向來都是你爸爸說什麼，你就反對什麼。”

李攸寧：“媽，結婚是大事！就算不是張瑤瑤，你們也不能讓一個和我剛見面沒多久的人和我一起過下半輩子。反正那盤菜選出來都是我吃，你們當然只需要挑一個你們喜歡的樣式的，管我吃起來是米其林三星級還是一坨大糞。”

李母因為李攸寧如此粗俗的話而瞪了他一眼。

李攸寧聳了聳肩：“我說的可都發自肺腑。”

李母拍了拍李攸寧的肩膀：“好吧，媽媽向你道歉。我只是覺得世家的女兒可能會更能理解你的生活？”

李攸寧：“得了，媽媽，你是不知道那些大小姐平時的做派。她們只在有長輩的場合才表現得賢良淑德好嗎。你怎麼知道張瑤瑤在巴黎是不是夜夜笙歌，流連夜店？”

李母：“…………”

李攸寧：“媽，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更不用擔心齊肅。齊肅…齊肅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靠，李攸寧幾乎找不到什麼形容詞來形容齊肅了。齊肅某些對他來說很酷的愛好放在他爸媽這實在有些重口，不能拿來誇耀。

李母像是有些無奈，“你以為我和你爸爸，哥哥是什麼人啊，會吃了齊肅的怪獸？齊肅今天既然能進這個家門，吃了飯，還和你爸爸、哥哥坐在一起看電視聊天，你覺得會是什麼意思？”

李攸寧陡然扭頭，在驚訝中睜大的雙眼，“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李母笑了笑：“為什麼不會。年輕人的想像力不是向來很豐富嗎。”

李攸寧一把抱住了李母，高興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我都已經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了。”

李母聞言，略有惱怒地拍打了下李攸寧的胳膊：“說的是什麼話，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好沒良心。”

李攸寧由着母親訓斥自己，只顧着高興了：“謝謝媽！您怎麼說服爸爸那個倔驢的啊！”

李母眼神指向沙發那邊，“我可沒那麼大面子。”

李攸寧跟着看過去，第一時間便明白過來母親指的是誰。齊肅坐姿向來漂亮端正，甚至有些古板。襯衫和西服的領子將他線條利落優雅的肩頸曲線完美展露，李攸寧看得入了迷。但李攸寧想像不出來齊肅究竟做了什麼，居然把他老爸給拿下。他一直覺得，他爸比茅坑的石頭還臭還硬，這世上根本沒人能把他的牛頭給拽回來。李攸寧叛逆了這麼多年，很少動過要和他爸講道理的念頭。他完全能懂說服他爸有多難，齊肅不可能輕而易舉辦到。

有時候李攸寧也會覺得寂寞，覺得委屈。如果問他和齊肅的愛情誰付出比較多，誰愛得比較多，李攸寧會毫不猶豫地說一定是自己愛齊肅更多。理智上他可以告訴自己，齊肅性格比較冷淡，感情波動也很平緩，他不是那種會把愛啊喜歡啊時時掛在嘴邊的人，但齊肅這個人很真，他不喜歡的人他根本不屑虛情假意。所以李攸寧是相信齊肅對他的感情的。但情感上，李攸寧會情不自禁沮喪於齊肅的獨斷專行。就像上次齊肅悄無聲息地去了美國，害他擔驚受怕半天。

他一人獨處時也忍不住會去想，齊肅真的重視自己嗎，齊肅到底有多愛自己。只是他不願放任自己的猜疑擴散開去。

現在看來，都是他自己多餘的胡思亂想。齊肅心裏一直是想着他的，也惦記着處理好兩人關係的世俗事。只是齊肅這個人實在太悶，太暗地裏做事。明明只要說出來就能讓對方驚喜得要死，卻偏要私底下悄悄進行。

但李攸寧知道，齊肅就是這麼個人，能自己解決的事絕不假手他人，能私下了解的事也絕不擺上明面來講。他總能拿捏那點分寸，讓人氣又氣不得，回過神來還要暗自歡喜。

李攸寧也不知怎麼的，只覺自己真的是着了齊肅的魔道了。齊肅無論怎麼都好看，做什麼都有他自己的想法。別人要是敢這麼干，怕不得讓李少爺扒掉兩層皮，但齊肅就是不一樣。

齊肅是不一樣的。

一個人是喜歡，兩個人才算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