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因為寧嘉，齊肅在劇組的地位就變得微妙起來。一方面，十六皇子和霜蛟的雙重身份讓他比普通配角演員高上不少的檔次，另一方面，很多人也吃味於他和寧嘉混得那麼好，覺得他表面上裝的那麼規矩，骨子裏還是奴顏媚骨。再一方面，寧嘉罩着他，他又因此被不少人明裡暗裏巴結討好。

至於薛玫，她對這些事並沒有發表站位性的態度。演員們只要工作效率可以，私底下什麼關係實在輪不到她來管。

這天，薛玫同兩個副導演一起去驗收齊肅學習舞蹈的成果。寧嘉也跟了過去。

齊肅換上了類似於祭天時軒轅昭要穿的束腰寬袖長衣，舞替和他穿的是同樣的衣服。

先是舞替上來跳一段，再然後是齊肅。

其實就算齊肅跳不好，他也一樣要上鏡，只不過是給他臉部特寫鏡頭的多少而已。

這支祭天舞的舞蹈動作對肢體的協調要求很高，需要跳出靈動和神聖感。就算是舞替學起來也略有吃力，對於齊肅這種新手來說，難度係數更大。好在整支舞長度比較短。

配套的音樂是一早就弄好的，以鼓點和銅鈴聲為主。

齊肅跳得沒有舞替動作標準那是必然的，他再天才也不可能用七天趕超人家多年的練習積累。不過。薛玫是基於他今天的表現安排那場戲的分鏡腳本，所以齊肅還是希望自己可以跳得好一點的。

薛玫坐在台下，下意識換了個坐姿，抬手扶了扶鼻樑。間或側過頭去和身邊的副導演小聲交流着。最後，薛玫問了寧嘉一句。

“你覺得齊肅跳得怎麼樣。”

寧嘉秒答：“很好啊。”

薛玫得到一個完全沒參考意義的回答，抽了下嘴角。再看台上的齊肅，此時正是一個一百八十度轉身。他腰擰得迅速，雙手有力地擺動，寬大袖擺宛如刀片旋轉，將空氣寸寸割裂。

要說齊肅和舞替最大的不同，並不在於舞蹈動作，而在於兩者跳的風格。舞替身體柔軟，動作在銜接上更加輕盈。而齊肅，一招一式都有股殺氣騰騰的鋒利感，就連表情也嚴肅得很。

齊肅在想什麼，不就是跳個舞嗎。表情怎麼這麼僵硬嚴肅，簡直像要殺人。

不過，拋開別的，只論觀賞度的話。薛玫可以給齊肅打個七十五分。

這已經是很不錯的分數，在此之前，薛玫一直以為齊肅根本跳不好。

“好，大概情況我已經了解了。”薛玫敲了敲桌子說道，他抬眼看向齊肅：“還不錯，只是表情太差了，要改改。你是跳祭天的舞蹈，雖然不用做出多歡樂的表情，但也不要跟死了爹娘一樣吧。”

齊肅摸了摸臉，皺了下眉頭，他表情有這麼僵？

大概人在高度專註的時候，面部表情就很容易暴露出他對目前所作事情的態度。

就像齊肅，他並不怎麼喜歡他現在跳的這支舞。

薛玫說：“這場戲安排在後天拍，你趁着時間多練練吧。”

齊肅點頭。

散場后，寧嘉跑過來安慰他：“不灰心不灰心，薛導不是也誇你了嘛。”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灰心了，齊肅在心裏腹誹。

見齊肅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其實並不），寧嘉一把摟住齊肅肩膀，安慰地拍着：“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我就說沒必要這麼傷腦筋，順其自然就好了。”寧嘉捏了下齊肅的臉，齊肅表情崩得更緊了。強忍住把寧嘉摔到牆上的衝動。

他要忍住，忍住。

不能衝動！

“等開拍的時候想些開心的事，估計表情就沒這麼苦大仇深了。”

開心的事？

齊肅微微偏頭，腦海中把前世那些記憶來回滾了兩遍，似乎沒發現什麼值得開心的地方。

在殺手訓練營的事就不用提了，哪裏有開心的日子。訓練營畢業，開始為組織效力，乾的也全是那些見不得光的行當。一些心理比較扭曲的同行倒是比較容易找到樂子，像齊肅這種性情太過正常的人反倒過得很平淡無味。

雖然組織在錢上從來沒虧待過他們，但齊肅的錢多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花。唯一一次豪奢大概是某場拍賣會上和21號的抬杠，花一億美金買了個據說是好幾百年前的古董花瓶。等付完錢，把東西扛回家，齊肅就後悔了。這種不能吃不能穿的東西，幾乎掏了當時他一半的身家。而21號那個傢伙明顯就是來坑他的！

想起21號，齊肅臉色便越來越黑。

宿命之敵談不上，因為齊肅從來沒打贏過21號，還經常被他耍着玩。因為21號，他為數不多可以放鬆的假期都充滿着憋屈的陰暗色彩。

21號……一個**傻蛋……

算了，不想他了，不然會想殺人的。

“小七？”

“嗯？二哥，我沒事。你放心，我會好好調整的。”

不過，要說開心的事……

脫離組織，死而復生。

這一輩子的齊肅，找不到不開心的理由！

很快，日子就到了祭天這場戲開拍的時候。

劇組拖家帶口把家當都轉移到了影視基地那座偽·皇宮的祭天大殿廣場上，道具組的工作人員一早就開始佈置現場，搭建跳祭天舞的檯子。各演員也起得早，化妝，換戲服。主角們在開拍之前再熟悉熟悉劇本。

齊肅今天的妝畫的很濃，額頭和眼周都塗上了顏色艷麗，花紋奇詭的水彩。穿在他身上的祭天舞服層層疊疊，顏色深沉莊重，十分有歷史感。需要重點指出的是，薛導為了逼真，沒有用平時為了涼快而製作的假領子長衫。祭天舞服是真的足足有四層厚，每一層用的面料都十分考究。讓齊肅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莊嚴，華美，神聖不可侵犯。

薛導覺得一切都OK之後，演員們便各就各位了。

場記板打下，場外一邊放着能引出演員情緒的音樂。

然後鏡頭便追隨着在紅地毯上逐漸靠近祭台的皇帝一家。

齊肅飾演的軒轅昭身份特殊，他是准國師接班人，不以皇室身份出席，所以不是陪同皇帝一起出場，而是一早就在祭台邊上坐着。

紅毯上呈錐形方陣的演員們走得比較慢，吊在半空中的攝影機伸下來對着主演們的臉一個個打特寫。

齊肅不動聲色地微微抬頭，看向方陣中的寧嘉。寧嘉飾演軒轅閔，有名無實的善王。

寧嘉的戲服玄中透着紅，布面乾淨，款式規矩，只在領口和袖口綉有團簇花紋紋樣，十分低調樸素。服裝師是有經驗的，現在是善王的蟄伏期，必須扮平庸，收斂鋒芒。而隨行的珍妃以及九皇子的衣飾則要華貴高調得多。

寧嘉不愧是視帝級別的人物，戲外大大咧咧，一進攝像頭便進入了角色。低眸垂目，步伐謹慎，手臂擺動弧度也很小。身上每個肢體都在表演一個謹小慎微，不受寵的天家子。

這個時候，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怎麼，寧嘉忽然抬眼朝齊肅的方向看了過去，而拍寧嘉的攝像機正好捕捉到了這個畫面。

這是劇本上沒有的，不管是齊肅看寧嘉，還是軒轅閔看軒轅昭。

後來，在《王朝》上映后，齊肅發現薛玫居然沒有把這個鏡頭剪掉，反而在下一秒把畫面切到了自己身上。看起來就像是兩個人在對視一樣。

這個片段在之後《王朝》衍生出的眾多閔昭CP視頻里出現過無數次，被稱為閔昭三大殺人不見血鏡頭之一

只因再過不久便是生離死別，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