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82
“喂,你等等。”商懷硯一把按住了衝動的黃助理,語重心長,“你在大庭廣眾下鬧出來有什麼好處?等他們散了,再找一個偏僻的角落好好談話吧!”
“他們敢做還怕沒面子?!”黃助理義憤填膺!
“他的意思是,周阿姨比這男的更怕沒面子。”易白棠不耐煩說。
“……”黃助理稍微冷靜了一點。
“怕另一半出軌影響自己的面子……”商懷硯笑笑,“跟男女倒是沒什麼關係,跟誰在婚姻中更強勢,條件更好,有很大的關係。”
“……”黃助理仔細想想,無法反駁。
商懷硯說通了黃助理,繼續喝着桌上的小酒,心裏頭還惦記着易白棠剛才說的那句話,剛一轉眼,就和易白棠若有所思的目光對上了。
昏暗的酒吧里,另外一人的目光彷彿琉璃透徹。
剛剛還智珠在握的男人有點點緊張。
怎、怎麼了?
難道我剛才分析的那一段又讓白棠對我有什麼不好的想法了?
明、明明我已經把人徹底把上手了,應該處於興趣缺失區才對。
但為什麼現在我還是這麼的緊張?
“白棠……”商懷硯字斟句酌地開了口,沒等他將接下去的話說出來,易白棠已經轉開了眼。
“嗯?”易白棠隨意應了一聲。
“……”商懷硯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沒什麼。”他有點不是滋味回應道。
一張桌子上的三人各有心思,兩個多小時過去了,酒吧里的客人來來去去,直到半夜將近十二點,那一對男人才相攜着一同離去。
酒吧門口就是一條四通八達的巷子,兩個男人躲在角落相互擁吻,接着分頭離開。
如果是女性過來捉姦,也許會猶豫一下究竟是要往“姦夫”的方向追,還是往“□□”的方向追。然而對於黃助理來說,這全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他毫不猶豫追上了周經理的丈夫。
背後“噠噠”的腳步聲吸引了前方行走的丈夫的注意。
他警惕地回頭看了一眼,正看見自己認識的黃助理。
他神情一松:“小黃,你怎麼在這裏?”
黃助理一言不發,兩三步跨過最後的距離,上去就是一記老拳打在周經理丈夫的肚子上!
丈夫:“嘔——你?!”
乒里乓啷的打架聲從小巷中不間斷地傳出來,卻沒有持續太久,等到易白棠和商懷硯自後頭走入小巷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兩個男人都掛了彩,但明顯周經理的丈夫更吃虧一點,已經坐在垃圾桶旁邊站不起來了。
“你瘋了……你幹什麼?”丈夫含混不清說。
“你還好意思說我瘋了?”黃助理氣得肝疼,“你瞞着周姐在外面亂搞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自己瘋了!你和周姐結婚才多久啊!我還參加了你們的婚禮,是誰在婚禮上說對周姐一輩子好的?”
前方驟然沉寂下來。
久到黃助理都有點不耐煩:“說話呢!這時候你裝什麼啞巴!你這樣做對得起周姐嗎?周姐那麼好的一個人——我也是奇了怪了,你如果不喜歡周姐,你之前費那麼大功夫追周姐幹什麼?是耍周姐還是耍你自己?”
“你不知道。”丈夫打斷了黃助理的話。
“我不知道什麼?”黃助理都氣笑了。
“你周姐沒有對不起我。”丈夫這時已經冷靜下來,他抹抹臉,從地上站起來,“你不知道……有一天從床上醒來,你看着睡在身旁的老婆,突然覺得對面面目可憎。”
屬於夜晚的冷風在縱橫交錯的巷子裏,穿行無阻,來去自若。
易白棠和商懷硯一起靠在牆上,兩人都沒有上去的意思,只聽風聲將裏頭的聲音斷續送出。
易白棠聽了來自巷子裏男人的自辯,覺得有點無聊,於是將目光轉向商懷硯。
商懷硯對此其實並沒有太多感覺。
這大概是一種狀態吧。
他在內心百無聊賴地想。
對於這種“某一天醒來,愛情在一夜間如潮水退去,你看着床邊的另外一個人,激情與感動都消失了,只剩下索然無味”的感覺,他已經體會過太多次了,都總結出規律來了,基本三個月一輪,每次感覺到了對方已經動心之後,他就會如同功德圓滿一樣和對方分手……
不,不應該對這樣的感情冠以“愛情”。
說性衝動也好,說性激素也好,或者求偶本能都可以,總而言之,它的保鮮期甚至比愛情還短。
接着商懷硯的目光就和易白棠對上了。
他一個機靈,突然意識到這時候正是表現自己的好機會啊!
他連忙接着丈夫的話開口:“白棠,你別聽裏頭那個男人詭辯!婚姻固然可以因為感情破裂而離婚,但在婚姻中,我們必須遵守誓言與責任,他可以選擇離婚追求自己新的衝動,但不能在婚姻里違背承諾出軌。之前推到感情上的種種不過是一個懦弱的男人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
他說罷,保持着成功人士的微笑,看向易白棠,心想自己這樣的回答不說一百分,總能夠有九十九分了吧?
“你說的沒錯。”易白棠說,“不過他內心也許真覺得這就是自己最真摯最本心地想法。畢竟男人的感情就像逛超市,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他額外看了商懷硯一眼,陷入沉思。
商懷硯:“……”
他一臉蒙逼。
商懷硯:“為什麼看着我?”
易白棠反問:“我為什麼不看着你?”
商懷硯:“……”
火為什麼莫名其妙就燒到了我身上?!
吹過商懷硯周圍的風莫名寒冷了許多。另外一邊,黃助理人也打了,狠話也撂了,最終沮喪地發現自己其實並沒能改變什麼。
他又拖着商懷硯和易白棠回了剛才的酒吧,在昏暗的環境中猶豫地吐露心聲:
“兩位,你們說……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把事情告訴周姐嗎?”
易白棠保持沉默。
他苦惱地想:我只是一個廚子,我為什麼會知道要怎麼處理夫妻之間的情感問題呢?這事要問專業人士啊!
商懷硯也保持沉默。
他倒是知道要怎麼處理,但就在剛才,他忽然發現白棠態度異樣。他本來以為鴨子已經入鍋,自己可以走開;但現在眼看着入了鍋的鴨子也能變沒。他感到了深深的慌張……現在才沒有心情陪黃助理說話呢!
“我說你們別不理我……”黃助理特別幽怨。
易白棠看向商懷硯,並打了一個哈欠。
現在好晚了,他困了。
商懷硯一看易白棠這樣,連忙解決問題:“這不是很簡單嗎?其實你也不用太操心,我覺得周經理應該早就有感覺了,之所以不說破,就是顧慮面子問題。你真要告訴她的話,投遞匿名信件吧。”
“你說得有道理……”黃助理腦子飛快轉動了起來。
商懷硯繼續解決:“一旦她接到匿名信件,她就意識到,自己一直想要維持的生活還是被不可控的改變了,她也就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一旦她正視了這個問題,按照她平常雷厲風行的作風,不用你再多事了吧?”
“非常有道理!”黃助理簡直讚歎。
“也就是說,我要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找個時間,給周姐投一份匿名信?”黃助理又問。
“沒錯,就是這樣。”商懷硯肯定回答,接着微笑,“你看,事情很簡單的解決了,我們今晚就散了吧。”
說完,他不給黃助理再次說話的機會,挽着一旁的易白棠,一起走了。
跑車流線型的車窗開了一條小小的縫,車子不快不慢地在黑夜中前行,外頭的風被束城一線,柔柔地在車廂內吹拂,吹得人昏昏欲睡。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易白棠眼睛眯起,已經快睡著了。
他又打了一個哈欠,就聽商懷硯溫柔的低音響起來:“困了就睡吧,待會我把你抱上去。”
易白棠懶懶嗯了一聲,讓人辨別不出他究竟同意了還是沒有同意。
但他忽然說:“上午你回家了一趟,感覺怎麼樣?”
商懷硯一哂:“不就是那樣?一張桌子邊做了十五六個人,桌子底下就有十五六顆心在跳——都不同頻。”
易白棠:“你爸你媽也是?”
商懷硯淡淡說:“我爸我媽么,他們倒是自由戀愛,跟雙方父母狠鬧了一場,新婚時期也有一段時間的和諧,但從我四五歲還是更早一點的時候,就不行了。對了,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和他媽也在現場。大家還算和諧。從這點上來看,這兩人當年還不如各自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商業結合呢。”
易白棠用手撐着臉:“所以你覺得愛情不可能長久啊。”
商懷硯:“是啊——”
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連忙閉嘴,動作太快,牙齒差點咬了舌頭。
易白棠又漫不經心問:“你最長一次的戀愛是多久?”
商懷硯:“……”
他冷靜飛速地思考着,如果說自己最長的一次戀愛是對易白棠……他能在對方心裏獲得及格的分數嗎?
易白棠隨便猜測:“三個月?”
商懷硯最終決定迴避這個話題,乾笑一聲:“為什麼突然談起這個了。”
易白棠終於睜開自己快閉上的眼睛了。
他轉眼看向商懷硯。
商懷硯:緊張。
易白棠:“經歷了今天的事情之後,我突然覺得應該多關心你一下。”
商懷硯:緊張,緊張。
易白棠:“我剛才仔細思考了一下,依照我對你的了解,果然,你對把到了手的人都沒有興趣了,是嗎……”
商懷硯:緊張,緊張,緊張。
易白棠老氣橫秋一嘆:“愛情的巨輪啊,說沉就沉——”
商懷硯:驚嚇!
剎那,“嘀”的一聲!
商懷硯手掌不小心按在了喇叭上!
商懷硯:“……”
他鎮定回答:“不好意思,手抖了一下。”
易白棠:“哦。”
他神色不動,卻突然傾身,安慰地拍拍商懷硯的腦袋,並環抱了他一下,安慰說:
“別想太多,我就是覺得應該多了解你一點,所以多問了兩句。”
商懷硯稍稍鎮定,緩下了一口氣。
易白棠同時在心中想道:
我過去遺漏了一個小問題。
小樹苗的茁壯成長固然重要,但它內心的正確發展建設也刻不容緩。
這大概就是政治課上說的,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吧。
如果實在不行——
那就把它給拔了。
易白棠深沉思考,他決定了:
“另外,我明天要外出取材,歸期不定。”
又一個剎那,“砰”地一聲!
剛剛駛進別墅區的車子沒有開進車庫,撞到了車庫牆。
車中兩人隨着慣性一震。
商懷硯驚嚇值破表:
我……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