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紗
沈喬沒看清那男人的臉,只記得他身上的衣服不便宜。
跟着莫淮安時間久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
她是後來無意間聽同事們在那兒說她閑話,才知道那人竟是總經理康澤。
小小前台潑總經理一身茶水,由此衍生出來的故事簡直能寫一本書。
“真不要臉,才來幾天啊,就想勾搭總經理了。”
“仗着自己年輕漂亮吧。”
“漂亮嗎?我覺得也一般啊,還沒倪助理好看。”
“老掉牙的爛梗也耍,賤到家了。”
沈喬聽了好氣又好笑。她是神仙嗎,還能控制總經理跑她們普通員工的茶水間來倒咖啡不成。
不過這事兒也奇怪,總經理辦公室不是有自己的茶水間嗎?
總經理辦公室里,助理倪霏對此也頗為好奇。
康澤就一句話:“飲水機壞了。”
倪霏還想再說兩句,康澤卻沖她擺擺手,示意她出去。
到嘴的話咽了下去。倪霏關門的時候心裏有點不安。公司里有點傳言,說新來的那個前台是康澤點名招進來的。
康澤這人做事一向嚴謹,怎麼會任人唯親。這兩人什麼關係?那個前台叫什麼來着?
倪霏一轉身,打聽對方姓名去了。
沈喬覺得那些流言實在無聊,聽了兩句聽不下去正想走人,茶水間裏又傳出個聲音。
“你們聽說了嗎,這個沈喬跟康經理有點關係。當初她可是靠着康經理進來的。”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連沈喬都很意外。她什麼時候認識一個姓康的男人了。
想再聽下去卻不行,設計部幾個男生過來倒咖啡,沈喬見狀趕緊走人,隱約還聽見有人在背後調侃她,似乎是說她漂亮什麼的。
下班的時候陪林憶逛街,想起這個事兒沈喬有點心不在焉。
林憶有點不高興:“我這難得結一回婚,讓你陪我買個婚紗這麼不情願。下回想陪還不一定找你呢。”
沈喬就笑:“有你這麼觸自己霉頭的嘛。”
林憶是她最好的朋友,大她兩歲,運氣不錯找了個挺好的男朋友,如今正準備結婚。
說實話,沈喬有點羨慕她。
沒想到林憶更羨慕她:“你怎麼好端端的出來工作了,莫淮安不養你了?”
更衣間裏,沈喬給她收拾換下來的衣服,又幫她換上婚紗。關於這個問題,她不想多談。
“分了。”
“分了?什麼情況。”
“沒什麼,就是分了。”
“你是不是傻啊,這樣的男人都不抓住,你這是要上天啊……”
話沒說完,呲一聲婚紗裂了,腰間一大塊脫線,露了個大口子。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就是一場口水戰。
店員看到衣服后要求林憶買下,或是照價賠償。林憶覺得有點虧,衣服不便宜,關鍵是質量不怎麼樣。
“才試一下就崩成這樣,買回去還能穿嘛。”
沈喬就在中間做和事佬。可林憶不聽她的:“我又不喜歡,買這幹嘛。”
氣氛一時有些僵。
店員寸步不讓:“小姐,我們店的衣服質量都很好,全手工製作,您看這衣服現在成這樣了,我們也不好再賣給別人啊。”
林憶有點賭氣,死活不肯買。
沈喬沒辦法,看看通往二樓的樓梯,她問:“你們有縫紉機嗎?”
“你要那個做什麼?”
身後有個女人問她。沈喬一回頭對上一雙漂亮的眼睛,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站那裏,臉上有禮貌的笑容。
店員一見她就打招呼:“老闆娘。”
沈喬就知道這人的身份了。
“是這樣,我朋友試衣服出了點意外。我看就脫了幾針,想給縫一下,縫完了應該看不出來。咱們各退一步行嗎?”
“那要看得出來呢?”
“那我們就買了。”
林憶還要說什麼,沈喬卻示意她別開口。來人自稱姓徐,是這家店的店主,對沈喬的提議有點興趣,當下就帶她上了二樓。
二樓是工作室,裏面擺了十幾台縫紉機,大約七八個人正埋頭幹活。沈喬走到一台沒人的機器前,坐下來拿衣服研究了片刻,熟門熟路縫了起來。
旁邊姓徐的店主跟她閑聊:“看你年紀不大,這機器用起來倒很順手。”
“我從小喜歡這些,習慣了。”
沈喬三兩下把撐壞的地方縫好,拿起來遞到店主面前:“您看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其實我覺得這衣服設計要再變一下,腰往上再做一寸更好。有些姑娘這地方肉多,又不好減,這個設計容易暴露缺陷。往上一寸既顯腿長,又不容易撐爆了。”
店主接過來仔細一看,還真是天衣無縫,當即對沈喬愈加刮目相看。
“你做什麼的,服裝設計師?”
“沒有,就一公司前台,這只是我的愛好。您看這衣服……”
“給我吧,再陪你朋友好好挑件滿意的。”
兩人有說有笑下樓,看得林憶和一眾店員都很意外。林憶有點心理陰影,就不想再試其他的,拉着沈喬要走。
快要出門的時候,店主叫住沈喬:“方便留個電話和姓名嗎?”
沈喬沒明白她的意思,不過她對這人挺有好感,本着多交一個朋友多一份好處的想法,留了個手機給對方。
出門的時候林憶直嘀咕:“你這人真好說話,要我才不給。”
“你這麼難說話,你們家楊一誠怎麼忍受得了你。”
“他愛我啊。”林憶笑得花枝亂顫。
逛了一圈沒什麼收穫,林憶給楊一誠打電話,讓對方接她們去吃飯。
於是沈喬被迫又看了一場現實版的秀恩愛。
跟莫淮安相比,楊一誠真是體貼又溫柔的男人,紳士風度十足,為人也細心,說話慢條斯理,對林憶幾乎百依百順。
嫁人就要嫁這樣的,莫淮安絕不是一個理想的結婚對象。
第二天再見林憶,她忍不住又把楊一誠誇了一番。林憶待嫁心切,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濃郁的雌激素。
“真想那一天快點到,好把自己名正言順交給她。”
沈喬聽了一臉紅,隨即又問:“你們沒有那個過?”
兩人交往據說有兩年了,她以為他們早就……
“還沒有,他說要留到新婚之夜。你別看他長得帥有氣質,其實他不是花花公子,私底下老實着呢。對別的女人從來不多看一眼,就是對着我也很有分寸。我們到現在除了牽牽手,就吻了兩回。”
“兩回!”
“嗯,就這兩回還是我主動的。你說他這個人是不是很害羞,外表看不出來吧。”
沈喬突然覺得有哪裏不大對。可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許是她接觸的男人不夠多,這世上的男人不都跟莫淮安一樣吧。
明明人都搬出來了,怎麼總想起他。想起他就會想起那些不愉快,沈喬其實很希望自己能趕緊忘了這個男人。
陪林憶買婚紗后的第三天,沈喬接到個電話。
對方自報家門:“我姓徐,叫徐芸芳,還記得我嗎,那天在婚紗店。”
沈喬想起來了,是那個老闆娘。
“您有什麼事兒嗎?”
徐芸芳開門見山說明來意。原來她店裏最近缺人手,急需會縫紉技術的熟練工。她那天看沈喬手藝不錯,起了請她的想法。
“可我有工作。”
“沒關係,如果你願意可以做兼職。平時下班過來或是周末也行,我給你按小時算,不會虧待你。過了這個夏天就是結婚旺季,我們店裏人手真是不夠。”
她說這話的時候,沈喬心裏在打算盤。媽媽住的房子太差,環境也不好。就算現在一時沒辦法在S市買房,至少要租套好的。
賺外塊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兩人一拍即合,當即說定下班沈喬就去徐芸芳店裏談細節。
沈喬五點半離開公司,搭地鐵往南走,剛出地鐵店沒多久,遠遠就見一個熟人的背影。
是楊一誠。
她想上前打個招呼,仔細一看又頓住了。
楊一誠身邊還有個人,是個男人,個子同他差不多高。那人摟着他的腰,兩人貼得很近。
沈喬下意識覺得有點問題,又想起林憶說過的話。
熱戀兩年的男女,一共只接吻過兩回,有點說不過去。她心裏有種不好的念頭,拚命往下壓卻不行。
她給徐芸芳打電話,說自己要晚點到。收了手機就悄悄跟在兩人身後。他們走到路邊上了一輛不錯的跑車,沈喬順手攔了輛的士跟上,一路就這麼跟到了天合會所。
那兩人沒發現她,就這麼一路摟着進去了。沈喬到了門口卻被攔了下來。她不是會員,人家不讓進。
沈喬打算走,想想林憶的幸福又不甘心。
最好的朋友一輩子的事兒,不搞清楚不行。萬一楊一誠是那樣的人,林憶這一生不就毀了嗎?
她就想在門口守着,可高級會所大門口,也容不得她一待幾個小時。
日頭漸漸西斜,沈喬卻想不出辦法來。
這時身後響起剎車聲,門口刁難她的那幾位臉色一變,露出恭敬的神色來。
沈喬好奇回頭一看,只覺得那車有點眼熟。再仔細看看,車裏走出來的那個人更為熟悉。
那不是莫淮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