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姜佑睡得迷迷濛蒙,一片混沌之中覺得手被人抓了起來,半強迫着按在一個物事上,來回上下挪動着,這麼折騰了不知道多久,她掌心才一熱,薛元似乎在旁邊無奈地嘆了聲,親自端來香胰子和溫水給她擦手。
姜佑被折騰的頭腦發脹,也懶得計較他在做什麼,只是自顧自地躺着,任由他在一邊殷勤服侍,薛元好容易忙完,這時候也沒心思再做什麼了,抬手攬着她雙雙躺進了棉被裏。
這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等到整個屋子都亮了的時候,姜佑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下意識地想叫香印,等張了嘴才知道不對,她抬頭瞧了瞧,就見一張清艷的臉睡在她枕邊,她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叫出聲兒來,又硬是吞了回去,想到昨晚上發生的事兒,臉上忽紅忽綠。
她躺在原處出了一會兒神,才像是過來偷.情怕被抓姦的男人一樣,鬼鬼祟祟地瞧了薛元一眼,見他沒醒,又悄悄抓起他看着自己的胳膊放到一邊,躡手躡腳地就要下床,沒想到一隻腳還沒挨到地面,就被抱住壓回了原處:“皇上想去哪兒?”
姜佑抹了把頭上的冷汗,訕訕笑道:“朕,朕去上朝。”
薛元把頭擱在她肩頭,聞着那甜蜜蜜的的味道:“臣已經幫皇上跟大臣們說過了,皇上今兒個不用去了。”他偏了偏頭:“先用膳吧。”
姜佑一手撐着就像起來,沒想到手臂一酸,忍不樁哎呦’了聲,張開手看了看掌心,嫩滑的掌心被磨的一片紅,她想到昨晚上的場景,狐疑地看着薛元:“你昨晚上對朕做什麼了?”
薛元笑而不答,瞧着下人一一把朝食擺上桌,比了個請的手勢請她入座。
姜佑起了身才覺得頭疼欲裂,手臂顫顫地又倒了下去,薛元直接把她打橫抱起來放在帽椅里,她拉着他,右手攤開到他眼前:“掌印...你昨晚上到底幹嘛了?”
她隱約回想起原來看的春.宮畫的些些場景,悟到了什麼似的,兩手齊齊抖了抖,但轉念一想,掌印不是太監嗎?怎麼會有...那玩意?
薛元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臣倒是想幹什麼,只可惜皇上來了癸水,皇上這麼問莫不是想補給臣?”
姜佑嚇得忙低頭喝紅棗粥,喝着喝着莫名地臉紅起來,上回在行宮那次她還能說是被強迫的,這回可是她自己個兒跨到人家身上去了,這又算是怎麼回事?以後再被他調弄都沒法說嘴!
薛元瞧她右手抖得厲害,探手結果碗勺,淺淺舀了半勺,擱在嘴邊吹了吹,又餵了過去。
姜佑還是兩三歲的時候被人餵過飯,有些不自在地往後靠了靠,還是乖乖地張嘴吃了。
薛元乘了碗白芨豬肺湯:“皇上瞧着氣血不足的樣子,該吃點補血養氣的了。”他摸了摸姜佑有些冰涼的手,蹙了蹙眉道:“皇上癸水什麼時候來一次?”
姜佑這才發現桌上都是些補氣養血的菜,登時一塊紅棗卡在喉嚨里,連連咳了幾聲才咽了下去,咬着牙道:“這你也管?!”
薛元一手貼在她小腹上輕輕摩挲:“臣是皇上的夫君,這些事兒臣不管誰管?”
姜佑想到昨晚上被撩.撥到極處說的那些話,臉色紅的都發紫了:“你不要亂說。”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蹦出來似的。
薛元吻了吻她的臉頰:“皇上已經跟臣行過夫妻之禮了,若是不嫁給臣,可是會懷孕的。”
姜佑臉色又有點發白:“朕,朕不要...”
薛元嘴唇貼着她嫩滑的臉;“皇上不想懷孩子,就只能下嫁給臣了。”他柔聲道:“你是我的心尖,我會待你極好的。”
姜佑先是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被他突如其來的情話激的滿臉通紅,三兩下喝完粥,匆匆跳下帽椅出門,將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頓了頓,聲音極低地道:“朕有個小名叫阿佑。”
薛元起身立在桌邊,那尋尋常常的兩個字在舌尖兜轉了一圈,又順順暢暢地落到了心坎里。
姜佑回到宮裏就兩眼發直,不由自主地想着昨晚上的事兒,還沒等車輦挺穩就跳下去衝進了乾清宮,扯着嗓子道:“香印!香印呢?!”
香印這時候卻沒出來,反倒是回雪急匆匆地托着茶盞走了出來,輕嗔道:“您這麼大聲兒做什麼,小心喊壞了嗓子。”
姜佑接過茶水潤了潤嗓子:“香印不在你也行,去太醫院裏取幾本講陰陽調和,綿延繁嗣的醫書過來。”她現在得弄清楚懷孕的事兒,要是大齊朝的皇上未婚先孕,她乾脆直接抹脖子算了。
回雪詫異道:“您要那個做什麼?”
姜佑一揮手道:“別問了,只管取回來就是,做的隱秘點,別讓旁的人知道了。”她上前走了幾步,又轉頭問道:“這些日子老是見不着香印人,她跑哪裏去了?”
回雪不知怎地臉色突然僵了僵,有些不自在地道:“香印姑姑家裏出了點事兒...”
姜佑狐疑道:“家裏出事要出宮的話,不得先跟朕報備一聲兒,然後再去六局那邊領假,朕也沒聽她說起這事兒啊。”她想到上回香印手裏的那塊青紫,微沉了臉道:“你老實說,倒是是什麼事兒?”
回雪性子老實,見她發火也不敢再瞞着了:“姑姑家裏確實出了點事兒,但具體是什麼事兒奴婢也不清楚,隱約聽說金吾左衛趙百戶有關,趙百戶現在在玉掖門那裏巡邏,香印姐姐便趕過去要跟她商議。”
姜佑想到她胳膊上那塊傷,心裏還是不踏實,帶了侍衛轉身往門外走,玉掖門離乾清宮也不太遠,她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立在夾道外正要找人,就聽見有個男人;“...我說香印姑姑,你是御前的人,肯定最是知書達理不過了,你說說這欠債還錢是不是天經地義?縱然你還不了這錢,也得把這人情還了啊。”
香印怒極的聲音傳了過來,重重地啐他一口:“錢已經給你還上大半,瑤瑤也被你這畜生給...你還想怎地?!”她話說到最後,已經帶上了哭音。
趙百戶嘿嘿笑了兩聲:“你妹妹滋味兒消受起來着實不錯,不過以本將的身份,想要女人還不容易?也值不了幾個錢。”他抬手想要拉香印的手:“你若是誠心想還錢,換個旁的法子也不是不可,戲文里不是說娥皇女英嗎?你這個做姐姐也來陪我一晚,我就再給你減去一半的銀錢,如何?”
香印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滾開!”
趙百戶聲音忽然冷了下來,冷笑道:“你讓我滾,好好好,明兒個我就卸了你爹爹一條腿來抵債!”
香印氣得臉色煞白,沉着臉不言語。
趙百戶頓了頓,緩了緩聲兒,又嘿嘿笑道:“我曉得你是御前的人性子傲,拉不下臉來陪我。”他低低咳了聲:“其實欠下的錢都算是小事,我的要求都跟你說過了,宮裏禁衛馬上就要大選,只要你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讓我升為千戶,統領殿前侍衛,咱們的賬就一筆勾銷。”
這條件他早都提過,香印就是怕姜佑為了護着她真讓這麼個人渣陞官,這才想方設法瞞着她。她冷聲啐道;“你少做夢了,我就是砸鍋賣鐵也絕不讓你得逞!”
趙百戶被她兜頭啐了一臉,一時面子有些掛不住,臉上難看起來,抓着她的手怒聲道:“你這個賤.婢!”
姜佑在夾道一邊把事情聽了個大概,正要叫侍衛拿人,就見夾道那一頭繞出來一個中等身材,身後還跟着幾個錦衣番子的人,她定睛看了看,才發現是老跟在薛元後面的孫賀年。
孫賀年模樣清秀,只是身高比趙百戶略矮了些,此時卻對着他昂着下巴道:“這是做什麼呢?”
趙百戶臉色沉了沉,半陰不陽地笑道:“孫公公來了啊。”他看了眼香印:“下官跟印姑姑有點事兒商量。”
孫賀年用力往他鞋面上啐了口,趙百戶臉色大變,幾乎就要按捺不住,孫賀年卻還是激他;“你一個左金吾衛的找皇上身邊的女官有什麼事兒?難不成是想圖謀不軌?”他以手握拳咳了聲:“正好東廠那邊最近有點空閑,不如就把你帶進去洗涮洗涮?”
趙百戶氣得幾乎要動手,咬着牙恨聲道:“我找她關你這個閹貨什麼事兒?!”
孫賀年身後的番子立刻湊上來把他團團圍住,他冷笑道:“爺們是秉筆太監,是司禮監的人,這宮裏有什麼事兒是十二監的人不能插手的?就管你怎麼地了!”
趙百戶面色忽青忽白,最後氣得連連冷笑了幾聲,甩袖大步轉身起了。孫賀年轉了副笑臉對着香印:“你怎麼樣了?沒傷着吧?”
香印面上有些不自在,不過神色仍舊感激,福身謝道:“這次多謝孫秉筆了。”
孫賀年連連擺手:“好歹咱們也認識這麼多年了,不謝不謝。”他遲疑了一下:“你家裏若是出了什麼事兒,倒是可以跟我說說,我或許能幫襯幫襯。”
他說著抬手想拍香印的肩,香印不着痕迹地避開,無奈地嘆了聲兒:“都是些瑣事,讓秉筆見笑了。”
孫賀年見她仍舊躲着自己,臉色僵了僵,苦笑着道:“你還在記恨我當初逼着你嫁給我的事兒?”他抬眼問道:“你欠他的錢打算怎麼辦?”
香印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多久前的事兒了。”她無奈道:“我已經把這些年的賞賜都當了,再加上又問宮裏的姐妹借了點,東拼西湊也差不多了。”
孫賀年想了想:“若是還缺,只管找我開口。”
香印沖他笑了笑,抬步出了夾道。姜佑早就在一邊等着她,見她出來忙拉着問道:“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何會欠那趙百戶的錢?”
香印先是怔了怔,知道她已經聽見了,面色惶然地跪下去道:“都是奴婢的不是,讓皇上勞心了,請皇上責罰。”
姜佑搖了搖頭;“你先起來跟朕好好說說。”
香印還是沒起來,還是姜佑硬把她拉起啦帶回宮裏,她立在原地垂頭躊躇,過了半晌才苦笑道:“奴婢本想着先瞧瞧自己能不能解決,等實在不行了再斟酌着跟您說的...”
姜佑蹙眉道:“別廢話了,快說吧!”
香印知道她性子,只能嘆聲道:“宮裏規矩多,輕易出去不得,上回奴婢和您去皇莊,正好那裏離奴婢家近,奴婢便跟您告了假回家。”
這事兒她是知道的,聞言點了點頭,香印神色頗有疲倦:“奴婢回家之後才知道家裏的爹爹染上了賭癮,不光花光了奴婢這些年給家裏送的銀錢,連多年的積蓄也都變賣了,奴婢到家的時候,爹爹不顧娘的阻攔,要把奴婢的妹妹買了還債。”
香印抬手撩開袖子:“趙百戶家裏頗有權勢,家裏人私底下偷偷放了印子錢,我這傷是當時攔着爹不讓他把瑤瑤送給趙百戶,爭執的時候被打的,沒想到瑤瑤還是...”她眼裏沁出淚來,又搖了搖頭,面上滿是愁緒:“他一聽說我是您御前的人,便日日過來糾纏,讓我在您面前美言,奴婢這才一心瞞着您的。”
姜佑沉了臉道:“這人好大的膽子!”她想了想道:“你欠下的錢朕先出了,先把這事兒解決了再說。”
香印輕輕搖頭,面色發苦:“您有所不知,奴婢的一家子被他拿捏到手裏,只要他還在一日,奴婢就沒法擺脫他的糾纏,況且他的品階不低,家裏頗有些門道,況且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誰也不能指摘什麼。”她慌忙捉住姜佑的手:“他到底是禁軍的人,您可別一時衝動罰了他,要是讓禁軍的人離心,後患無窮啊!”
姜佑在原處蹙了蹙眉,在屋裏來回踱了幾圈,想了想道:“朕倒是有個法子,那孫賀年瞧着對你倒是上心,你便讓他找機會扣個罪名把他給流放了,這事兒也就完了。”
香印怔了怔,下意識地想要搖頭,就聽門外似笑非笑地一道聲音傳進來:“我們東廠一向是秉公辦事的,怎麼能胡亂給人定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