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姜佑當然聽不進去,只是白着臉不斷後退,一手扶着柱子,一手勉強提着寶劍,雙眼渙散着,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寒風簌簌的殿外。

她見薛元不避不閃地直接進來,雙唇顫顫地退後了幾步,不過神色恍惚,忽然昂着頭揚聲道:“你這妖物,不要過來!”一轉眼看着薛元身後,又驚聲‘呀’了一下,提着寶劍躲到大殿的柱子后。

薛元上前踏了幾步,她又想往後退,不過這次他沒給機會,直接卸了人手裏的的劍,把人整個按在懷裏。

鎮國公在外面氣得大叫:“廠公留神着些,不要傷了殿下!”

姜佑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聲音,越發受了刺激,一轉頭就要咬他手腕子,薛元一揚眉,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就覺得兩排糯米小牙和濡濕的舌尖從自己掌心掃過,有點尖銳的酥麻。

姜佑一抬腿就要踢過去,卻被他制住,人抵在牆壁上,這姿態曖昧,不過殿外的兩人也沒心思想這些,都抻着脖子往殿裏看。

薛元見她面上涔涔地冒出冷汗,神色迷迷怔怔的,聲音放柔了幾分:“您別怕,臣在。”

姜佑見他靠過來,似乎神色鬆了幾分,又不知看到什麼似的,瞠大了眼,瑟縮着往後退。

這孩子瞧着不復往日的飛揚神采,薛元心頭一動,一手輕柔地搭在她後頸慢慢地摩挲着,手勢輕柔,讓她發出安心的‘嗚嗚’聲,手勁兒不由得鬆了松,人也難得溫馴安靜了下來。

薛元忽然頓住,在脖頸一處捏了一下,姜佑閉了眼,一頭栽倒在他懷裏。

薛元把她打橫抱了起來,正要送到稍間,就見寧王面上有些急切,踏出一步攔着他,仍是笑着作出一臉關切神色來:“殿下這次生病事有蹊蹺,廠公近來又諸事繁忙無心旁顧,不如就把殿下交給我來照管吧。”

薛元淡淡掃他一眼:“方才王爺還說殿下是憂思過度,怎麼一轉眼就是事有蹊蹺,王爺到底是怎麼個說法?”

寧王微頓了下,隨即神色如常地道:“我也是一時關心情切。”他抬眼看着薛元,加重了語氣:“殿下事關國運,若是出了差錯,誰能擔待得起,還是交給孤來照料吧。”

他說著伸手就要來接姜佑,被薛元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一眼寒意入骨,竟讓他生生僵在了當場。

鎮國公也覺出些不對來了,這寧王想要幹什麼?這般躥騰着想要把姜佑要到自己手裏,他忙上前幾步打圓場道:“王爺,殿下身子不好,還是先讓太醫來診治吧。”

薛元輕輕頷首,一抬眼看着外面跪着的一溜兒下人:“這事兒不能傳出去,這起子...都處置了吧。”他一轉頭看着寧王和鎮國公:“勞煩兩位在外間先候着了。”

說著也不理會檐外的哭喊聲,抱着姜佑走了進去。他把姜佑放了下去,見她在暈迷中砸吧了一下嘴,一副人事不知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好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臉:“您這麼一病,不知道有多少人跟着忙亂,您倒是樂得清閑。”

姜佑不知聽沒聽見,竟然哼哼唧唧了幾聲,在榻上滾了一圈,她睡相不好,稍間的塌床不比東宮的大,不能由着她滾,差點一下子跌了下來,薛元只好身後扶她,沒想到卻被她伸直胳膊抱住了大腿。

感受到她白皙軟嫩的小臉隔着曳撒蹭了幾蹭,薛元不由得揚了揚眉毛,想掙脫卻被抱的牢固,只能任由這磨人精摟着,不過見她不像有大礙的樣子,便只揚聲對外面人吩咐道:“去請太醫來。”

孫賀年辦事牢靠,不一會兒就帶了幾位御醫過來,幾人進了屋,見惡名在外的掌印太監立在床頭,年紀尚幼的太子抱着他的一條腿,頭靠在他身上,不由得都生出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感慨來。

薛元看她還賴在自己身上,便只能分開她的手,沒想到她又鍥而不捨地靠了過來,他只好坐下,讓她枕在自己腿上,把她的一隻手遞了出去。

太醫們低着頭面面相覷了幾眼,墊了塊布巾,挨個兒診脈。姜佑的問題明顯出現在腦袋上,光靠號脈還號不出個什麼,但她犯了一通病,又不可能說沒事兒,便只能對視幾眼,說了幾句‘憂思過重,邪火侵體’,又開了幾幅凝神的方子。

薛元挑了挑眉梢,微沉了面色:“幾位太醫可是在糊弄咱家?”

這幾人嚇得慌忙跪下,口中連稱不敢,只有最後一位年輕些的季御醫面上帶了猶豫之色,彷彿欲言又止。

薛元一眼掃過,給孫賀年遞了個眼風兒,揮手讓幾人退下,等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孫賀年帶着那位季御醫從小心避開眾人的眼,從一側繞了進來。

薛元還被姜佑枕着,輕易挪動不得,只接了孫賀年遞來的茶盞子啜了口:“季太醫出生於杏林世家,見識廣博,又是醫術高超,旁的人看不出什麼來,想來季太醫應當能瞧出些端倪。”

季太醫欲言又止,有些畏懼地看着薛元一眼。

薛元微微笑了笑:“咱家在宮裏也待了這麼多年了,有什麼事兒沒見過?況且殿下的身子貴重,若是出了什麼事兒,太醫怕也擔待不起。”

季太醫心裏一驚,竟然挪着步子上前了幾步,壓低聲音道:“廠公,依臣看來...殿下這是中毒之兆。”

薛元搭在案几上的手輕輕敲了敲:“中毒?”

季太醫點點頭:“臣年輕的時候遊歷四方,在滇南那邊見過一種慢性□□,這葯少吃些沒甚害處,但吃多了便會神思恍惚,等更多些便會殺人於無形,但等人死了,沒準已經過去許久,這樣查也查不出什麼來,端的是害人的好手段。”

薛元側頭看他:“殿下的吃用都有專人試嘗,這葯吃少了不會發作,如此一來便可把這道混過去,果真是好手段啊。”

季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要臣說,今兒殿下發作出來反倒是好事。”他小心看了眼薛元的神色,低聲道:“殿下這幾日本就心神恍惚,不思飲食,再配合著藥性,立時就發作了出來,咱們這才知道有了不妥,若是今晚沒發作,再過幾日...只怕是難救了。”他忙又補充道:“幸好發現的及時,臣開副方子,按着方子給殿下調理幾日,想來應該無大礙。”

薛元慢慢地放下茶盞子,抬手撫了撫姜佑的鬢髮,低頭看了他一眼:“今晚的事兒...”

季太醫忙跪下道:“今晚臣給殿下診治完就回去睡了,什麼都沒說,誰問起來都是這個。”

薛元點了點頭,讓孫賀年帶他下去。他正要吩咐下面人,底下的姜佑不安分地蹬了蹬腿,差點把案幾踹下去,又不耐地扯了扯衣領,露出粉嫩的脖頸。

這個年齡的孩子總是討喜的,更何況她取了孝宗和張皇后的長處,一張小臉白皙俊俏,看的薛元這個不喜歡孩子的也不由得心喜了幾分。

姜佑轉頭,細長一縷滑過他的手,他有些心軟,抬手想摸摸,就見個苗條的影子打起棉帘子,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一見躺着的姜佑就哭道:“殿下這是怎麼了,怎麼我才走一會子就鬧出這麼大的事兒。”

薛元看了眼用絹子捂着眼的淑貴妃,唔了聲:“臣也正納悶着呢,按說娘娘應當在這邊看顧着,怎麼臣來的時候,就剩了殿下一個?”

淑貴妃神色一僵,見他穩穩坐在榻上,連起身行禮的意思都沒有,心裏更是恚怒,不過卻沒敢發作,只能掖了掖眼角:“本宮的頭風病又犯了,只能先退下先歇會子,沒想到剛走一會兒就出了這般大的事兒。”

她現在也有些心慌,如果姜佑真出了什麼事兒,就算太后開口怕也保不住她。

薛元也懶得跟她多費唇舌,轉頭吩咐孫賀年道:“把今日伺候殿下膳食的帶過來。”

孫賀年轉身出門,一轉臉就帶了攏翠和香印過來,這兩人都是宮裏的女官,又都是伺候貴人的,倒也沒人敢隨意處置了。

香印一直跪在殿外,見到姜佑躺在床上,才失聲哭了出來,膝行了幾步去看,口裏不斷地道“殿下,殿下。”

攏翠一臉慌張,不過眼珠飛快地轉,似乎在思索什麼。

薛元取了條薄毯給姜佑搭上,又一手搭在她肩頭,慢慢地道:“兩位姑姑都是宮裏的老人了,旁的話咱家也不必多說,你們自己先交代了,若是有藏私的,東廠的刑具可不長眼。”

攏翠看了香印一眼,忙搶先道:“今日奴婢把殿下要用的葯膳端來,香印姑娘便端過去給殿下用了,從熬藥到試藥她都看着,嘗也命人嘗過了,沒想到殿下居然中了毒,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這話暗指是香印下的手,香印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正要開口,就見淑貴妃也沉聲喝道;“賤婢,難道真是你下的毒手?”她說著就滿面的痛心:“殿下待你那般好,你也狠得下心來?旁人到底許了你什麼好處?”

三兩句話就把香印的罪名坐實了,她不關心到底誰害的姜佑,但得儘快找個背黑鍋的,把懈怠的罪名扔出去。

香印忽然砰砰地磕了幾個響頭:“殿下這回遭罪,要讓奴婢受罰奴婢是絕無二話,但若是說奴婢存了害殿下的心思,奴婢絕不答應。”她又看了眼姜佑,面上掛了一串的淚珠:“殿下是奴婢看着長大的,只要殿下能好,奴婢剜了心肝去也願意,怎麼會害她?”

薛元靜靜聽着,忽然看向了第一個開口的攏翠:“咱家方才沒說明殿下到底是什麼癥候,你怎麼一口斷定殿下就剩中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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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花護駕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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