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2
張顧寒這一覺睡得格外沉,醒過來已是第二天早上七點。
他爬起來的時候意外發現自己竟然趴睡在地上,床鋪疊得整整齊齊去,沒有一點翻動過的痕迹。
沒有頭疼腦熱,除了渾身骨頭難受了點,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可他站起來捂着腦袋,納悶地看看自己腳下的地,又疑惑地抬眼瞧瞧床,奇怪自己怎麼趴地上睡了一夜。
昨天晚上撞到腦子了?
他也沒多想,起身去衛生間洗澡,換了身衣服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一個摔落在角落裏的長盒子。
他的房間過去是張煜凌的大書房,有兩排落地書櫃,都是心理方面的專業書,張顧寒不常在這邊住,張煜凌時不時又過來隨手放些東西,所以看到一個眼生的東西掉在地上,張顧寒第一反應就是——這東西應該是他哥的。
他彎腰撿起來,隨手將東西放到書柜上,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公寓客廳里,張煜凌穿着睡衣、頂着兩個黑通通的大眼圈游神一樣飄過。
見弟弟一大早就從房間出來,他轉頭瞥了一眼,乾巴巴道:“這大過年的你有空也沒去超市買點東西?你白天在家都吃什麼?”
張顧寒:“飯店,外賣。”
張煜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說是時候該給自己叫個家政阿姨了,請人家阿姨去超市買點吃的喝的,別回頭大過年的真的凄苦悲涼什麼都沒有,這當哥的也是命苦,有個弟弟跟沒有一樣,要是換成妹妹就好了,女孩子愛逛街又心細,這個時候哪兒用他說,肯定早就把家裏冰箱、大大小小的柜子塞得滿滿當當的。個破弟弟!
又在年前加了一個晚上班的張煜凌面對冷冷清清的公寓,一時萬分可憐同情自己,抱着能摸出一隻雪糕也好的心態走去廚房摸冰箱,這麼一摸還真讓他嚇了一跳!
他常年不在家吃飯,張顧寒也就偶爾來住住,公寓的冰箱還是當年助理買的,不算大,冷凍櫃只有三個抽屜。
按照正常情況,這小破冰箱裏應該連片霜都不存在,可張煜凌這麼一翻,竟然被他翻出了整整一冰櫃的吃的?
他蹲在地上,第一層抽屜拉開,翻了翻,挑眉訝然,“水餃?芹菜、韭菜、薺菜……?”
再拉開第二層,目光鑽進冰櫃抽屜里,五官跟跳舞似的,表情都控制不住:還有魚丸肉丸?
第三層,他用手夾出一個雪白的糰子:“我沒看錯吧?這是大湯糰!?”
可他表情再驚訝,落在張顧寒眼裏也就那麼回事,實在不是當弟弟不把兄長放眼裏,以前冰箱空的時候,他也愛蹲那兒假裝冰箱是滿的,做戲一樣把自己想吃的東西一個個數出來。
張顧寒心說自己回頭還是去趟超市,這又是水餃又是湯糰的,張煜凌近期的口味還挺返璞歸真的,以前他都愛蹲那兒喊“龍蝦哎,我的大龍蝦哎”。
這麼想着,他腳步朝客廳沙發挪,也沒看張煜凌那邊,嘴裏道:“列個單子,我下午去買。”
張煜凌將埋在冰箱裏的腦袋拉出來,驚奇道:“這冷櫃都要滿了,你還買什麼?”
張顧寒:“嗯,那就買點冷藏的東西。”
張煜凌這才反應過來,霍然起身:“冰箱裏的東西不是你買的?”
張顧寒同樣回過神,起身走到冰箱旁邊,低頭一看,果然都是滿的:“不是你助理買的?”
“我助理?”張煜凌道:“我助理前天就請假回老家了,自己後院失火,還有時間管我的冰箱?”
張顧寒看他哥:“也不是你?你公寓大門密碼還有誰有?”
張煜凌:“不就我和你!”
張顧寒拉開三層抽屜看了一眼,眉頭擰了下,他哥的表情的確不像在裝,那不是他買的,也不是自己買的,到底是誰買了送過來放冰箱的,總不能冰箱自己母雞下蛋一樣產的吧?
張煜凌最近都在加班,白天不在,留在公寓的只有張顧寒,想拉想去也只能問:“前天昨天家裏沒來人?你總不能自己買了東西不記得了吧?你昨天一天都去哪兒了?”
張顧寒想了想:“中午出去吃了個飯……”然後呢?好像和平常一樣,該幹什麼幹什麼,晚上就睡了,只是不記得為什麼會睡在地上。
兄弟兩個都在納悶,但張煜凌這人秉着一大早有東西吃那就先吃為敬的態度,拿了冰凍好的水餃和大湯糰出來煮,第一口吃下去只覺得是近期吃過的最好的家常水餃和湯圓,一口氣全都吃了個精光。
張顧寒吃了兩口,不知道是味覺問題還是什麼,總覺得這個味道好像不久前剛剛在哪兒吃過?
他拿着筷子,心說難道真是自己買的,可他又實在不記得自己有買過這些東西。
吃完后,張煜凌豪氣萬丈大手一揮:“算了,甭管是誰買的,有的吃就行。”
可張顧寒回房間后,左思右想覺得不對勁,他哥平常不在,他放假一直在公寓,有個風吹草動早該知道,不至於家裏的冰箱多了東西他都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昨天,昨天他到底幹什麼去了?他為什麼會沒多少印象,又為什麼一大早醒來是趴在地上的?
……他神色警覺,目光突然轉向那兩排大書櫃,落在某一層的書架隔層上,起身走過去,將早上撿起來的那個小盒子拿了起來——這不是張煜凌的!直覺如是告訴他。
那是個很小的長方體盒子,八個角還有包邊,看上去及其普通,扣鎖處有個紅色的按鈕,輕輕一按,盒子打開,什麼都沒有,只躺着一張疊好的小紙條。
拿出來,盒子放到一邊,紙條展開,卻發現那竟然是一張超市的收銀票據。
一張收銀票據不是團起來扔進垃圾桶或者疊好了放在錢包里、而是專門用一個小盒子歸置起來就足夠令人覺得奇怪了,而更令張顧寒覺得驚奇的是,票據的抬頭竟然是G市某家連鎖超市,再仔細看,時間剛好是昨天下午三點多鐘,而票據的反面用簽字筆寫着幾個熟悉的字跡——水餃、湯糰放速凍,喜歡吃告訴我,我再讓我媽給你做。
張顧寒:“………………”難道他昨天跑去G市見了蘇豆,還順便拜見了人家父母,最後還從人家裏拎了一堆吃的東西回來塞進冰箱速凍?!
想知道自己有沒有離開A市並不難,按照張顧寒自己的習慣,不遠的外市他一定會開車,開的也是張煜凌那輛不常用的沃爾沃,而那輛沃爾沃上有高速公路ETC設備,只要查詢裏面那張卡昨天是否有通行過收費站的記錄就行。
他飛快下樓坐電梯到地下停車場,鑽進車內抽出那張速通卡,撥打客服電話查詢,果然查到昨天上午就有通行收費記錄,目的地正是G市,晚上七點后,又從G市的高速收費站出來。
確認后,張顧寒捏着手機和速通卡,好半天靠在座椅上反應不過來。
所以——他昨天真的去了G市,見到了蘇豆?冰箱裏那些吃的都是蘇豆給的,他還很有可能見到了蘇豆的家人?!!
這麼重要的事他竟然全部都忘記了!?
@
吃飽飯足,剛剛換好衣服,泡了杯咖啡站在陽台沐浴晨光的張煜凌聽到了身後公寓的大門被打開。
一轉頭,看到家裏的破弟弟一臉肅穆地走了進來。
“怎麼了?早上沒吃飽?那餃子味道不錯,你自己再去煮點。”
張顧寒卻走到他面前,語氣比表情還要嚴肅:“哥,我好像失憶了。”
“噗……”張煜凌半口咖啡直接噴了出來,一臉驚悚地抬眼:“失憶!?”
他驚愕地瞪眼,面對張顧寒指了指自己:“我誰?”
張顧寒淡定的:“張煜凌。”
張煜凌繼續瞪眼:“你到底失的哪門子的憶?”
張顧寒平靜道:“我昨天去G市見了蘇豆,冰箱裏的東西都是她給的,但這些我都不記得。”
張煜凌:“不記得你還能站在這裏和我說這些?”
張顧寒當著他哥的面,默默地舉起了可以證明他去過G市的ETC速通卡和……“定情信物”……
張煜凌手裏的咖啡杯都要拿不穩了,站在那裏,用了足足20分鐘才消化了張顧寒“失憶”這個真相,反應過來后,心中無限悲涼凄苦——果然是個破弟弟啊,追妹子追到人老家去,又吃又拿的,一回來還忘了個一乾二淨。
他說:“我要是人女孩子,分分鐘踹了你!”
張顧寒幽幽看着他:“我們現在說的難道不是我失憶這件事?”
那還不是你自己給忘了?張煜凌內心悄悄鄙夷唾棄一番,覺得自己家這個破弟弟未來搞不好有渣男的潛質,追女孩子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說忘就忘?!
他翻着手機聯繫人記錄,心想都失憶了,先找人去醫院拍個片子再說,別是昨天開車回來撞到了腦子,腦部會血塊就完蛋了。
張顧寒見他大哥翻手機,猜到是要給某個醫院院長打電話,平靜道:“先給我安排住院。”
張煜凌抬眼,冷哼道:“現在知道緊張了?”
張顧寒卻無關痛癢一般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今年依舊不回那邊過年對吧?你有應酬或者約會?”
張煜凌丈二和尚地看着他:“當然不去那邊,沒有應酬,怎麼?你……”
張顧寒打斷他,點點頭:“幫我聯繫G市的醫院。”
張煜凌瞪眼:“大老遠跑去G市看病,你腦子真的撞壞了?”
張顧寒瞥了他哥一眼,好像有病的另有其人一樣,淡定道:“看什麼病,我們去那裏過年。”
@
蘇豆和蘇米不同,她從小到大就是個挺懂事的女孩子,這大概因為家裏兩個女兒,蘇米從小是那個爬樹掏鳥蛋和男孩子打架特別讓父母操心的那個,所以她漸漸成長為了家裏懂事聽話自律性強好好學習的小女兒。
但蘇豆又一直覺得,大概因為自己不夠活潑好動,腦子也沒有蘇米轉的快,所以為了能夠和同齡孩子比起來不差太多,她一直都非常努力。
像一隻蝸牛,吭哧吭哧朝着頂端的目標爬行而去。
初中高中一路走來,哪怕進入大學她的目標都是好好學習順利畢業,現在,她的人生規劃里多了“張顧寒”這個目標,自然也要加倍努力。
3.0在灰姑娘劇情3號完成,清除‘王子道具’的相關記憶后,便如實告訴蘇豆【女追男並不符合普遍意義下的人類世界□□生存規律。】
蘇豆默默送給它兩個字:“閉嘴。”
3.0閉嘴了。
蘇豆哼了哼,坐到自己房間的小書桌前——那套書桌書櫃是蘇爸爸在蘇豆六年級的時候請人打的,當年也算花了大價錢,陪蘇豆經歷過小升初、中考、高考。她在這張桌子上翻過無數練習冊,一路過關斬將,如今,她又在這桌子上“謀划”出了決定她未來感情生活的“大計劃”。
3.0的確會清除有關灰姑娘劇情里的所有相關記憶,但蘇豆也知道,3.0畢竟才從1.0升級過來沒多久,能力還是十分有限的……
所以她知道,蘇媽媽送給張顧寒的水餃湯糰是不會消失的,她送給大神的“定情信物”也一定會客觀存在。只要有足以證明大神來過G市見過她的“證據”,屆時張顧寒又什麼都不記得,最後還不是憑她一張嘴說什麼就是什麼?
哈!哈!哈!默默在心裏叉腰仰天大笑三聲。
這麼笑着笑着就吃完了晚飯,沒幾個小時又吃完了午飯,蘇豆依舊沉浸在“她終於憑自己的能力追到大神”的喜悅中,而她這份異於平常的喜悅卻沒引起蘇家人的特別注意,畢竟現在整個蘇家都很高興——
蘇媽媽覺得自家二女兒眼光獨到,像小張這種可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男生,看來她以後不用操心豆豆的婚戀問題了。沒有蘇媽媽在耳邊叨叨,蘇爸爸也樂得清靜,給家裏的花花草草澆澆水,和老鄰居下下棋吹吹牛。
至於蘇米,用她的話說,這就是親妹拯救親姐於水深火熱之中,這可能會成為近三年來她過的最舒坦的春節。
直到蘇豆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喂,你是蘇豆嗎?我是張顧寒的大哥,我弟出門撞電線杆上撞壞了腦子,現在在G市的醫院……”
如果是蘇豆單獨接了這個電話,她還能冷靜地和對方聊關鍵點,可問題是,以為女兒捏着手機正在和‘小張’打電話的蘇媽媽默默從旁邊飄過,一把年紀的人,耳朵不知道有多尖,竟然每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
“什麼!?小張在醫院!?”
@
“病號”張顧寒躺在G市的住院病房裏,一邊內心中思考自己怎麼就突然失憶了,看來真得去看看腦外科了,一邊打算小小嘗試一下苦肉計,正等待他心愛的姑娘來找他,大門哐當一聲被推開又自動合上。
張煜凌大步走進來,一邊走還一邊鼓掌,甚是欣慰道:“腦子壞了要看病還一心不忘把妹,喊你一聲大哥,你贏了!”
剛說完,交錯的腳步聲順着寂靜的長廊從門后悶聲傳來,剛好停在這間單人病房門口,“咚咚咚”的敲門聲之後,大門外響起一個女孩子怯怯中帶着擔憂的聲音:“張顧寒?我是蘇豆。”
張顧寒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被張煜凌一把推了回去,被子一裹按在枕頭上。
張顧寒擰眉:“幹什麼?”
張煜凌失望地直瞪眼:“我和她說你撞壞了腦子,你就不能像個真正的病人一樣躺着?”又盯着破弟弟的腦門兒看了一眼,飛快嘆氣低聲道:“早知道拿布給你包包腦袋。還更像一點。”
說完轉身,西服一攏,人模狗樣地邁着精英的步伐走到病房門口,抬手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拉。
預想中,他看到的應該是記憶中那張帶着擔憂和焦慮神色的清秀面孔,結果一抬眼,最先見到的卻是個短髮女人,裹着大衣瞄着精緻地妝容,探究地回視他。旁邊才是一臉憂慮的蘇豆。
而一個拎着保溫桶的中年女人最先開口,飛快道:“是張顧寒的病房?”
蘇豆應該是最着急的,可不知怎麼的,家裏另外兩個女人竟然比他還着急,她還沒開口,蘇媽媽已經率先奪過了話語權,她張口結舌愣在一邊,剛要開口,突然腦子裏響起一聲不該在此刻出現的聲音。
【叮!】
【您的親娘內心彈幕提示:‘這個可愛的男孩紙也很適合做未來女婿呢’。】
蘇豆:“…………“為什麼總有這種奇奇怪怪的提示!
3.0【幫助許願者了解家庭成員內心活動,以此增進家庭成員間感情是除石自帶技能。】
“…………”蘇豆僵直地站在門口,默默吐槽心說那蘇米也是家庭成員,你們除石怎麼老盯着我媽?
【叮!】
【您的親姐內心彈幕提示:這種西裝男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蘇豆:“…………”有本事再來一條啊!
【叮!】
【您的准男友內心彈幕提示:撞壞腦子就撞壞腦子,先博點同情值。沒準昨天幹了強吻這類禽獸不如的事,所以大腦自動選擇性失憶了。】【張煜凌說的對,應該拿布包一下腦袋,這樣比較像。】
蘇豆:“…………”
大神,答應我,你特么下次裝病的時候少一點內心活動,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