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勸分不勸和

50.第五十章 勸分不勸和

祁晃轉過頭,看了眼突然到來的訪客。對方在他的注視下稍顯窘迫,有點局促地緊了緊手上握着的果籃,朝他們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看着有點怪異,但神色間擺出的態度已經顯得頗有誠意。

然而祁晃卻只當沒有看見,若無其事地把頭擺過來,在病床旁邊小几上的袋子中翻了翻,拿出來一個圓潤的紅富士。

“蘋果吃不吃?”他問阮歆,順手把水果刀摸了出來。阮歆倚着枕頭半坐着,這幾天沒人打擾,每天躺在床上吃飯睡覺看電視,她的氣色已經顯得相當不錯,現下盯着蘋果思考了一下,點點頭又搖搖頭。

“吃完小餛飩再吃。”

哪來的小餛飩啊?祁晃頭也不抬地削蘋果,應了一聲:“無關人士走了就去給你買。”

被一直晾在病房門口的「無關人士」一直沒找到插話的機會,現在終於能說上一句。他擦了擦頭上的細汗,頗為尷尬地笑了笑。

“我……就來看看,沒什麼別的意思。”

“哦呦,你代表醫院來衛生檢查的?”祁晃轉頭瞟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揮了揮手裏的水果刀,“祝裕,我是不是說過,自己的事自己解決,來打擾我們的話,見一個打一個?”

“沒說過!”祝裕被祁晃揮着的刀嚇了一下,完全不過腦子地下意識接了一句,回過神的時候簡直尷尬得要命,祁晃一臉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

“你是來搞笑的嗎?”祁晃問,把削好的蘋果遞給阮歆,水果刀扔回小几上,“神經科在樓下,慢走不送。”

祝裕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卻也沒走,就這麼直愣愣地站着,過了一會兒后忽然嘆出口氣:“之前的事是我祝裕先做的不厚道,錯在我,我也沒臉多辯解什麼,這次來也就是想看看阮歆,順便跟你們說個事情。”

他又頓了頓,見祁晃和阮歆都沒有開口說話,只得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離上次那件事過去也快一周了,聽說上面又要有什麼新行動,阮瑩已經離開了,展家的那位好像也走了,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我也只是想找個借口來見見你們。”

祁晃這次終於又轉頭看了他一眼。

這事兒他和阮歆還真不知道。雖然一方是血濃於水,一方是合作關係,不過總得來說,誰走了跟他們都沒什麼關係,他們這幾天都沒怎麼看手機,每天都在看書與扯皮。

戀人間最重要的是交流,這話誰說的他不知道,不過執行得倒是很活躍。儘管他這幾天已經把自己小時候的難堪事都刨出來回憶了一遍,飽受阮歆嘲笑,心裏依然也是高興的。

總覺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點,好過懵懵懂懂迷茫向前。

“啊?這個我們還真不知道。”他只是在心裏想想,阮歆卻已經把話說了出來。祁晃點點頭表示附議,而後上上下下看了祝裕一眼。

“那你怎麼還留在這裏,給他們當接頭聯絡員嗎?”

“你們也太看得起我了。”見氣氛有所和緩,祝裕自動自覺地走進來,把果籃放到一邊自行坐下,半是自嘲半是洒脫地搖了搖頭,“我以後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飯店老闆,別說什麼接頭聯絡員,以後祝家後人這個事情,我也再不提及了。”

祁晃和阮歆這下都有點意外地看着他。

“怎麼,因為一次失誤那邊就把你開除了啊?員工待遇太差。”祁晃煞有介事地搖頭,聽到這個消息后終於投來一眼,對祝裕自動坐下來的行為表示了視而不見。提到這個問題,祝裕臉上短暫地閃過一絲黯然遺憾,很快又被自己的微笑壓下。

“就知道你們兩個能猜得到,差不多就是被開除的意思,表現太差。”祝裕聳聳肩,說這話,卻又有些複雜地看了兩人一眼。

“我聽說我被帶走的那天晚上,你們兩個來見過我?”

祁晃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指了指還在病房裏坐着的阮歆,“看,證據。”

“那之前之後的事情一直沒跟你們說,這些日子更是沒有機會,現在也算是一切都過去了,還是覺得應該跟你們交代一聲,畢竟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把你們兩個當忘年交看的——大概現在也是如此,只是不奢求你們也這麼看我。”

祝裕看着兩人:“那天下午,有幾個人像你們那天一樣,突然闖進了我的飯店。”

當時已經將近用餐的晚高峰,祝裕來來回回地在店裏巡視,不時到各桌問問用餐體驗、飯店評價等細枝末節的事情,認認真真盡職盡責地做着自己的飯店老闆,門突然被人推開,進來了幾個人。

一開始以為只是顧客,祝裕也並沒有在意。但當為首的一人開了口,他頓時就愣了一下。

那人說:“你是祝家嫡系第一百五十七代傳人,祝裕?”

“哎呦,可好久沒人這麼叫過我了。”祝裕愕然地看着他們,伸手與幾人握了一下,“以前怎麼說都沒人相信這個,現在短時間居然有兩撥人是衝著這個身份來的,怎麼回事,我最近是不是要火了啊?”

“這麼說也行。”那人說,勾出了一個有點古怪的笑意。

“我們是來找你合作的,要是你答應了,那就算憑你這個飯店小老闆的身份,光宗耀祖,那也是揮一揮手的事。”

說什麼呢這是,祝裕咂了咂嘴,覺得這幾個人簡直是來找他逗悶子。還光宗耀祖,我祖上那可是天子,國家領導人,我現在做成什麼樣在他們眼裏能算光宗耀祖啊?

可心裏陡然被這句話生出的劇烈的心跳,卻也同樣讓他忽視不掉。

他在認識了阮歆和祁晃之後,就已經做好了有朝一日被人找上門的準備。兩個年輕人對整件事情閉口不談,沒有具體說明過這般事情,只旁敲側擊地給他灌過告誡的雞湯,然而他畢竟了解一點內情,又活了四十來年,何嘗不明白自己的處境。

上面的兩派鬥法,眼光恰巧落在了他身上。他是個小人物,卻又有着了不起的血統,像是一個背着極品裝備的新手號,眼下景況就是大寫的四個字:懷璧其罪。

然而這畢竟也是個機會,他曾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裏模模糊糊地想過,要是自己早生個二三百年又該是何種境況。一直平庸從未發跡過不可怕,然而很清楚自己曾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卻又遺憾錯失,這才更令人耿耿於懷。

“我也不求別人理解,但這種感覺,真的像是埋在心裏的一根刺,要是拔不到,就會在心裏長久地梗着,進而越來越不舒服。”祝裕平靜地總結,從眼神到語氣都沒什麼波瀾。祁晃沒有接話,只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理解。阮歆笑了笑,靠回去閉了閉眼睛。

“守着過去的美夢不願意醒,這也就是弄出來這麼些事情的根本原因了。”她說,專註地看向祝裕,“現在很失落?想要東山再起嗎?”

“我哪來的什麼東山啊,而且其實也沒有太過失落。”祝裕笑了笑,出人意料地說,“事實上從上次來見你們之後,我就已經反覆在考慮了,也對今天的情況有了預計。”

他上次來就是祁晃將祝非小朋友拐過來的那次,祁晃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當時被我說動了?”

“不是,是被我兒子說動的。”祝裕笑笑,在兩人的注視中低下了頭。

“我兒子說很不喜歡那些人看我的眼神,讓他看了害怕。”

“我那之後也留意觀察了一下,他們看我時的眼神倒也並不是兇惡,只是很漠然。對我這一號人顯得無動於衷,說白了就是明晃晃的看不起。”

“也是從那個時候我開始意識到,我自己要是沒幹出什麼讓人刮目相看的事,那祖上的榮耀再多,陪着人故弄玄虛的把自己神化,其實通通都沒有用。”

“像是身後跟着個龐然大物的影子,遠看聲勢浩大,其實不堪一擊。”

“恕我直言,阮歆。”祝裕頓了頓,正色看向阮歆。

“現在的阮家也未嘗不是如此。”

甚至可能更遭,自己沒有本事,靠着祖上的積名維持苟延殘喘,哪有那麼容易。

面對祝裕這樣善意的提醒,阮歆笑着垂下眼睛。

“其實也就是這樣的。”她輕聲說,“該知道的人自然都知道。”

對於祝裕這樣的做法與選擇,祁晃和阮歆在聽了他的解釋之後,都表示了理解。何況祝裕最後也說,經過了這件事之後,對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認識,以後要努力工作,用自己的本事不給祖上拖後腿。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祝裕經過這一番打擊之後,前路並不難走。

只是破裂的友情就像是鏡面上裂開的縫,祝裕坐了一會兒后很快告辭,連祁晃都沒有再擺什麼臉色,三人客客氣氣地道別,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次之後,大概他們很久很久,都不會再見面了。

送走祝裕,祁晃也順便下了趟樓,給阮歆拎了一碗她心心念念的小餛飩。回來的時候一推病房門,就看見阮歆的病床前此時又坐了個人,這個位置恰好是他每天的專用椅子,坐着的時候能恰到好處地握住阮歆的手,也方便調整枕頭和床的位置。

是以這個位置上此時突然坐了其他人,看着實在是非常礙眼。祁晃的眉頭剛皺到一半,還沒來得及趕人出去,思維終於跟上,覺得眼前這個背影有種謎一樣的熟悉。

這個念頭讓他稍稍頓了一下,站在門口謹慎地又看了一會兒,頓時冷汗就下來了……幸好沒衝動,祁晃抹了把臉,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順帶關上了門。

“紀叔叔好。”他尚算鎮定地打了個招呼,把小餛飩遞給阮歆,謹慎地坐到她的另一邊,看了眼父女兩人如出一轍的笑眯眯表情,沒有多說話。

他其實不太能搞不清楚阮歆和祁父之間的關係,當然要比和阮瑩阮溫殊強,但是又顯然也沒那麼父女情深,阮歆自逐出家門時沒有投奔紀崢,阮歆重傷時紀崢也沒着急過來,然而紀崢出現,阮歆卻能撐着病體同行,現在父女兩人共處,臉上的神色也都頗為輕鬆。

怎麼看怎麼有點撲朔迷離,祁晃明哲保身地選擇安靜如雞。

……何況這還是他和阮歆在一起后第一次見到紀崢,傳說中的見家長名場面突然來臨,簡直把祁晃砸了個措手不及,眼神亂瞟,手腳都不大自在。

然而這件事情的尷尬程度顯然是不會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的,在他坐下之後,紀崢和藹地同他打了個招呼,視線落在他拎回來的小餛飩袋子上:“歆歆的午飯?外面買的多沒營養。”

阮歆捧起外賣餐盒,聽見他的話笑着搖頭:“他要真親自做給我吃那就出大事了,為了無辜的食材和我的胃着想,外賣挺好的——而且味道不錯,要嘗嘗嗎?”

“也行。”紀崢點點頭,左右張望找筷子,“餐具有沒有多餘的,給我一套——”

“沒有啊,筷子給你。”阮歆莞爾,把方便筷遞給紀崢,自己用塑料勺,父女倆頭埋在一起,一團和氣地吃一碗餛飩。

祁晃在一邊:“……”

為什麼我從來沒有過這個待遇?!我買的啊?!

他在一旁定定看着,恨不得用眼神在碗上戳出兩個洞來——到底理智尚存,沒敢直接拿眼刀去戳父女兩個。紀崢嘗了幾個後放下筷子,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頗為滿意。祁晃稍微鬆了口氣,緊接着就聽見紀崢開口:“還挺不錯的,祁晃啊,辛苦你了。上次見面時來得太匆忙,也沒來得及正式跟你說點什麼,歆歆這麼長時間承蒙你照顧,我這個當父親的,很感謝你啊。”

“沒有沒有,應該的應該的……”祁晃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表示不用,心裏直犯嘀咕:這話聽起來莫名覺得不太對啊?

預感這東西往往好的不靈壞的靈,果不其然,在祁晃不詳的預感中,紀崢下一句話張口就來:“真是都不知道怎麼報答你們才好了,你看你們萍水相逢的,你能對我們家歆歆這麼照顧,叔叔實在是覺得無以為報……”

“叔叔多慮了。”祁晃擺擺手,看着紀崢的臉,盡量心平氣和地回,“阮歆是我女朋友,照顧她是我分內的事,應該的。”

阮歆也在旁邊點頭:“對啊爸,不要每天都想這些沒有用的東西,你看我都以身相許了。”

“小年輕談戀愛么,我懂。”紀崢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對兩個年輕人的話不置一評,“在一起時都海誓山盟地老天荒,這麼彼此照顧也沒什麼稀奇的。但是這份好不管什麼時候都應該鄭重地領情,不能分手時就翻臉不認賬是不是,歆歆和我都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話已經挑明到這個地步,再沒發現不對勁就太不應該了。祁晃坐直身,定定看着紀崢,臉色終於一變。

“伯父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建議你和歆歆在一起。”紀崢雲淡風輕地回看向他,心平氣和地說。

“這也是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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