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 父子

383 父子

?三年前,趙彥恆入昆明,不僅僅是犒賞三軍去的,趙彥恆用親身的體會,向皇上陳述西南百蠻和華夏民族依然壁壘分明的狀態,這種時候,想通過削弱黔國公府的勢力而達到進一步控制西南的目的,那是不可能的,他們的勢力只會此消彼長,而不是皇上理所當然的自以為‘一齊衰弱’,所以那裏需要一個自身有卓越魅力和手腕了得的人,坐鎮西南國門。

畢竟,我朝的疆域太過遼闊,天子已經身在燕京,鎮守了北門,那就離南邊太遠了,西南各部族又頻繁的發生摩擦,朝廷鞭長莫及,所以,就算郭家成了西南的無冕之王,也只能放任如此。

以上是趙彥恆的意見,但是皇上不那麼想,而景王提議讓郭坤嫡子,郭紹承,繼承黔國公爵位。

數日之後,八月初十,此事有了決斷。皇上採納了景王的提議,讓郭坤嫡子,郭紹承繼承了黔國公爵位,並且佩大將軍印,這就是把分離了十年的爵位實權都集中在了年僅二十二歲的郭紹謙身上,而郭坤因為侵辱寡嫂這種理由,發往金陵棲霞山囚禁。

因為李斐和郭坤是表兄妹關係,襄王府上下全沒了歡聲笑語。

這一日,襄王府門前貿貿然來了一個自稱是黔國公府里出來的女人,下面的人,也立刻當一件事先報給了幽露,幽露聽着人名兒陌生。

雙鴛?

李斐聽着耳熟,想一想也記起那麼個人來。郭坤的髮妻十幾年前就病逝了,郭坤也沒有續弦,只是在屋裏放了好些女人,權作通房,這個雙鴛,因為是朱老夫人賜下的,回頭也能在朱老夫人面前露個面,是以李斐才知道有那麼個人。

“表姑娘,表姑娘!”雙鴛見了李斐,悲切的跪倒在地上,拍着自己的胸口呼喊道:“我可以證明,我可以作證,大將軍對太夫人……絕對沒有,絕對沒有,是陳太夫人誣告,是她想要過繼承少爺,沒人同意,她就誣告了大將軍。”

李斐指示幽露把雙鴛攙起來,道:“看你忽然來了我這裏,你是怎麼上京的?是隨二表哥一起上京來的嗎?”

“不是,不是。”雙鴛風塵僕僕的樣子,吶吶的說道:“我自己來的,來的晚了……”所以雙鴛是追着郭坤來的,她一個女人追趕不及,今天才到京師。

李斐感佩雙鴛的忠心,柔和的與她說道:“你先在我這裏歇息幾日,過幾日,我找人護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雙鴛言辭拒絕,疾聲說道:“大將軍是飛翔在梅里雪山上的鷹隼,棲霞山是個什麼鬼地方。我要告御狀,告陳太夫人……”

說著,雙鴛又跪下來了,向李斐納拜道:“表姑娘,您幫幫我,我該怎麼告?表姑娘,您求求襄王爺,把大將軍救出來。”

一番聲淚俱下,讓李斐也眼紅了道:“王爺不惜觸怒龍顏,也為二表哥力爭過了,只是……只是廟堂之高遠,你便是捨得了一身剮,也沒有人會理睬你。”

雙鴛頹廢在地,捂胸大喊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大將軍,蒼天待你不公啊……不公啊!”

李斐念雙鴛是個難得的忠婢,再次勸慰道:“讓幽露帶你下去梳洗梳洗,你就在王府里好生歇息吧。”

“不,不!”雙鴛甩淚搖頭,膝行爬到了李斐腳下,又道:“那麼,那麼請表姑娘想想辦法,讓我能服侍在大將軍身側。”

這一句話,或許才是雙鴛真真求見李斐的目的,雙鴛已經哭得悲愴,道:“大將軍那麼一個精貴人,他的身邊怎麼能沒人服侍呢,求求表姑娘,求求表姑娘,把我送過去,讓我過去!”

雙鴛是邊說邊磕頭的,李斐實在見不得這忠肝義膽的場面,忍痛扶助雙鴛道:“你求我,我也是沒有辦法的!”

“怎麼會呢!”李斐是雙鴛這一縷卑微希望的唯一寄託,雙鴛巴巴的乞求着李斐道:“要是不能和大將軍關在一處,我在外頭,把我安置在外頭,我每天送上一日三餐,再為大將軍洗衣掃榻,我就是為大將軍做點瑣事,這樣應該可以的吧?”

面對雙鴛這種恨不得生死相隨的請求,李斐也不想把話說死了,道:“或許過段時日,□□鬆弛,我能想想辦法為你打點,可是眼下,風頭正勁,我一時之間也是無能為力的。”

雙鴛知道分寸,也只能請託到這裏了,含淚跟着幽露出去,在王府暫時住下了。

李斐才靜了靜,宮裏淑妃又急喚李斐,李斐即刻又進宮去了。

淑妃見了李斐,仔細看她,先來一句,道:“你這樣就很好,你這樣就懂事了。”

“母妃,出什麼事了?”李斐莫名其妙。

趙彥恆是隨了淑妃的性子,都不是什麼好性子,淑妃道:“還不是寧妃,仗着這幾年皇上寵她,是越發不知道分寸了。前朝關了郭坤,和她有什麼關係,不過是八百年前的一家,就連體統都不顧了。”

一個‘惱’字,深刻在淑妃的臉上,淑妃惱得站起來說道:“她為了給郭坤求情,去皇上面前磕頭,磕暈了被抬出來。她還知不知道‘後宮不得干政’,哼……她沒生個兒子,膝下卻養着九皇子,抬舉得她不知道是誰了!”

李斐也聽明白了,公公的小老婆在喝醋,她能說什麼,她也只能站起來恭聽了。

“也就看在你和她似乎投緣的面上,才讓你過來。”惱過了淑妃才說正經,道:“你去告訴她,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別給大家找不痛快。”

“是!”

李斐恭順的出去了,到了寧妃的宮殿,宮人們見了李斐真是歡迎之至,疊聲道:“襄王妃快快請。”

寧妃磕頭磕得猛了,額頭一片青紫色,擦了化瘀的藥膏散着及腰的長發,肌膚白得像透明一樣,虛弱的攤在雞翅木嵌烏木龜背紋扶手椅上。

李斐和寧妃是傾蓋如故的感情,上前關問道:“娘娘怎麼不在床上躺着。”

寧妃已經有兩天不思飲食,又傷了頭顱,說話的音兒軟弱無力,道:“怎麼會這樣?我以為皇上是要恩威並施,大將軍怎麼就深陷圇圄了?”

“娘娘,母妃說娘娘是皇上的嬪妃,娘娘只管服侍好皇上,旁的一切就莫要管了。”李斐先按照淑妃交代的說道:“母妃說得句句在理,娘娘看着四公主和九皇子也不能任性了。”

“我怎麼能做到‘莫管’!”寧妃痛苦的低下頭,雙手捧頭,如輕羽一般的水袖下褪來,露出一雙白晃晃的玉臂。寧妃傷痛不已,凝看起自己的雙臂說道:“皇上最愛我這身白膩的肌膚,當初在一眾秀女間,我雖然生得略微比別人白凈些,也沒有到出類拔萃的地步,不過是一個鄉下土丫頭罷了。是大將軍,對我另眼向看,花費了不知道多少心血,讓我脫胎換骨,才有如今常伴君側。這一番提攜之恩,我未曾有過任何報答,此時不報,更待何時呢!”

李斐握住了寧妃的雙手,將衣袖捂回去,道:“娘娘果真不明白?”

寧妃緊抓住李斐的手道:“大將軍三年前還曾平了麓川思氏家族的叛亂,不是說大將軍戰功彪炳,是我朝功臣嗎?不過是一些捕風捉影,皇上怎麼能……怎麼能棄了功臣?”

“娘娘果真不明白,我便細細的道來。”

寧妃和雙鴛是不同的,寧妃身為皇上當前最寵愛的一個妃子,李斐不能敷衍了過去,伏低了聲,輕聲說道:“這要從郭家得黔國公爵位說起。將近八十年之前,洪熙初年,如今西南一片,東至橫山,西至江頭城,南至鹿滄江,北至大渡河,自成一個小國,偏安一隅。洪熙七年,漢臣高蒼篡奪君位,引起了各地宗氏家族的反對。我朝太|祖皇上趁此良機發兵二十萬南侵,血戰了兩年,也讓這半泰個小國歸附。只是當初,太|祖皇帝為了籠絡各地部族,讓胡皇后的養子郭正陽與當地擺夷,阿依,白尼,哈尼,僮人,烏蒙,摩些等三十六個部族首領約為兄弟,歃血會盟,郭正陽也就享了黔國公爵,鎮守在了西南,而自此,郭家掌權者與各部族首領代代相約,”

“所以這麼些年來,黔國公府和諸司成犄角之勢,也是相互依傍的關係。如今皇上有心改變部族首領世襲的土司製為流官制,就要打壓黔國公府和各個部族的勢力。這是軍國大事,沒有任何人情可言!”

皇上的品味和趙彥恆不一樣。皇上喜歡笨一點的女人,所以沒人教導過寧妃這些,但是寧妃也聽得懂其中的厲害關係,膽顫的道:“那麼,大將軍餘生,都要囚禁在棲霞山?不能得到赦免!”

李斐和寧妃靠得很近,她保持了相當一段時間的沉默,才與寧妃耳語道:“將來尤未可知,若是各部族動亂不斷,而新任的黔國公無法平衡局勢,還得把郭坤請出來。”

寧妃臉色刷的一下就慘白了。

新任的黔國公,是郭坤的嫡子啊!

這幾乎是父子相殘的場面。

“是生子如羊,還是生子如狼。”在沉寂的氣氛中,李斐的聲音空如幽靈,道:“權力便是這樣讓人性扭曲失控!”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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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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