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粗粗粗

第57章 粗粗粗

母親連續嘮叨了幾日,問,你在家住這些天了,怎麼不見小元蹤影?祝融融只好說,媽,我們離婚了。

那時全家都在客廳,祝康康要吃魚,祝融融專心致志的替他理刺。父親在看電視,聞言,忽一下站起來,怒氣衝天的指着女兒,指尖發抖。

母親趕緊將丈夫拉至一邊去勸說。

祝融融盯着魚頭晃了一會兒神,康康不依了,敲着碗嚷嚷:“姐姐姐姐康康還要吃!”

她這才“嗯”一聲,埋頭進碗裏。

有時她從卧室窗戶看到,小區門口有香檳色的車,心中便會激動,以為是他。跑到陽台上張望,才發現認錯了車。

之後一段時間,她越發沉默,很少說話,很少笑。失眠,胸悶,她時常感到五臟六腑都擠壓成一團。滋味挺不好受。

一天下班走出公司,她遇到元燁。他從外面進去,她從裏面走出。他大步流星抬手看錶,她埋頭翻找包里文件,兩人擦肩而過,彷彿彼此不識。

再後來,她索性辭職待產。

產檢時,許寧堅持陪同。醫生告訴許寧,孩子發育遲緩兩周,你老婆最近是不是睡眠質量不高,須得多補充營養。許寧點頭,認真記下。

醫生左一句你老婆又一句你作為丈夫,讓祝融融特別尷尬。從診室出來,她再次對許寧道謝,她誠懇的說:“許寧,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許寧笑道:“我承諾過你,會養她們,這便是我份內之事。以後別這麼客氣了。”

祝融融說:“那時我開玩笑的,哪能真讓你來養。”

許寧說:“我倒是很認真,”祝融融抬頭,他已偏過臉去,表情看不清明。過會兒他又說:“你如果非得酬謝的話,”他用捲成圓柱的病例挑高她的下巴,說,“那就給爺笑一個!”字面戲謔,眼底卻全是溫柔。

祝融融果然撲哧一聲笑出來。

許寧說:“明天早上等我電話,我帶你去個地方。”

祝融融被來電吵醒時,時間剛過六點。她簡單洗漱一番下樓,許寧倚在自行車旁等待已久。

“上車!”他說。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襯衫,與高中時的人影完全重合。祝融融抿嘴一笑,也不問去哪,從善如流坐到他後座。

青色的天邊剛剛擦亮,雲層稀薄,今天也會是個好天氣。風將他的白襯衫吹得漲漲鼓鼓,祝融融抓在許寧腰間兩側,清晨的氣溫剛好,風吹在臉上,涼爽宜人。

前面是賣早餐的攤販,購買的人群將道路佔去大半,自行車叮鈴兩聲,緩慢通過。許寧停下,單腳踩地,回頭說:“等我。”

祝融融守在自行車前,看許寧擠在熙攘的人群中。陽光在這時衝破濃霧,均勻的灑開,許寧提着豆漿酥油餅,從晨輝中徐徐走來。就在高中時每一個上學的早晨,一模一樣,她記得。

祝融融坐在自行車后,將她愛吃的挑來吃了,不愛吃的留着。一路騎進八中校門,他鎖車,然後兩人一起穿過水池,穿過綠蔭道,穿過操場,他已將她吃剩的早晨囫圇吞下。回頭說,快點,要遲到了。

她早知道他的用意,笑着配合他,拉他的衣擺:“許寧許寧,昨天的數學卷子你做完了嗎,請你借我抄一下!”

許寧笑着說:“當年你可不是這麼禮貌。”

“我當年是怎樣的?”

他做了個動作:“你當年又凶又不講理,每次想要卷子,伸手就來,不給就搶,搶不過就打,打不過就哭!”

“喂!”她有些害臊,但她年輕漂亮的臉龐和高中時並無二致,“我真那麼壞,你幹嘛還喜歡!”

說完后自覺太不要臉,咬着下唇,偏過頭去:“當我沒說。”

許寧湊上去:“是啊,我就是喜歡。”

“滾滾滾,肉麻!”

那時暑假還沒結束,學校里沒什麼人。

兩人直徑上樓,來到二班教室。她原本以為許寧只是帶她重溫過去。她怎麼也沒想到,許寧是幫她重生。

教室里人滿為患,全都埋頭看書。黑壓壓的頭頂下,是一張張不再稚氣但熟悉的臉龐。

許寧一路帶祝融融回到當年的座位,黑板上煞有介事的寫着“離高考還有74天”。除了學校新購的課桌椅,其餘都和記憶中的高三一模一樣。教室里安靜極了,她能說出大多數同學的名字,小部分印象已淡。但每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埋頭學習的輪廓,卻那麼的清晰。

祝融融低聲問許寧:“怎麼回事?”

許寧指着課桌一本正經的說著當年說過的話:“昨天做清潔的把三八線擦了,要重新畫過嗎?”

她更迷惑。

這時,班主任胡老師抱着課本走進來,說:“上課!”

班長喊:“起立。”

全班齊刷刷站起,老師好,同學們好,坐下。祝融融稀里糊塗的跟着做,有些懵圈。

沒有多餘的解釋,胡老師竟開始講課,高三英語,那篇課文她背過,她還記得。

陽光從明亮的窗戶灑進來,知了也醒了。就像曾經任何一個飽含牢騷又充滿憧憬的高三的一天。

後來胡老師提問,全班都齊刷刷的舉手,老師叫了許寧,他的回答幽默風趣。全班都笑起來,感性的女同學卻開始擦淚。

一節課之後,胡老師放下教鞭,走到教室中央說:“這次二班同學會的點子,是許寧同學提出的。感謝許寧,也感謝全班同學的配合參與,讓胡老師在四年之後,還能給你們上最後一堂課。能看到你們逐漸成熟懂事的樣子,老師很欣慰,真的……”她有些哽咽,轉過身去,說不出話。

教室十分安靜,時不時傳來抽泣之聲。那天除了7位在外地沒能趕回的同學,其餘都坐在教室里。所有人在彼此眼中都是從未有過的可親可愛,儘管他們在當年的關係並不那麼好。

午飯時間,許寧請客,全班到校門口那家小炒去吃飯。

校門口那家無名的小炒,在四年後起了個不文不類的名字,裝潢已翻修,地面鋪了地磚,不再油漬不盡,面積也有所擴大。但老闆老闆娘沒換,見到他們其中有些人,老闆還能指着說:“啊!是你!你不就是那個……那個……誰,經常來我這兒吃魚香肉絲炒飯要求不放蔥的那個!”也說不出名字,但音容笑貌和特徵都能記起。

男同學不再莽撞的逞能吹瓶,曾經最調皮的女生也笑容文靜。

彼此敬酒時,有些人名已不能一口就利落的喊出,到後來索性不用稱呼,只需要勾上他的肩,說一句,當年和我一起做那事的人,是不是你!大家就會知道。

每個人心裏都在想:雖然已記不清你的名,但我沒有忘記你的事,而這些與你有關的天日,會隨着我的青春,一起加封進我最珍貴的崢嶸年華里,為之作序,作賦。

只有祝融融,每人都能叫得出。並不是她當年多麼出色,而是她的外號,捲毛捲毛,誰不記得呢。

還有那些誰喜歡誰,誰追過誰的話題,無論過了多少年,無論對方已是橫着長,還是皺紋縱橫,還是華髮泛白,當年那份不明所以的執着,永遠叫人心馳神往。

老闆已不再掌勺,今日為了大家再次下廚。菜色花樣翻新,許寧夾給祝融融的泡椒牛肉,味道還和記憶里一樣好。

當年誰喊她捲毛她都憤怒的一跳而起。但那天,時不時有人喊:“祝捲毛。”她就從善如流的回頭:“嗯,什麼事?”

所有人都在笑。過了多少年,朋友換了幾輪,同學間的話題還是沒完沒了。

還有少時的那些所謂的恩怨,大家已能爽快的攤在桌面上擺談。你做了什麼討厭的事我已經忘了,但我還能清清楚楚的記得你當時就是個討厭的人!然後碰杯,然後大笑。

飯局一直延續到下午三點,有故事的人已分組在角落裏單獨敘舊。有人面紅耳赤,有人淚光漣漪。

誰會想到,當年壓抑得喘不過氣的高三,四年後回想,竟鮮艷如熾。臨了,大家在胡老師的帶領下舉杯,敬永遠的高三二,永遠的青春韶華。

一飲而盡后,作為當年的風雲人物,話題自然要圍着許寧轉一轉。有人問:“許寧,你高三是不是和祝捲毛在談戀愛?”

許寧笑道:“是啊。”

又有人問:“那你第一次親人家是什麼時候?”

祝融融竟有些不好意思,心裏默默算了算,記不大清了。

許寧微微一笑,說:“高一。”

這個答案讓祝融融大驚,回望他。悄聲說:“你撒謊!我怎麼不知道!”

高一那個暑假的午後,他教她鋼琴。陽光很好,他彈完一首曲子,她竟然歪在桌上睡着。那時那個被忽視的少年多生氣啊,又無從發泄,於是四下無人時,少年懲罰性的,在她紅彤彤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當然,這件事,當事人並不知道。

面對她的質疑他沒表態,桌下,他在她手背上握了一下,她還來不及拒絕,他已抽離。

後來二人又去了小河邊。當年清水漣漪的河道已被施工隊填滿,到處都是高聳的土堆,沒了釣魚人也沒了水鴨鴛鴦,就連堤壩上那顆樹,也不見了蹤影。許寧去北京那天,她將她的日記本埋在樹下。也不知那些少女的思念,誰看了去。

畢竟懷有身孕,晚上回到家她已經很累。說了再見她轉身上樓。許寧拉住她,走廊的聲控燈熄滅的瞬間,她看到他的臉壓了下來。

祝融融下意識一偏,那個吻落在腮幫。許寧無奈的笑,拍拍她的臉說:“早點睡。”

睡前又收到他的短訊,他問,“今天心情有好一點嗎?”

祝融融知道他做這些都是希望自己高興,心中一暖,卻不知對他說什麼,過了很久,只打了句,“謝謝你。”

“在想什麼?”他問。

她交流能力越發退化了,在這個看似溫柔實則執着的男人面前,她的聊天毫無技術含量。她又將問題原封不動拋了回去。她回:“我沒想什麼,你呢,又在想什麼?”

然後洗澡吹頭髮,又去客廳陪康康看了會兒喜羊羊。到了十點回到床上時,發現他早已回了短訊:

“第六個字。”他說。

她用了十來秒才反應過來,心裏有恍惚有悵然。

早上,她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睡眼惺忪的走出來,看到沙發上端坐的來人,祝融融揉眼的動作僵在那裏。

母親興緻高漲的喊:“融融,小元來啦!今天家裏沒準備菜,一會兒咱們出去下館子!”又對廚房裏的祝父說,“水開了!快給小元沖一杯茶呀!上回買的龍井,你又藏哪裏去了?”

祝融融皺眉走上去,語氣不善:“你來做什麼?”

元燁對上她的眼睛,然後目光逐漸往下,在她依舊平坦的肚腹上停留片刻:“竟敢騙我。”目光放柔幾分,“是雙胎?”

這人眼線多,她既然選擇去三甲醫院做產檢,自然也會料到瞞不了多久。只沒想到他得到消息這麼快。

“單胎雙胎和你沒關係,你走吧。”祝融融冷冷的說。

這時祝母走出來訓斥女兒:“嘿!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小元是孩子的爸爸,就算‘暫時’離婚了也有權利來看看,什麼叫和你沒關係?”母親將暫時二字咬得較重。

孩子生父不明這事,祝融融沒告訴母親。老一輩的思想里,有了孩子,兩人就安安分分的過。所以特別希望女兒能和元燁復婚。他們以為,這次的離婚錯在祝融融出軌,他們是過錯方。如今人家不計前嫌親自找上門來,眼見復婚有望,故而這雙父母異常激動。

元燁說:“孩子的撫養費,還得我出。”

祝融融說:“我的孩子我能養活,不要你的錢,你走吧。”冷笑一聲,“元總還真是,為了在你父親那邊掩人耳目,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也不怕麻煩。”

元燁瞪她一眼。

祝媽媽聽得一頭霧水,也沒去多想。將剛沏好的熱茶放在元燁面前,親切的喚他:“小元,來喝茶,喝茶!”見元燁額頭出了些薄汗,又認真遵循他的意見,“小元,熱不熱?熱的話咱們開空調?”

元燁對祝家父母倒是尊重,半起身接過,嘴裏說:“阿姨,不用照顧我,您忙您的吧。”

祝媽媽識趣的說:“那我忙去了。”面色一肅,抬高嗓門,“融融,還不陪小元說說話!”然後又沖元燁笑了笑,指了指廚房,去了。

元燁拍拍身邊的空位:“你過來,我還真有事跟你說。”

祝融融站着不動:“你說吧。”

他趁水燙,喝了一口茶。眼瞼垂下時,睫毛形成濃密的陰影。然後將茶杯放下,十指交叉擺在大腿上,以祝融融對他的了解,他每次要正兒八經談話時,就會走這樣一道流程。

祝融融不耐道:“快說啊!”

“陪我去看看老爺子。”

“不去。”

“……”她滿臉的不屑,元燁有些惱怒,忍了忍,說,“孩子那事,”他尋了個恰當的措詞,“請你不要泄露出去。”他還知道用個“請”字,也算不易。

她滿不在乎的說:“嗬,我以為什麼事!這點破事我還真沒放在心上,”她湊近他,“其實,孩子的父親是你還是別人,對我來說一點差別都沒有。”

祝融融在他的怒視之下,痛快的“哈”了一聲,隨即轉身進屋洗漱。

她的手機就放在茶几上,這時突然震動起來。

是短訊。元燁瞟了眼,許寧的名字像針一樣扎進他心裏。

短訊上說:“做了你愛吃的三明治,下來。”

元燁面無表情的將短訊刪掉。等祝融融換了衣服出來,手機原封不動,元燁若無其事的翻看着祝父的象棋書。祝康康纏着元燁跟他玩,元燁被擾得沒法,索性將小傢伙舉到肩上。

祝康康高興得手舞足蹈,將元燁的西裝踢出幾個腳印。祝媽媽嚇了一跳,連忙出來訓斥小兒子,元燁從書中抬起頭來,說了句:“沒事。”

這時手機又響,祝融融一看來電顯示,下意識的先瞥了元燁一眼,然後走到陽台上去接。

兩分鐘后,她走出來說:“媽,我出門一趟。”

祝媽媽自己做了些泡菜,以前得到過元燁的褒獎,就想着弄一些給他帶回去吃。這時她滿手都是佐料,追出來喊:“大清早你去哪啊你!我們馬上要去飯店吃飯啦!不準出去!”

“你們去吧,我不去。”祝融融已穿好鞋,門“砰”一聲關上。

祝媽媽嘴裏罵罵咧咧,回頭見元燁盯着門口,眼裏有明顯的失望。她尷尬的跟前女婿解釋:“額,她可能是真有急事,待會兒吃飯我叫她務必趕回來。”

“嗯。”元燁沒抬頭,漫不經心的答應一聲,十來分鐘裏,他看書的姿勢和看的頁碼一直沒變。

許寧做的三明治特別好吃,蛋皮鬆軟,火腿香噴噴。但她吃得心不在焉。許寧在一旁和她說話,近距離說上好幾遍,她才回一句:“啊?什麼?”

又過了會兒,窗外傳來孩童嬉笑聲。祝融融走上陽台,只見小區空地上,一大一小兩人玩得興起。大的手長腳長,抱着胸前的小腳跑起來虎虎生風。小的坐在他肩頭上,手裏拿一根長樹枝胡亂揮舞,笑聲直衝雲霄。

祝融融瞥了一眼就回到室內,心裏格外浮躁,心神不寧。

許寧那時已將豆漿煮好,問她:“醫生說孕婦要控制糖份,咱們不放糖了吧?”

祝融融隨口嗯了一聲。那時的她,就是在豆漿里加辣子她也會下意識答應吧。

那個早餐特別豐富,祝融融稍回過神來,發現許寧知道自己不愛吃白煮蛋,竟做了茶葉鵪鶉蛋!一口一個,很香,又不會太咸。

她隨口說,真好吃,就是殼不好剝。又誠心贊道:“許寧,你太厲害了!以後哪個女孩要是嫁給你,得多幸福啊!”

許寧瞪她一眼,將蛋剝好皮,放她碗裏,語氣不悅:“食物堵不上嘴么!”

祝融融也不怕他,笑嘻嘻的問:“對了,老實說,你在北京四年,有沒有交女朋友?”

許寧手上一頓,過了很久很久,祝融融都吃下了兩個鵪鶉蛋,半杯豆漿。他才說了聲:“有。”

祝融融本是隨口逗他,沒想到還真有,十分震驚。但驚訝大於吃醋,她追問:“什麼時候的事呀?你怎麼沒告訴過我?”

許寧剝了五顆蛋放她碗裏,拿紙巾擦手,輕飄飄瞥她一眼:“告訴你,你那時又願意聽么?”

她愣住,不知他為何惱怒。過會兒,許寧長出一口氣,放柔了聲音說:“那時我剛到北京,很不適應,思想極端消極。所以不想聯繫你。”他將桌上的蛋殼碎末趕到碗裏,自嘲的笑,“你那時忙着和元旭的老總談戀愛,我即便去找你,對你來說也只是打攪吧。”

祝融融沒說話,慢慢吃着碗裏的東西。過會兒問他:“後來呢,什麼時候分手的?為什麼分手了?”

許寧顯然不願在她面前多提這事,轉開話題:“豆漿好喝嗎?”

祝融融點頭:“好喝!很香,你加了什麼?”

“除了黃豆,還加了花生芝麻核桃,還有一把米。喜歡的話我經常做。”

“好。”

她端着杯子在客廳走了一圈,這時也看到柜子上少了他母親的遺照。祝融融問:“這裏少了一張相框,是少了你媽媽嗎?”

許寧走過來,說是。

祝融融驚訝:“為什麼不放上來?”又一想,難道是因為他媽品性不貞,所以不能和他父親擺一塊?

但許寧的話,讓她大吃一驚。

許寧說:“她可能還活着。”

“什麼?!”她手上杯子差點打翻。祝融融瞪着他,“那當年的車禍是怎麼回事?死者是誰?這事你怎麼知道?”

許寧說:“我還在調查,但已經有了很大的線索。等我找到她,再告訴你好嗎?”

畢竟是人家的傷心事,他不想說,祝融融也不能強迫。但她心裏好奇,又替他高興,去拍他的肩:“許寧!你一定能找到你媽媽的!”

許寧點頭,進廚房去洗碗。

小區里祝康康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祝媽媽經過許寧的窗戶,眼尖的看到女兒。瞟了一對面的前女婿,後者絲毫沒發現,這才心急火燎的湊上來,壓低聲音,急道:“哎呀我的小姑奶奶!你這時候在許寧家做什麼?還不快出來!咱們去吃飯!”

祝融融說:“我和許寧有事,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你能有什麼事!你是存心要氣死我們!好不容易有機會復婚,你不為自己,也要為肚子裏的孩子考慮!你懷的可是倆孩子,倒是沒有爸爸,怎麼養?”

祝融融想起許寧那句“我來養”,心裏不是滋味,覺得委屈了他。

見女兒不做聲,祝媽媽以為說動她了,繼續連哄帶嚇的誆她:“寶貝,快出來吧!要是被你爸看見,你就不怕你爸那脾氣上來,打斷許寧的……”

祝融融這時盯着母親的後方,目光一愣。

祝媽媽話沒說話,一個聲音打斷她:“阿姨,你在和誰說話呢?”

是元燁。

祝媽媽只覺得天旋地轉,趕緊給女兒使眼色,讓她進去躲一躲。奈何祝融融根本不予理會,還似笑非笑,挑釁的對來人抬了抬下巴。

元燁也看着她。

祝媽媽頭如斗大,覺得務必在事情還沒鬧大之前,將前女婿帶走。

她像哄孩子一樣說:“小元啊,這是融融一個高中同學家,她找那個同學呢有點事,咱們去吃飯,不管她,一會兒太陽大了外面就熱了。”說完,墊腳在兒子半吊的屁股上拍兩下,“康康快下來,你燁哥哥累了!”

康康耍賴,“不嘛不嘛”扭個不停。

元燁一言不發,與祝融融對視良久,最後舉着祝康康轉身走了。

母親狠狠剜她一眼,低聲罵一句:“不識好歹!”也跟了上去。

元燁眼中的怒氣明眼得見,祝融融卻沒有想像中的高興。她走進客廳,悵然所失。

許寧已洗好了碗,走出來問:“一會兒我要出去辦點事,下禮拜回北京,我準備將分公司開來z市,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年初就能搞定。”

祝融融目光獃滯,顯然沒聽。他抬高聲音又喊了她幾聲。

她這才轉過頭:“什麼事,阿燁!”

突然意識到叫錯了名字,下意識捂上嘴:“對不起!”

許寧頓時面色鐵青:“你叫我什麼?”他當時幾乎是怒吼而出,“不要拿他和我相提並論!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我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

祝融融呆住。

剛才一時口誤,她猜到許寧可能會不高興,但她沒想到他會如此失控!從小到大,他從沒凶過自己。祝融融小聲再說了聲對不起,然後沉默。

他還是那個,對她義正言辭的說“我來養”的溫和的男人嗎?

她驚恐的目光讓他懊悔,他當即蹲下,平視她的眼睛,自責的說:“對不起!融融,我……我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頓了頓,承認道,“我壓力太大。”

祝融融說:“我了解,畢竟我懷着別人的孩子,這種事要說不介懷,沒有哪個男人能做到,你也不是聖人。”她誠懇的說,“許寧,你在我心裏已經夠好了。”

許寧在她身旁坐下,過了很久,低沉的說:“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麼好。”

兩人無言。

許寧轉開話題,突然問她:“對了,融融。元燁的風月冢,你在那裏呆了四年,有沒有見過什麼可疑的女人?”

“什麼意思?那裏的下人都是啞巴,除了這一點很奇怪,其他也沒什麼。那些人都很善良老實,”想了想,說,“你是不是也聽別人將風月冢傳得神乎其神?其實沒那麼玄,那是因為你們不了解,才覺得風月冢很神秘。”

她說“你們”,她將自己歸於風月冢一夥。許寧心裏不是滋味,強忍着,又問:“那,你有沒有看到身份不明的女人?”

祝融融說:“不可能啊,那裏的安保非常嚴,陌生人不可能進得去。”

突然,她“啊”了一聲,指着他,“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一個月前確實出現一個女人,很恐怖,好像被火燒過,毀容了!她誤打誤撞掉到風月冢的湖裏,幸好後來得救。”

許寧緊張,拽着祝融融的手,急切的問:“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有多高,胖還是瘦?長什麼樣?說什麼方言?”

許寧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胸有成竹有條不絮的,甚至誇張的表情都不曾做過!她從沒見過許寧有這般焦急的時候,當即被他連續的發問攪渾,說:“她容貌被毀容,看不清原本面貌。身高,大概和我差不多,或許還高一點,但不超過170,不胖!由於沒有頭髮和完好的皮膚,看不出年齡,聲音很嘶啞,我猜測可能35到50之間。小飛哥說就是附近的山民。我和她沒什麼交流,她那時很恐怖像瘋了一樣,劫持了我們那裏一個人。後來在打鬥中滾進湖裏。”

許寧閉上眼睛,露出悲痛之色,隨後聲音也跟着顫抖:“掉進湖裏,她有沒有受傷?”

“應該沒有。”她也沒說是自己救的。

“那她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

祝融融絞盡腦汁回憶,搖頭:“不記得了。當時我們都受到驚嚇,以為她是個怪物。”

許寧突然握上祝融融的手,懇切的請求:“再想想,融融,好好想想,還有什麼?”

祝融融想了許久,突然又“啊”了一聲,許寧立即急切的望着她。

“她看見我的時候,喊了我!”

“喊你名字嗎?”許寧激動得幾乎要將她的手擰斷了,失聲問,“她怎麼喊的?”

她搖頭:“沒喊名字,喊我小姑娘。”

許寧有些失望,祝融融本來就是個小姑娘,任何年長之輩都可以這麼叫她。但下一秒,他又燃起熊熊期翼,因為接下來祝融融說:“她喊我小姑娘,聽那語氣,好像很驚喜,就好像,她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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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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