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第 185 章
朱棣雖然已經順利登基,但並不代表天下太平。
江家一行人剛出大寧,蘇雲起就隱隱覺察出有人跟蹤,對方人數似乎還不少。
他不想嚇到車裏的女眷,只提醒大海幾人提高警惕。
蘇白生也不再一味低調,憑着卸任的文書選擇官驛來住。行路時也盡量挑着人多的官道走,不求速度,只求穩妥。
幾日下來,對方似乎也覺察出了他們的謹慎,這才發覺自己暴露了。
又一日清晨,江家車隊剛剛轉上大路,便有一人一馬出現在車隊前方。來人一身玄衣,面容雖普通,可一身的正氣卻不似匪類。
蘇雲起驅馬上前,冷峻地問道:“來者何人?”
那人翻身下馬,抱拳道:“連日來多有冒犯,請蘇先生切勿介懷,我等奉了大皇子之命護送各位回鄉,人多眼雜原本不便暴露行蹤,沒成想……”
那人說著,赧然一笑,心悅誠服地贊道:“不愧是蘇將軍,不愧是昔日的利刃之師!”
蘇雲起聞言,神色也稍稍緩和,能知道他們幾人身份的,多少也算是半個自己人。再者又有朱高熾的名頭,於是便信了七分。
江池宴和蘇白生也從車上下來,揖手道:“辛苦各位,我等在此謝過大皇子恩典。”
那人抱拳回禮,將一封書信交到蘇雲起手上,“這是大皇子寫給江小先生的書信,勞請先生轉交。”
蘇雲起接下,再次謝過。
車隊重新啟程,朱高熾派來的人馬過了明路,也不再隱藏行跡,乾脆分作兩隊一前一後護衛着江家車隊。
江逸看過信后,才了解到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原來,四年多的內-戰,使得冀中百姓生活貧困、流離失所,許多青壯就此走上歧途,專在北平以南一帶滋事,來往商旅受難者居多。
於是,朱高熾在得到朱棣允許后,便抽調出一隊府兵暗地裏護衛江家一行,為的就是不打擾他們一家自在的行程。
沒成想,蘇雲起竟然如此敏銳,沒兩日便察覺了。這樣一來,也便沒了隱藏的必要。
江逸心裏感動,又把信給兩位長輩和蘇雲起分別看了,歇息之時又寫了回信,少不了感謝一番。
江逸只知朱高熾誠摯,兩位長輩卻想得更多,朱棣登基,太子之爭隨即上演,江家以及江家牽扯上的余家可以說是朱高熾手中一張隱形的王牌,朱高熾佈置得如此細緻,可見他在京中的日子並不好過。
江池宴嘆息一聲,自古權勢之爭無一不牽連甚廣,江逸不知不覺便涉足其中,不知是福是禍。
蘇雲起透過車窗,看着無憂無慮的心上人,暗自發誓,哪怕粉身碎骨,也定會護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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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帶着孩子的緣故,原本一個月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們拖成了兩個多月。
回到棗兒溝時,已進入十月。
到了廣昌縣,一路的物事便越來越熟悉,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鋪,熟悉的老掌柜,甚至熟悉的貓貓狗狗。
幾位女眷也變得活躍起來,嘰嘰喳喳地指着沿途的建築風物說個不停,儘管大家都認識,也不妨礙她們興奮地交流。
江逸也在車裏坐不住了,乾脆跑到外面同大夥一道騎馬。
朱高熾的府兵進了廣昌地界便告辭了。
蘇雲起原本想着好好地請他們吃上一頓酒都沒來得及,最後還是江池宴出面,硬給他們塞了些銀錢,讓他們自己買酒喝。
領隊推辭不過,只好受了。這些人也着實不容易,這樣一來也算是兩廂歡喜。
近鄉情切,一行人沒有在縣上停留,馬不停蹄地往家趕。
消息早就託人傳回去了,老徐頭和孩子們在家裏,都知道他們今天回來。
車隊緩緩拐上了通往村口的土路,原本有說有笑的人們反而都沉默下來,貪婪而專註地看着周遭的景物。
低矮的房屋,貧瘠的家田,連綿的石山,此時此刻看來卻是這般親切。
雖然離開了不足兩年,對這個地方的思念卻如此深刻。
村口,人頭攢動,一張張都是熟悉的面孔。
老徐頭和孩子們,於家寨的人們,棗兒溝的村民,打頭的自然是江春材、英花、江貴……甚至還有佝僂着身子的三叔公。
江池宴和蘇白生停車下來,江逸等人也翻身下馬,夏荷姑嫂幾個也抱着孩子從車裏出來。
三叔公抓住江池宴的手,江貴拍拍江逸的肩膀,英花、江春草等嬸子大娘們自然地接過夏荷幾人懷裏的孩子,族裏的小夥子們推起平板車……
“回來了?”
簡簡單單、顯而易見的問候,再也沒有其他,卻是世界上最溫暖的話。
“炕燒好了,飯也是現成的,單等着你們回來!”語氣中透着說不出來的熟稔,就像他們只離開了一天似的。
“咱們一塊吃個團圓飯,只當給你們接風。”三叔公聲音蒼老,勁道卻足。
江逸腆着臉問道:“有麵條不?”
三叔公慈愛地看着他,抖着鬍子笑道:“想吃就有。”
江貴勾住江逸的脖子,擠眉弄眼地說:“今個兒不用你動手,只管吃現成的,不過……車上那些個好酒得開上幾罈子,不然哥哥我可不答應。”
江逸難得沒拿眼瞪他,反而笑道說:“貴哥好眼力。”
“那是!”江逸心裏得意,把人摟得更緊,“我跟你說……”
“借過。”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雲起強硬地從兩人中間穿過,順便拎走了小秀才一隻。
江貴目瞪中呆地看着兩人的背影,喃喃地念叨:“一年多沒見,還真是……一點沒變……”
進了自家院子,江逸就知道什麼叫“不用你動手了”——還真不是客套話,這回是完完全全不用動手,坐下就能吃。
偌大的院子,擺上了大大小小几十張桌子,桌子上一個個大小不一花色不同的盤子,菜品樣式更是各不相同。
這回目瞪口呆地換成了江逸。
當然,目瞪口呆的不止他一個,江池宴驚訝地看向江春材,等着他解釋。
江春材咳嗽一聲,笑眯眯地說:“不是你讓人捎信說今天回來么,大夥就商量着一家準備了兩三樣菜,攢和攢和也能湊幾桌席,咱們一塊熱鬧熱鬧!”
看着那些食材手藝參差不齊的菜品,江家上下竟不知道說什麼了。
視線一一從村民們臉上滑過,年老的,年少的,生活殷實些的,略貧困的,甚至還有寄居在大院裏的老人和孤兒,凡是認識的似乎都在這裏了。
不管曾經有何私心,不論彼此間是否有過摩擦,至少這一刻,沒有人摳摳嗦嗦,沒有人扯後腿——不得不說,善念是一種力量,如果沒有江家幾年來的善行,便不會收穫這份美好。
“行了,別干站着了,邊吃邊聊。”江春材推推這個又推推那個,鼓動着他們坐到席位上。
“三叔公,您先坐。”江池宴低着頭,聲音幾近顫抖。
“大海,去、去搬酒——都卸下來!”江逸即使是用吼的,即使不看他,從聲音里也能聽出來,這小子哭了。
沒人拆穿他,也沒有笑話他,同輩的哥哥們只起鬨說著:“你敢都拿出來咱們就能都給你喝了!”繼而惹來叔伯們的喝斥聲。
女人們跟男人一樣,同在大院裏坐着,年齡相仿關係相近的坐在一起,說說家長,談談近況,逗逗孩子,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題。
孩子們也有自已單獨的席面和位置,棗兒溝的這個傳統似乎就是從江家開始,越是如此,越不用擔心他們會調皮搗蛋。孩子的世界自有他們的規矩和領導者,反而是跟大人在一起時,他們才是“孩子”。
這一天,棗兒溝全體村民外加於家寨二百餘口,舉行了一次別開生面的接風宴。
從此以後,這樣的接風形式便成為一種傳統,無論是誰背井離鄉,無論走得多遠,都會記得家鄉有全村的人都在等着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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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來,星光滿天。
江逸坐在堤壩上,兩隻腳像個孩子似的,晃啊晃。
偉岸的男子支着一條腿陪在他身邊,面色微醺,無比愜意。
“蘇雲起,你覺得好不好?”江逸舌根發硬,說出來的話也透着一股憨勁。
蘇雲起扭頭看他,墨色瞳仁里盛滿了這個人的身影。
“好不好?”江逸固執地追問。
“好。”蘇雲起勾起唇角。
江逸笑得得意,彷彿自己佔了多大便宜似的,“你覺得棗兒溝好不好?”
“好。”
“咱家好不好?”
“好。”
“我好不好?”
“好。”
“那……你覺得這裏好不好?”
“好。”
“我們做,好不好?”江逸眨着晶亮的眼睛,笑得像個小狐狸。
“……好。”
江逸“嗷”的一聲,像只小狼似的撲過去。
蘇雲起順勢躺倒,帶着人滾到一側的草地上。
“乖,不着急。”
“麻蛋!你才乖,你全家都乖!”江逸惡狠狠地罵完,自己先是忍不住笑了。
蘇雲起勾唇,翻身把人壓在下面,低聲道:“該罰。”
“我要、我要在上面……”江逸扭着身子撒潑。
蘇雲起挑眉,“你確定?”
“嗯……”甜膩的、誘人的鼻音,帶着些許酒氣,竟是比那幾壇烈酒更加醉人。
蘇雲起閉了閉眼,抱着人翻了個身。
江逸就勢坐在勁瘦的腰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英俊的男人,終於滿意了。
蘇雲起抓着衣襟,把人拉到眼前,狠狠地吻上去。
一聲低喘,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高高低低的呻-吟,斷斷續續的求饒……
蘇雲起更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