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第四十六章:告白+安全感
聞姜嘴唇顫了下,陸時寒的背影像是一堵僵硬的牆,堵住了她前進的可能。
身處這一方狹窄的獨立衛生間內,她也沒有後退的餘地。
有那麼一瞬,聞姜覺得自己應該走上前撫摸陸時寒的脊背。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覺得此刻他堅硬的脊背並不堅固,摻雜着些許隱忍不外露的脆弱。
在南珂面前,談及他,她篤定自信。
在他的坦陳面前,那些張揚的秉性卻都失了作用。
那些趾高氣昂和輕狂恣意,很快四散無蹤。
未來該往哪裏走,該走多久,她原來並不確定。
她還是這樣一個活得亂七八糟的人。
年少時會和姐姐吵架,成年後沒辦法讓沉痾難愈的父親提起生的慾望。
她傾心以對的人同她死別,她計劃過一輩子相伴的人甩了她投向別人懷抱。
她人生中做的選擇幾少是對的。
在色達時跪在佛前,聞姜就曾經想起過一句佛教箴言:世上一切不幸,來自對自己的愛。
可多愛自己一點,就沒那麼容易受傷。
但遇到過挫折,就覺得人生都是挫折,那還是她嗎?
被一個人背叛過,就不再去相信其他人,那還是聞姜嗎?
那不是。
她有很多缺點,其中之一就是不知道吃一塹長一智,從來不懂心灰意冷。
希望那種東西她沒有放棄過,她從不自怨自艾地活。
*
聞姜的沉默,聽在陸時寒心裏等同於為難。
他的孤注一擲,讓她為難了。
手臂上的疼已經漸漸讓人習慣,且開始麻木,陸時寒還是沒有回頭去看聞姜的臉。
他用語言掩蓋自己的情緒:“要是嚇着你你打算從明天起對我避而不見或者老死不相往來,我接受。聞姜,被人告白是好事情。拒絕和被拒絕在這個世界上常有,以後別把這段記憶當作不好的東西不敢回想。”
聞姜往前邁了一步,終於擠出聲音:“想這段,讓我想你嗎?”
陸時寒也重新動腿,往滑輪床所在的方位邁,避而不答:“有人告白是因為你好,你記住這個,活得更有底氣些。”
聞姜兩隻手緊緊攥在一起:“聽着像告別。”
陸時寒道:“是。連后一個問題,都沒有肯定的答案,那就別再見了。對你、對我都好。我不是聖人,萬一手段非常,或是歇斯底里,很難看。”
聞姜即刻回應:“我看習慣了。”
陸時寒眼底那片沉寂許久的海開始飄搖:“聞姜,我有自尊心。我不缺女人,缺的是伴侶。做不來不談情只做的情人。我也不會把自己變得可憐,去等去祈求一份在星期八或是第二十五小時才會來的感情。”
聞姜繼續往前走,可他也沒停下,她離陸時寒寬闊的脊背仍舊不近。
聞姜蹙眉,唇畔漏了絲笑,他狠得下心,她相信。
他絕情的背,看得她咬牙。
她看着他彎腰拿起他擱置在床畔的外套,搭在完好的右臂上。
拿好東西,他才終於轉過頭,看着她。
聞姜下顎微仰,徑直走到陸時寒身旁,站得距他咫尺之遙。
她說:“以後注意點兒,別再讓人給揍了。不是說挨揍減分?減分多了,以後你遇到的女人就該嫌棄了。走吧,不送了。”
陸時寒淡笑了下,垂眸掃着自己身上的繃帶:“最後這個殘障的形象,還麻煩你忘乾淨。”
聞姜抱臂看着他,又問:“想罵我嗎?睡了,撩了,卻不負責到底。”
陸時寒語帶自嘲:“想過。可罵了,我不真成被女人玩弄了的男人了?”
聞姜沉默幾秒:“走吧,好散,別恨我。”
她咬牙問:“想開了還會接我電話嗎?”
陸時寒:“不會,別打。”
他喉結一滾,手上的青筋凸顯,而後眸光堅定抬步,走過聞姜身旁。
她讓他走,他聽話地走了。
可就在陸時寒的腿即將邁到門后,手探出去握住休息室門把的時候,突然一雙手臂自后勾在他的腰上阻止他出門,而後轉而捏住他完好的右臂。
陸時寒隱忍了許久的緊繃的情緒外泄,鬆了口氣。
聞姜像是視適才的對峙不存在或者只是開了個玩笑一般,平靜地對陸時寒說:“你這麼聽話,不散了。回我家。”
陸時寒:“聞姜——”
聞姜厲聲喝了句,打斷他,甚至一邊拉着他的手臂一邊踹了下門:“剛才的不算,純當熱身。我哪兒有陸先生那麼絕情啊,你逼我,我那麼善良的人,能逼回去逼你立刻滾?不能夠啊,我留你。”
她拉着他的手臂,力道難得的強勁:“你不給我時間考慮一下,我還不能自己爭取了?”她眸間一束細火在跳躍,此刻大方承認:“你眼神好,你疼,我是也疼。我看那繃帶礙眼,眼疼。”
她這話像是她用適才的寡情對白來拖延時間,進行思考。
這女人。
前一刻兩人似乎真要說不見互相告辭,此刻卻又突然峰迴路轉。
聞姜拽着他的手臂,就像小狗拖咬着他的褲腳時那般堅持。
陸時寒看她半響,微嘆氣,回拉着她的手臂,將掌控權重新握在手裏。
聞姜從拉住他,變成被他掣肘。
她眸間的火越來越亮,神色卻莊重認真,像是話里含着某種託付:“你提出來,我這樣講究禮儀的人總得給個面子。我們試試。等我生完你逼我這氣,我們開始試試。”
聞姜的臉色是冷的。
陸時寒適才冷若寒霜的臉此刻被她一句話說得鬆動,人也近乎想要笑出聲來。
前一刻忽降冰封心山的大雪,瞬間便消融。
聞姜見狀剜他剜得更狠,像是惱羞成怒,帶了些女人想要收拾男人的生動。
他逼她,他嚇她。
可她明明也沒示弱,也在嚇他。
真的做了一拍兩散的打算?
沒有。
此時即便失利,陸時寒清楚自己不會甘心。不甘心,就還是會繼續,怎麼可能乍遇挫就動老死不相往來的念頭。
那是少年人稚嫩的行事作風,只會傷人傷己。
他不會。
他明白一件事——告白也叫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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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寒並不後悔以退為進,也沒否認被她洞悉的那意圖,坦蕩地讓聞姜煩躁:“不逼你,你爽過,醒來去找衣服的可能比找人多。”
聞姜沒掙開他的掣肘,但語氣不善:“呵,我又有收穫了。你這人心機挺深,我不吃被逼這一套。”
陸時寒:“我替你吃。”
聞姜這下手微掙,笑:“這嘴我不喜歡。”
陸時寒嗯了聲:“啃膩了,你才說不喜歡。”
聞姜:“……”
她吸了口氣,平復這一刻鐘來大起大落的心情:“要名分,是我讓你沒有安全感?”
陸時寒沒去糾正她話里總是用錯詞,總是把男女關係顛倒用在女人身上的詞擱置在他這旁的惡習。
他說:“也不是不能有。”
聞姜嗯了聲:“那說說看。”
陸時寒問她:“遇到問題,你心裏和腦海里最先考慮的人是誰?”
聞姜沒有遲疑:“聞姜。”
陸時寒哦了聲:“以後這個人不是聞姜,是陸時寒。”
這是她能給的最強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