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無論黛玉如何想念離開了的張小胖子,日子還是要繼續。

然而就在一切重歸平靜沒多久,林府就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讓全府上下,上到林如海、黛玉、玄玉,下到所有林府的下人,全都處於惶惶不安之中。

林府的當家女主人,賈敏突然病倒了。

其實賈敏的病並非突如其來,之前已有預兆,然而當時只被當做了普通的身體不適,只需榮養的富貴病,誰能料到,它會突然換了副臉孔,變得如此來勢洶洶。

“庸醫,一群庸醫!”林如海憤怒地摔碎了桌上的茶盞,然而即使如此,仍是怒意難消,“從前不都說無大礙嗎?怎的就突然變得如此嚴重了?”

下人們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一句話也不敢說,儘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林如海發了會兒火,總算冷靜下來:“林福,那位孫神醫可請着了?”

林福微微彎腰:“回老爺,已經請着了,正在往府上趕,今天晚上應能到的。”說著頓了頓,又瞅了瞅林如海的臉色,“老爺放心,太太吉人自有天相,這孫神醫又是杏林聖手,此次必定是能治好太太的。”

“你說的對,敏兒向來行善積德,此次必定......必定會好的,必定好的!”話說到最後,似是在給自己信心,林如海的聲音也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見着打小伺候大的小主人如今憔悴的模樣,林福不免也心中一酸,悄悄側頭用衣袖試了試眼角溢出的眼淚。

賈敏和林如海的主卧內,門窗緊閉,昏暗的室內仿若眾人的心情,丫鬟嬤嬤們斂目肅立,不見往常的一絲歡笑聲。

賈敏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雨過天晴色的軟煙羅帳子掛起,綉蘭色花草紋的錦被高高拉到顎下,一切還是如從前一般雅緻,躺在床上的人卻膚色蠟黃,雙眼緊閉,微微蹙着眉頭,似乎強忍着不適。

黛玉和玄玉兩個趴在賈敏床前,頭挨着頭靜靜看着賈敏,期盼着賈敏能睜開眼睛看看他們。

在賈敏剛昏迷時,嬤嬤們也曾要將她們抱走,生怕過了病氣,但黛玉一手牢牢抓着床沿,一手拉着弟弟,兩個小兒死活不肯離開,一時堅持不下。

“我知道嬤嬤是為我們好,但如今娘親病着,昏迷不醒,身為兒女,如何能安心離開,好嬤嬤,你就讓我們留下吧,都說龍鳳胎福氣大,娘親又向來疼我們,說不得就好了呢?何況若離開了,我們心裏牽挂,反倒更傷神。”林玄玉見李嬤嬤還要堅持,忙軟聲央求道。

李嬤嬤也是一臉為難,還是剛送走大夫的林如海做了決定:“罷了,就讓他們留下吧,所幸這病並不過人,也是他們的一片孝心,說不得上天感動,就讓敏兒醒了過來。”

而到如今,已是賈敏昏迷的第四天,開始第一天,賈敏只是早起后不斷喊頭疼,人倒還算清醒,待到晚膳時分,人就突然暈了過去,無論如何也叫不醒。也曾請了好幾位大夫,卻都直搖頭,掉了一堆書袋子,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林如海也從一開始的擔憂但不失沉穩,到如今的患得患失,失魂落魄,這四天,向來風度翩翩的探花郎已經轟走了好幾個說無能為力的大夫,又派遣人手到處尋訪名醫,只願能救回賈敏,然而都沒有用處。如今只把希望寄托在一位去淮安遊歷的孫大夫身上,據說這位孫大夫尤為擅長疑難雜症,一手梅花十三針使得出神入化,當初浙江巡撫李元義的母親突然昏迷,旁人都束手無策,卻硬生生地被這位孫大夫救了回來。

所幸賈敏人如今雖神志不清,但還是能依着本能吃下餵給她的食水,這才能勉強支撐着等孫大夫趕來。

待到第四日晚上,孫神醫終於風塵僕僕地趕到了巡鹽御史府。

來不及請孫大夫先去洗塵,林如海只路上跟他客氣地寒暄了幾句,餓着肚子的孫大夫就幾乎被架着來到了賈敏屋內。

然而,幾乎是最後希望的孫大夫摸了摸賈敏的脈象,只沉吟不語,眉頭深皺,一見孫大夫的反應,林如海就心覺不好,卻不敢開口,唯恐打碎最後的念想。

黛玉卻再也忍不住,幾天就瘦了一整圈的小臉繃著,嚴肅地問道:“孫大夫,您可診出些什麼了,我娘可......我娘何時才能醒?”

孫大夫看了看眼巴巴看着他一家三口,嘆了口氣,示意出去再說。

林如海和黛玉玄玉三人緊緊跟着他出了裏間,到了外間,孫大夫欠了欠身:“老朽無能,尊夫人的脈象頗為奇怪,似虛還實,浮緊浮滑,偏偏又......當真是老朽所見最奇之脈象。”說著他搖了搖頭,歉意道,“尊夫人這病,老朽恐怕治不了,倒是能開個方子,讓這病不要惡化,多拖延些時間,林老爺也能多些時間另尋高明。”

一聽他如此說,林如海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力氣彷彿被抽干,慢慢委頓在一旁的椅子上,林玄玉也哭了起來,小聲抽泣着,蒼白着小臉握緊了姐姐的手,想從中汲取點力量。感受到弟弟顫抖的小手,黛玉緊緊抿着唇,眼中瀰漫上霧氣,卻死死忍着,瞪大雙眼不讓淚珠落下去,彷彿一旦落下就認輸了一般。

孫大夫開完方子已經離去,屋內的氣氛卻依舊凝固着。

林如海最終無力地擺了擺手,對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去吧,且去用心煎了來。”餘下他話再也不想說,起身回到了裏間,坐到床邊握住了妻子瘦骨嶙峋的手,默然無語。

之後的幾日裏,林府上下都處在陰霾中,陰影里,彷彿漸漸醞釀著些什麼。

孫大夫的方子確實有用,賈敏的病情沒有繼續惡化,但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林府繼續四處尋找着名醫,臉上卻都帶着些木然,雖說尋找着,已是不抱什麼希望。林如海也似乎恢復了正常,整個人卻沉寂下來,少有笑容,唯有和兩個小兒相處時才有些生氣,然而一人獨處時,林如海臉上就又只剩下了漠然。

他和賈敏少年夫妻,相伴二十餘年,一個少年探花才華橫溢,一個知書達理善解人意,一向琴瑟和鳴,互為知己,最大的遺憾也不過是林家無子,賈敏一直為此自責,但林家幾代單傳,林如海知道這怪不得賈敏,反倒溫言安慰,直至後來賈敏懷孕,又有了一對健康活潑的兒女,連最後的一絲遺憾也圓滿了,正是當從此快快活活相伴到老的時候,卻突然飛來橫禍,如今......如今卻.....

陽光下妻子的溫柔笑顏彷彿近在眼前,不知不覺間,兩行清淚從林如海臉上滑落,敏兒,你莫不是要丟下我一個人么?我一個糟老頭子又有什麼意思?

......

黛玉和玄玉默默坐在欄杆上,這幾天課已都停了,他們不是在陪伴着賈敏,便是兩人待在一起,互相安慰。

唯一不受影響的大約就是那隻死皮賴臉跟着來了的紅毛雞,哦對了,它有了一個新的名字——紅毛,由黛玉親自取名,儘管紅毛雞強烈地表現出了它的嫌棄,但整個林府還是這麼叫開了。

此刻,紅毛昂首挺胸地走到兩人面前,精神十足地朝兩人嗷嗷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到黛玉面前。

看着這隻神氣活現的紅毛雞,黛玉突然覺得有些礙眼,手有點癢,突然出手按住紅毛的翅膀,出其不意地拔下好幾個根雞毛。

紅毛:......

“嗷——”紅毛凄厲地叫了起來,從黛玉手下拚命掙脫,疼得四處撲騰,一時間院裏雞毛亂飛。

好一會兒紅毛才緩過勁來,躲得遠遠的用那雙豆豆眼譴責地看着黛玉,又心疼地看着自己亂飛的雞毛,毛茸茸的臉上佈滿了不舍。

黛玉冷哼一聲,轉頭不再理睬紅毛雞。

見黛玉毫無愧色,紅毛似乎深吸了一口氣,又挺了挺胸脯,尖嘴啄了啄黛玉的手,見黛玉抽回手瞪了它一眼,又張開翅膀指了指賈敏屋子,接着抬頭拍了拍自己,最後朝外跑了幾步,示意黛玉跟上,小眼裏充滿了得意。

林黛玉詭異地似乎讀懂了紅毛的意思:“紅毛,你是不是說,你有辦法治好,不對,是你能找到治好我娘的人,對不對?”又連忙不確定地加了一句,“你會不騙我的對不對?”

感受到黛玉充滿期望的小眼神,紅毛自信而滿意地點了點。

“紅毛你真是太棒了!”說著黛玉抱起紅毛就親了一口,拉着同樣興奮着小臉的林玄玉朝林如海書房奔去。

被親了一口又被抱在懷裏的紅毛臉刷的紅了,從頭紅到了腳,幸好它全身都被火紅火紅的羽毛遮蓋住,倒沒有人注意到它難得的害羞窘態。

此時興奮激動的黛玉卻不知,此刻在林府里,還有另一人同樣握有解決之法,正考量着是否到了最佳的獻出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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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黛玉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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