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夜

8.第七夜

第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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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靜洗完澡,穿着浴衣,披散着濕漉漉的頭髮,看着因為水蒸氣而霧蒙蒙的玻璃,心裏想着等會出去以後究竟該用什麼方式對付孟方言。

她有三種選擇。

趕他走,讓他留下睡一晚,和他睡。

可惜門外的人沒有給她太多時間做選擇題,大概是聽到水停了的聲音,孟方言直接敲了敲浴室門。

她放下吹風機,打開門把手。

“洗好了?”他走進來。

她看了看他。

“那我去洗了。”他手裏拿着替換衣物,從她身後經過,又突然停頓了一下。

祝靜拿着吹風機的手一緊。

“這浴室挺大的,”他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

她沉默兩秒,拔下吹風機插頭,摔門而出。

……

等孟方言從浴室出來,祝靜發現她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只見他換上了一件深藍色的襯衣,手裏拿着一個小小的手提箱,對她說,“我要走了。”

她關上了電視機,心裏鬆了一口氣,“慢走不送。”

他走到門口,握着門把,回過頭看着她,“祝靜。”

“當你需要我時,我一定會再次出現。”

祝靜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臉龐,慢慢地開口,“我不需要你。”

他看着她,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很快就離開了這個房間。

等他走後,她突然沒有了做任何事情的**。

這一天過得兵荒馬亂,她從下飛機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合過眼,並且遇上了這麼多的糟心事。

打開手機,是曾序、曾琦,還有謝忱發來的問候短訊。

謝忱是她的同窗,他和雙胞胎兄妹是她在英國最好的朋友,之前他們去黃石公園旅行,謝忱因為家裏有事缺席,因為一直都形影不離,他們還被戲稱為是醫學院的“神奇四俠”。

回了短訊,她躺了下來,裹緊被子。

她覺得冷。

這個城市裏居住着名義上與她有血緣關係的人,可她卻一點也不想待在這裏,她想回英國,想回到與她沒有血緣關係、卻待她如家人的朋友身邊。

**

星期五,祝容融和周易祺的婚禮。

祝靜那天起得很早,先去健身房鍛煉,然後再去游泳,之後還做了一個Spa,等菱畫和祝沉吟到酒店來接她的時候,她穿着那天買的禮服裙子,安靜地站在酒店的大堂里玩手機。

菱畫去接她,“我和你打賭,就我剛剛走過來的兩分鐘之內,最起碼有十個男人回頭看你了。”

她勾住菱畫的手臂,“大帝今天去嗎?”

菱畫冷笑了一聲,“怎麼可能會去,他要是去,就說明我和他的腦子都被車撞過了。”

兩人上了車後座,駕駛位上的祝沉吟今天難得不是白大褂示人,穿着襯衣和西褲,回過頭朝她們笑笑。

“哥,你怎麼能那麼帥。”祝靜故意托着下巴,做懷春少女狀。

祝沉吟無奈地笑,菱畫被噁心得直翻白眼,“祝靜你真噁心……對了,說到帥哥,我還沒問你上次試禮服時那個帥得飛起的男的是誰啊?就你那個未婚夫。”

“未婚夫?”祝沉吟捕捉到了關鍵詞。

祝靜渾身一震,擰了菱畫的胳膊一下,“什麼未婚夫,就一神經病。”

“什麼神經病?我看人家對你一腔深情好么?”菱畫知道她不想讓祝沉吟知道,只能和她小聲咬耳朵,“祝靜,我發誓,我這輩子沒見過比那個男人更帥的男人了。”

“比瞿溪昂還帥?”祝靜斜睨她。

“……當然,人家是混血好么?簡直就像電影明星。”

祝靜順着菱畫的話語想到那人的那張臉,不知怎麼又想到在黃石公園他載她策馬而行,想到他輕薄自己時的毫無愧意,想到他在更衣室幫自己繫上禮服,想到他永遠胸有成竹的從容。

他說他還會再次出現。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是在什麼場景之下。

而她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想要再次見到他,見到這個突兀地就闖進她生活的神秘人。

婚禮現場排場很大,祝容融和周易祺在大門口的花門前迎賓,祝敬國和後妻在會場門口和來賓握手。

祝靜三人走到門口時,祝容融剛剛還眉開眼笑的表情頓時就轉了一百八十度,然後過了一秒又努力地變回笑容滿面。

“姐!”祝容融迎上來,看着她,“謝謝你來參加我的婚禮,還有菱畫和沉吟哥。”

菱畫用鼻孔哼了一聲,一點面子也沒給,祝沉吟算是點了點頭,但是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祝靜看着祝容融,再看看祝容融身後表情複雜的周易祺,竟然對他們露齒一笑。

“妹妹,妹夫,恭喜你們。”

她格外咬重了“妹夫”這兩個字,然後居然直接繞過了祝容融,走到了周易祺身邊。

在門口的眾人頓時都愣住了,本來和T市大佬們相談甚歡的祝敬國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來,似乎想要走過來阻止她。

“攝影師,來,幫我和我妹夫照一張。”

祝靜枉顧祝容融刀子一般的眼神,隨手勾起了周易祺的手臂,笑着對着攝影師說。

周易祺看着她挽着自己的手臂,只知道直愣愣地望着她,而攝影師見這麼個頂級美女朝自己微笑,魂也丟了,居然就真的拿起照相機,迅速按下了快門。

一張沒有新娘的照片。

祝容融的臉色難看如山雨欲來,可還沒等她發作,祝靜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抬手就鬆開周易祺,頭也不回地往會場裏走。

“靜靜,”周易祺忍不住,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臂,似乎有很多話想要和她說。

她甩開他的手,似乎覺得連多看他一眼也是多餘。

“慢慢抱着你的美嬌娘拍照吧。”菱畫跟在祝靜身後,嘲諷了一句,“渣男。”

等進了會場,菱畫和祝沉吟先去落座,祝靜則去了洗手間。

等從洗手間出來,果不其然祝敬國和後妻管芯都已經早早候着她了,她心裏一聲冷笑,目不斜視地經過他們。

“祝靜,”祝敬國從她身後叫住她,聲音里隱有怒氣,“我警告你,你今晚別再給我出什麼亂子,我叫你回來只是因為你姓祝!”

“敬國,你別和她理論,這種和她媽一個性子的沒教養的姑娘,除了一個姓氏,和我們祝家又有幾毛錢關係?”管芯挽着祝敬國的手臂,如往常一般添油加醋,“你瞧瞧她身上這條裙子,又是用你辛苦賺來的錢買的,沒有了我們祝家撐腰,她算什麼?”

祝靜聽了他們說的話,覺得這話語裏處處是槽點,她都不知道應該從哪兒下手開始反擊,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祝敬國皺眉,“祝靜,你別想再動周易祺的主意,她是你妹夫!”

她擺了擺手,“爸,你真的想太多了。”

“第一,我有操守,從不撿破鞋;第二,我也想改姓,是你拚命攔着不讓;第三,我從16歲開始就沒花過你們祝家一分錢,這裙子也和你的錢沒有半分關係,用你的錢我嫌臟。”

“祝靜!”祝敬國抬手要打她,“你這輩子活着就是為了氣死我是不是?”

她回頭看祝敬國憤怒的臉龐,“是你覺得我活着是為了氣你,因為你只要一看到我,就想到我媽,所以你這輩子都不想讓我好過。”

祝敬國氣得渾身發抖,直接一個巴掌甩了過來。

“啪。”

祝靜用手臂擋了一下,沒有打到臉,但是手臂卻因為這一巴掌的毫不留情而迅速紅了起來。

“我沒時間再和你們演八點檔了。”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轉身離開,“等婚禮結束,我不會在這個噁心人的地方再多呆一秒鐘。”

等回到座位,菱畫和祝沉吟明顯都發現她比剛來的時候心情更不好了,祝沉吟細心,一眼看到了她手臂上的紅腫,立刻叫來服務員,拿了些冰塊包在毛巾里,放在手臂紅腫的地方輕敷。

“祝靜,”菱畫看不下去,直嘆氣,“你這又是何苦?”

她不說話,面無表情、垂眸靠在椅背上。

婚禮很快就正式開始,周易祺和祝容融相攜着一起走紅毯進會場,音樂聲響起,每一桌的人都站立起來為他們鼓掌,祝容融一臉甜蜜地挽着周易祺,和他頻頻對視,祝靜沒有起立,在璀璨的燈光中,平靜地看着他們走到舞台上。

祝敬國大手筆,就算瞿溪昂沒有來,證婚人也請到了當朝二把手,等證婚人說完證婚詞,司儀說了幾句,居然就將話筒交給了祝容融。

“怎麼回事。”菱畫壓低聲音在祝靜耳邊說,“哪有新娘子是在這個時候說話的?”

祝靜冷眼看着笑容滿面的祝容融,心底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而她的直覺一直很准。

“今天,首先要感謝各位願意賞臉來參加我和易祺的結婚典禮,共同見證我和易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時刻。”祝容融拿着話筒,優雅地對着台下說道,“我覺得我很幸福,也很幸運,能夠在這個時候站在我最愛的男人身邊。”

說了一大段,祝容融忽然話鋒一轉,

“而這種幸福,我還想和另外一個人一起分享,因為沒有她,就沒有我和易祺的今天。”

祝靜聽到這裏手指一動,目光如劍般轉向祝容融。

而祝容融也似乎早就看見了她,此時微微笑着看着她的方向,“我衷心地感謝這位能讓我和易祺相識並相愛的人,她今天也在現場,為了參加我的婚禮,她甚至不遠萬里從英國趕回來。”

“讓我們有請我最親愛的姐姐,祝靜上台。”

全場的人此時都看向了祝容融手指的方向,祝靜手裏握着的冰塊包瞬間掉落在了地上,眾目睽睽和聚光燈的照射下,她漂亮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沒有一絲血色。

菱畫和祝沉吟都一臉擔憂地看着她,菱畫因為憤怒,手指深深地掐進了手心裏,而祝沉吟咬了咬牙,用眼神示意菱畫沉住氣,用力握了握祝靜冰涼的手。

“姐姐。”祝容融又在台上喚了一聲。

祝靜終於慢慢起身。

這個會場裏,除了她,祝容融,周易祺,祝敬國,管芯,還有菱畫和祝沉吟之外,根本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整件事情的事實真相。

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一個溫柔可人的妹妹對自己姐姐最真摯的邀請和感謝。

而她知道,只有她知道祝容融的眼睛裏此刻閃爍着多麼惡毒的光芒和快意。

十多米的距離,她終於走上舞台。

侍從聽從祝容融的要求,很快遞給了她一杯酒,她拿起酒杯朝祝容融走去,看着祝容融朝自己舉起酒杯。

“姐姐,謝謝你,希望今後一生我和易祺都能在你的祝福下過得幸福。”

祝容融揚了揚嘴唇,將手裏的酒杯一乾二淨,“希望你看着我們白首到老、永不分離。”

全場眾人都發出了歡呼聲,甚至也都學起祝容融,爽快地幹了自己面前的一杯紅酒,為這位善良美麗的新娘喝彩助興。

祝靜站在原地看着祝容融,刺目的舞枱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照射在她蒼白的臉頰上。

她不能開口罵祝容融,更不能動手打她,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站在這裏,做一個“好姐姐”。

在祝容融自導自演的整部戲裏,她只是一個卑微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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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拂曉而至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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