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夜
第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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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祝靜沖了澡、換上衝鋒衣和長褲登山靴來到酒店大堂的時候,一眾同窗友人看她的眼神已經無可避免地全都染上了桃色。
曾序作為團隊第一活躍分子,此時扣住幾個女孩子,特意用她聽得到的聲音陰陽怪氣地說,“我可警告你們啊,別再去和方言搭訕了,人已經被我們靜爺拿下了,你們就別再肖想了。”
“放心吧,”曾琦等姑娘都十分配合,“給我們十個豹子膽也不敢和靜爺搶男人啊。”
祝靜很清楚這事已經沒法解釋通了,根本就是越抹越黑,索性對他們置之不理,一個人盤腿坐在沙發上,默默啃着麵包。
沒過一會,桃色門男主角也出現了。
在眾人極力壓抑着的八卦目光中,孟方言居然毫不避諱地走到了祝靜身邊坐下。
她感覺到沙發陷下去的重量,側頭看他一眼,沒什麼表情地繼續吃早飯。
“我還以為你真的沒帶旅行服。”他輕輕打開自己手裏的牛奶。
她吸了吸鼻子,瓮聲瓮氣地,“那我還不如直接死在這算了。”
“你確定你沒發燒?”
他伸手想探探她的額頭,卻被她用兩根手指擋開,“男女授受不親。”
孟方言喝了口牛奶,俊顏在晨光下如神祗般英俊,“你真幽默。”
祝靜看着他沒說話,此時騰出一隻手,從自己的雙肩包里掏出了一大瓶水和雨傘,扔在他的腿上。
他挑了挑眉。
“你不就是想對我獻殷勤嗎?”她吃完麵包,淡定地拍拍手掌,“那就幫我背着吧,不然我還沒開始走就要跪了。”
他還以為她不知道嗎?今天早上在他房間裏的那一出,明顯就是他一手促成想讓眾人誤會他們的好事。
那邊導遊終於協調好了行程、招呼大家集合準備出發,他將她的水和雨傘放進自己的背包里,依然淡定地看着她開口,“準備付我多少小費?”
周圍的人都豎著耳朵在聽他們的對話,聽到這都忍笑忍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祝靜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朝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噢,”他摸着下巴,面帶思考,“脖子以下部分都算小費?”
……
所有人終於都憋不住哄堂大笑起來,難得被調戲得啞口無言的祝靜瞪大着眼睛看着笑得可惡又好看的男人,氣得扭頭便走。
…
黃石公園從自然景觀上來分,總共分為五個區域,若要全部遊覽完,所費時間將幾倍於他們的行程時間,幸虧導遊經驗老道,按照遊覽路線的次序,挑選了幾個最具特色的景點帶他們前往。
上午他們主要停留在中部的峽谷區,觀賞黃石大峽谷和瀑布,到了午飯時間,其餘人都去吃飯了,祝靜實在是沒胃口,就一個人拿着單反走到路邊拍攝TownFall右手邊的金色山腰。
不得不說,雖然去過不少國家,但她從未親眼見過如此連綿的山脈,遠山如黛的感覺大約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連拍了幾張,卻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下單反回過頭,就看見孟方言的手裏提着一個保溫壺,那雙褐色的眼睛裏波瀾不驚,“無論如何,你都得吃點東西果腹。”
她看了他幾秒,張了張嘴,他卻已經直接自顧自地抽去了她手裏的單反,將保溫壺和調羹塞到她的手裏。
祝靜心裏一動,輕輕扭開保溫壺,發現裏面竟然是熱騰騰的白粥,黃澄澄的雞蛋、幾縷蔥和輕微的麻油漂浮在粥面上,意外地惹人食慾。
想開口和他說句什麼,抬起頭看到他站在她身前拿着單反拍攝的背影,她的眼神猛地就黯了一黯。
他和那個人,真的有好幾分相似。
那個人也曾這樣數次拿着她的單反,站在她身邊靜靜拍攝眼前的風景,巴黎的斑斕夜色,佛羅倫薩的高聳教堂……都曾在那個人的手裏變成一張張真實的相片。
“我們的酒店裏有供應白粥嗎?”緩了緩心裏的情緒,她用紙巾稍稍擦擦路邊的岩石,坐下來。
“沒有,”他舉着單反,聲音清楚地從她前方傳來,“但可以點單讓廚房幫忙做。”
“敗家子。”她舀起一口粥,輕輕吹了幾口,遞到自己嘴邊。
粥做得很濃,也很香,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這樣充滿家鄉味道的東西,應該是唯一能讓她下咽的食物了。
三口兩口就消滅了保溫壺裏的一大半白粥,她用紙巾擦擦嘴,額頭卻被人屈指輕輕一彈。
孟方言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前,此時略微彎曲着身體,平視着她,“坦率地說句謝謝你,很難?”
她猝不及防地望進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難得怔愣了幾秒,才垂下眸,低低開口,“……謝謝。”
他瞧着她不情不願的樣子,忍不住一笑,用手指勾起她略帶捲曲的發尾,“乖。”
祝靜沒好氣地拂開他的手,被他略帶得意的笑聲惹得牙痒痒,卻因為越發嚴重的鼻塞和寒熱沒有太多的力氣,只能回了一個沒什麼殺傷力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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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TownFall出來到RooseveltLodge的騎馬點時,祝靜已經燒得連臉頰和嘴唇都變成了淺顯的紅色,導遊和曾序他們看到她病得這麼嚴重,都建議她在車上睡一會不要下車了。
“撐得住。”她擺擺手,還是堅持自己背着包走到騎馬點。
當初定行程的時候,她最期盼的就是能騎馬沿着這條山路觀光,如今人都到了這裏,她絕對不想為了小小的寒熱就放棄如此難得的機會。
“靜爺,你別硬撐,大不了明年我們放假再來一次也行啊。”坐在她後面那匹馬上的曾琦看她上馬時都有些晃晃悠悠的,擔心地說,“我真怕你騎到一半從馬上摔下去……”
“放心,她摔不了,”誰知祝靜還沒來得及說話,手腕卻被人輕輕一握,有人直接踩着馬鐙一個翻身上了她的馬,穩穩地落坐在了她的身後。
“走吧,鐵娘子。”
某人輕佻上揚的聲音再次響在了她的耳後,同時還伸出手臂極其自然地將她圈在懷裏,兩手握住她手裏的韁繩,控制着馬慢慢走動起來。
身後不出所料立刻傳來一片不懷好意的口哨歡呼聲,祝靜這才反應過來,心裏“咚咚”跳了幾聲,隨即側過頭用劍一般的眼神看着他,咬牙切齒地說,“孟方言,你信不信我真的會把你從馬上踢下去?”
孟方言薄薄的嘴唇勾着好看的笑意,“信,不過你現在應該沒這麼大的力氣。”
陌生男人清冽的氣息如此親昵地環繞在她的周身,祝靜覺得很不自在,可心裏又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更雪上加霜的是他的鐵臂緊緊地扣着她,她想動,又怕這麼近的距離會生出點尷尬的事來。
“親愛的祝小姐,現在,請專註於你眼前的風景。”他的聲音此時又從她的頭頂傳來,“那樣即使晚上燒到40度,你也不枉此行。”
說得這麼道貌岸然,真不知道誰才是讓她煩心的罪魁禍首,祝靜沒力氣再和他拌嘴爭執,只能在心裏暗暗腹誹。
馬匹在他穩當的操控下平穩地走着,她透過墨鏡看着沿路,一顆顆緊挨着的參天大樹、一望無際的草坪山脈,天與地都是安靜而祥和的。
“這是我第三次來黃石公園,這次游完結束,我基本上就把這裏所有的風景都看遍了,”行走一會,孟方言騰出一隻手,從包里拿出水,遞給她,“以前兩次,我都是一待就待兩個多星期,除了生活必需用品,所有能與外界聯絡的通訊設備我都沒有攜帶。”
“修生養性?”
她一直都有聽聞,許多富甲政客每年總會安排一段時間,去山中或寺廟裏修行,那一個星期,他們的生活真正稱得上是與世隔絕,除了三餐的齋飯和睡眠,每天的唯一內容便是誦經、靜坐、冥思。
她也曾想嘗試,但現在的她,或許還並未能做好將塵事暫時拋卻的覺悟。
“不,我沒那麼高的追求,”他的眸色輕輕閃了閃,“我只是在逃命。”
“深山老林,沒有信號,難道不是最佳的藏身居所嗎?”
……
祝靜沒好氣地斜睨他一眼,以為他又在說笑,可視線無意識中一瞟,卻看到他挽起袖口的左手臂皮膚上,隱約有幾道深深淺淺的疤痕。
這個男人,就像一個謎團,昨天她還以為他頂多只是一個以貌為餌的高科技登徒子,但現在越靠近他,她就越想知道掩蓋在他呈現給眾人的表象下,真實的他究竟還會有多少張不同的面容和身份。
她竟然開始對他好奇了,她想。
好奇心害死貓,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現象。
…
走完了這一長段路,眾人陸陸續續地下馬將馬匹歸還,而眾目睽睽之下,孟方言率先下馬後,竟然十分淡定地朝着還在馬上的祝靜輕輕抬起手臂。
“我自己有手有腳。”祝靜冷冰冰地道。
孟方言不動聲色,依舊維持着那個動作。
馬匹管理員是個美國老頭,這時在一旁看見了,笑嘻嘻地走過來,幽默地調侃道,“怎麼?女朋友鬧彆扭了?不肯和我們的小馬分開了?”
“是啊,”孟方言立刻輕笑着用英語開玩笑,“因為只有馬才願意讓她騎在身下。”
在場的每個人都是在國外生活多年的留學生,他此話一出,眾人立刻就聽懂了這個隱晦的帶有顏色的笑話。
當然,也包括祝靜。
美國老頭聽罷、立即哈哈大笑了起來,連連拍他的肩膀朝他豎大拇指,祝靜本來就發紅的臉徹底變得通紅,一怒之下猝不及防地一滑,卻順勢被他接住,平穩地被半抱着放落在地上。
在場眾人無不掌聲加歡呼迭起。
“你再靠近我半步之內,我肯定要你好看。”
祝靜當真是被惹惱了,既為自己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感到困惑,又為這種愈加濃重的曖昧氣氛而覺羞。
“你捨得?”孟方言此時漂亮的眼睛裏竟然流露出了一絲委屈的色彩。
她被他那誘人的音調惹得心臟跳得更快,沒好氣地朝他擺擺手,趕忙回到了車上。
在座位上坐下后,緊接着跟着她上車的曾序一屁股在她的右邊坐下,抬手扣着她的座位靠背,難掩興奮,“靜爺,這可是頂級艷遇啊,才貌雙全,溫柔紳士+帝王總攻,還附贈賣萌屬性!”
“是啊,”曾琦也從她後面的座位上探出一個頭,“而且我們都覺得他是真的對你有興趣!”
“靜爺,人要往前看,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啊!”其他同窗紛紛在一旁附和。
她本來就有些心煩意亂,被他們這麼一攪合,更是焦躁,而他們話語裏的主人公,這時也偏巧上了車,迎面朝她的方向走來。
祝靜此時輕輕握緊手心,在心裏警告了自己最後一次。
原本只是看不慣他,想戲弄他幾下后就全身而退,可一不小心靠近了他,卻發現事情已經開始往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
這個危險的神秘男人,有無數個理由可以讓她一見鍾情,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