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新拜師
王大娘聽到沈重華歡快的聲音，眉宇間露出一絲笑意，手上卻不停，快速地縫完了最後幾針，剪斷線頭，拿起衣裙來隨手一抖，藍色的裙裾上那美輪美奐變幻多端的圖案頓時就勾住了眾人的眼睛，雖然心裏對王大娘跟小姐關係這麼好心懷嫉妒，但是卻不得不佩服她的出色手藝。
仔細地看了一會兒，似乎是沒有發現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王大娘這才動手把衣裙仔仔細細的摺疊起來，教給身邊一個學手藝的小丫鬟收好了，站起來整了整衣裳：“小姐不是想要學那雙面綉嗎？正好今兒陣線房不是特別忙，就是不知道小姐願不願意。”
“王大娘說笑了，那可是我特別想學的。”沈重華很激動的看着王大娘，在沈家也就只有王大娘和湯圓兩個人是真心對她好的，可惜這兩個人後來一個失蹤一個死了，她身邊就再也沒有值得信任的可用之人了。
王大娘聞言一笑：“那好，既然小姐願意，那我一個針線娘子也沒什麼話好說的，裏面小屋清凈，小姐裏面請吧！”
兩人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微妙的神色，沈重華就端起自己高傲的架子，昂着頭姿態優雅的走了進去，王大娘一臉謙卑的神色跟在後面。
她們進去之後就把門給關上了，這針線娘子的手藝可是吃飯的本事，那是嚴加防範着不能叫人給偷學了去的，所以大家對這關門的行為並不感到奇怪，只是對王大娘攀上了小姐這根高枝感到羨慕嫉妒。
兩個人才把門給關上，沈重華就換了一副神色，從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變成恭敬有禮的徒弟，對着王大娘極為恭敬的施禮：“徒兒拜見師父！”
王大娘也沒有阻止她，就讓她結結實實的跪在地上給自己行了禮，也不說話，沈重華就保持着跪在地上雙手抱拳的姿勢一直不動彈，過了好一陣子才聽到王大娘不咸不淡的聲音：“你都想好了？不後悔？”
“請師父教我！”沈重華一雙眼睛平靜地看着王大娘，眼神平靜裏面透着無法言語的堅毅。
王大娘仔細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陣子，微微的點了點頭：“要知道，我之前教你的本事就足夠讓你傲笑武林了，接下來的那些東西會讓你在學的過程當中受盡苦楚，甚至有可能你學了這些東西根本就不能給你什麼幫助，有一天或許還會帶來麻煩，你也還是要學嗎？”
“師父，我要學！”沈重華毫不猶豫的說道，上一世的時候她就是因為受不了那種殘酷的訓練方式，放棄了王大娘後面所教習的東西，誠如王大娘所言，她學的那些東西讓她大放異彩，甚至引來了碧雲庄的注意，也因此帶來了悲劇性的一生，她時常在想，若是自己當初不是那麼嬌氣，而是堅定的跟着王大娘學會了後面鬼神莫測的本事，是不是就不會落得那麼凄慘了？
王大娘對她的堅定很有幾分意外：“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一定要學嗎？”
“師父可能覺得徒兒過於嬌氣，承受不了後面那種辛苦。”沈重華這句話一出口，就見到王大娘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苦笑一聲，長吸一口氣：“若是在今日之前，徒兒恐怕也不會下定決心繼續學藝，誠如師父所言，您教給徒兒的東西已經足夠徒兒傲笑武林了，但那是昨天晚上，徒兒做了一個夢。”
王大娘微微一愣，眼睛裏面飛快的閃過一抹精光，微微的垂下了視線。一個夢就能叫一個嬌小姐性情大變嗎？那這該是一個什麼樣的夢才足夠合情合理？“是嗎？你夢到什麼了？”
沈重華臉色黯淡起來，現在她還有些搞不清楚，究竟哪些事情是真正的夢境，她為什麼會在死了以後重新回到十三歲的這一年，難道那麼多經歷，那些痛苦煎熬，真的就是一場夢？還是說，自己現在所經歷的才是真正的夢境，可是身體的疼痛是那麼的明顯，夢裏會感覺到痛苦嗎？
“師父，你認為人死了以後，還能夠重新再從頭來一次嗎？”沈重華低着頭，猶豫良久之後還是決定把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告訴王大娘，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就是覺得王大娘是絕對不會害她的，她甚至非常肯定這一點，雖然毫無緣由。
王大娘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但是她反應極快，馬上就把手縮進了寬大的袖子裏面，沒有被自己的徒弟所察覺，意味深長的目光掃了沈重華一眼：“我沒有經歷過，怎麼會知道，不過天底下的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如果是我，在死了以後再得到一次從頭再來的機會，我一定會好好把握住，把曾經經歷過的事情，那些傷痛和遺憾，全部彌補過來。”
她的神色有些茫然，沈重華看在眼裏默然無語，王大娘是個有故事的人，她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能肯定，忽然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沈家，一手繡花針出神入化，卻在江湖上籍籍無名，情願混在陣線房裏面領取那微薄的月例銀子也不願意表露出自己的實力。
王大娘其實長得很好看，仔細打扮起來的話絕對是個大美人，可是她一直都在費力的掩飾自己的出色，穿的都是一些灰撲撲的顏色，梳着土氣的髮髻，臉上還會用一些暗黃色的粉末給掩飾一遍，似乎唯恐被人發現她的美麗。
“師父，你沒事吧？”沈重華打量良久，王大娘一直都沒有什麼反應，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裏面，眼睛裏面似乎有什麼晶瑩的東西在滾來滾去，忍不住擔心的叫了一聲：“師父，你是不是想到什麼傷心事了？都是徒兒不好。”
“算了，人上了年紀就是喜歡胡思亂想的。”王大娘掩飾的笑了笑，重新打量着沈重華：“既然你已經下定了決心，那就要做好吃苦的準備了，我可不會容許你半路上又後悔，就算是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也不行，你明白嗎？”
再痛苦還有那些年身心的雙重煎熬更加痛苦嗎？沈重華已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十三歲少女了，聞言只是歡喜的笑，跪在地上誠心誠意的給王大娘磕頭：“徒兒多謝師父！”
師徒兩個相視而笑，沈重華起身給王大娘捏着肩膀：“師父，那我們什麼時候正式開始？”
“你急什麼？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反悔。”王大娘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說實話，你這麼著急的想要變強，就是因為你的那個夢？”
說到這個，沈重華的臉色馬上就變得難看起來，手上的動作也跟着頓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師父，沈家是個什麼樣子你也看到了，我那個爹，哼，沒什麼實際本事，貪權好色，我現在是看着風光，好像我是沈家的明珠，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會有人想方設法的給我摘下來，可是，憑什麼？他們憑什麼對我這麼好？我是個女孩子，將來也不可能繼承沈家，在我身上投下這麼大的力氣，是想要什麼樣的回報呢？如果我不想給這樣的回報，又該怎麼辦？”
沈老爺養大了她，要星星不給月亮，把她養的想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一樣，遇到合適的時機以後就把她給賣掉了，賣給大名鼎鼎的碧雲庄，他的收穫是很豐厚的。
可是，經歷了上一輩子的痛苦之後，她沈重華不願意再過那種被人操控的生活，她想要活出自己的路來，哪怕只能過上一天的自由日子就會馬上死去，那也是心甘情願的。
王大娘嘆了口氣，看着沈重華的眼睛裏面裝滿了同情，就算是沈家這樣的小家族，也一樣存在着你死我活的爭鬥：“好了，我明白了，你什麼也不用說了，我會把自己所會的都教給你，只要你能夠撐下來。”
沈重華眨了眨眼睛，露出歡喜的笑容，臉頰上兩個小小的酒窩分外的明顯，才十三歲的女孩子已經逐漸露出了風華絕代的兆頭。王大娘暗暗嘆息，難怪沈老爺會在這個女兒身上下那麼大的本錢，這一看就是個罕見的美人，是要利用得當，完全可以給他帶來巨大的利益。
“這條裙子不錯，我拿走了。寶珠，小心包起來，別弄髒了。”師徒兩個沉默的空檔里，一個女孩子驕縱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王大娘為人十分的機警，她跟沈重華說話的時間裏面一直都有分神注意着周圍，確定兩個人說的話絕對沒有落進第三個人耳朵裏面，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孩子是剛剛才走進陣線房的，腳步虛浮，是個沒什麼功夫底子的人。
她看了沈重華一眼，後者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格外的難看，一張漂亮的小臉上憤怒、怨恨、殺機交替出現，呈現出一張扭曲恐怖的神情。
這個聲音，絕對不會錯的！她可是聽着這個聲音過了好多年的，沈容安，這個女人居然這麼快就登場了！
一個年紀約莫十二三的少女，穿着一身粉色的裙子，頭髮在頭上挽起一個俏麗的花式髮髻來，俏皮的側垂一邊，耳朵上戴着兩粒圓潤的珍珠，襯得一張不是特別好看的臉看起來多了幾分柔和溫潤，正滿臉驚嘆的捧着那天藍色的月華裙對着旁邊一個綠色衣裳的丫鬟吩咐着。
陣線房的管事有些為難，這要是別的四小姐看上了拿了去也就是了，可這件衣裳那可是給重華小姐做的，小姐都已經親眼見到了，被容安小姐拿走了的話自己拿什麼跟重華小姐交待？到時候重華小姐跟老爺說一聲，自己就別想繼續呆下去了，只得陪着笑臉：“這個，四小姐，這衣裳是給三小姐做的，這兒還有好些衣裳呢，都很好看，您看看？”
沈容安頓時就變了臉色，手上捧着月華裙放下也不是抱着也不是，頓時有些下不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