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吃過飯,祁言就將俞曉魚帶上車,一路駛向定好的酒店。
假曉魚和沈暢的婚期在即,他藉以傷情的名義申請長期休假,假曉魚也沒敢阻撓他,只是按照沈暢的意思,邀請他屆時一定要來赴婚宴。
祁言自然不會拒絕,他那時要做的可不止是這些。
抵達目的地,祁言伸出手握住俞曉魚因風大而發涼的手指:“到了。”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祁言領入酒店內,由服務員引路,帶到了預定好的房間內。
房間內有矮小的溫泉池,裏頭砌着許多大小不一的鵝卵石,經由溫泉水不住升溫,將那石頭導熱,使得池內的溫度更加舒適。
現在才是下午,怎麼說,泡溫泉都不大合適。
俞曉魚哪都不想去,於是枕着祁言的手臂睡了個午覺。
臨睡前,她彷彿聽到祁言低啞深沉的聲音猶在耳邊,哄她入睡,低低道:“你睡,我一直在。”
是啊,祁言一直在。
俞曉魚心底的某處逐漸變得溫和、柔軟,瞬息之間,就變得昏昏欲睡。
她夢到了很多東西。
首先是夢到了少年時期的祁言,那時的祁言不苟言笑,明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已經有與外貌不符的成熟與穩重。
祁言跟着俞老先生一齊站在客廳,明明是初次到俞家,他卻並沒有流露出任何懼怕的表情,甚至是面無表情,臉上與眼裏僅有的也只是冷淡與疏離。
俞曉魚對祁言感到好奇,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
這個少年長得真好看——密集的睫毛下有一顆帶着淺淺棕灰色的瞳眸,五官冷峻而深邃,明明也不大,卻有種難言的神秘莫測,讓她忍不住想接近,忍不住想靠近這個人。
她的目光幾乎無法從祁言身上移開,直到對方也注意到了她,與俞曉魚四目交接,她這才覺得窘迫,好似捧食啃咬的小倉鼠突然被驚嚇到了,鼓囊着腮幫子,想咽又不敢咽的滑稽模樣。
祁言倏忽勾唇,朝她抿出一個微笑。
俞曉魚彷彿受到了鼓舞,也略帶羞怯以及期待地回應了他一個更大更燦爛的笑容。
再後來,俞老先生就將祁言安排在她的身邊,與她一起長大。
那時候祁言也不是她的管家,類似是一個寄宿在她家的朋友,有着不同於常人的冷淡性格,以及終日疏離客套,眼底常常見不到半分笑意。
而俞曉魚還是鍥而不捨地跟着祁言,喜歡他陪伴着自己的感覺,也喜歡身邊有祁言高大的身影。
這個少年總是比她高上一個頭,身上有淡淡的書卷味,雖不愛笑,可笑起來時,卻比星火還要璀璨奪目,像是夏日夜晚的煙火那樣,有種能夠讓人消暑的舒暢以及發自內心的愉悅。
那時候,祁言是她的小哥哥。
陪伴在她身邊的小哥哥,甚至是沈暢都比不上的。
她甚至記得之後有一天,看了恐怖片失眠了。
但是保姆阿姨不在家,家裏也就半大的俞曉魚以及祁言兩個人。
俞曉魚怕,又不敢出房門。
她開着燈,在被窩中瑟瑟發抖。
房間的燈很亮,但房間太大了,將四周密集的事物映出極其暗淡的暗影,投影在逆光的方向,如同怪物傀儡,嚇得俞曉魚只能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敢仔細注視。
“曉魚?”
而就在此時,屋外突然想起了令人期待的聲音。
無論是誰都好,只要能來救救她,只要能來看看她。
“祁言哥哥?我在裏面,我害怕。”
“那麼,我進來了。”祁言並沒有進她房間的習慣,平時教她寫作業也都是在客廳就解決。
祁言穿着淡藍色的睡衣,越近一步,他身上好聞的沐浴露味就會飄到俞曉魚的鼻尖下,令她心安。
俞曉魚掙開了被窩的防護罩,一下子就拽住了祁言的衣角。
她半跪在床上,抬頭,睜着一雙濕漉漉的貓瞳,如同受傷的麋鹿那般,帶着彷徨以及驚慌。
“我害怕。”
俞曉魚固執地不肯鬆開祁言的衣角,直到他坐在自己的床邊,這才愧疚地微微張開五指,將他的衣角上的褶皺撫平。
祁言愣了一會兒,將寬大的手掌覆在她的發頂,輕輕揉了揉,低語:“別怕,我一直在你身邊。”
他果然說到做到,那天晚上,就睡在俞曉魚的身邊,將小小的、極其欠缺安全感的俞曉魚摟在懷中,一下又一下撫着她的脊背,哄她入睡。
也只有面對俞曉魚時,祁言才會展現出自己溫柔的一面,將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與寵愛,拱手送到俞曉魚的跟前。
第一次,祁言生出那樣朦朧的心思,即使還是一個細小的雛形,卻也足以影響他之後的人生。
或許,從那時起,他就想要保護這個小姑娘一輩子了。
自那以後,俞曉魚愈發親近祁言了。
她會跟他一起看電影,也會跟祁言一起做作業。
無論何時,祁言的身後總會有一個小跟班。
俞曉魚就像是個極難甩開的小尾巴,總是不由自主跟緊祁言,左右他的種種抉擇。
臨到最後,祁言也做好了出國修學的準備。
俞曉魚已經上初中了,原本稚嫩的小女孩逐漸長大,變成青澀的小姑娘。她有着世界上最明媚動人的一雙眼,以及隨時隨地都會治癒到人的燦爛微笑。
一如最初那般,在瞬息之間,就治癒了祁言的心疾。
俞曉魚即使再不舍,也明白再如何珍愛的人都會從身邊溜走。
她難過地蜷起手指,眼淚大顆大顆撲簌往下掉落,滾到精心準備的公主裙上。
俞曉魚的視線都被一團澄凈的霧氣所遮蔽,忍不住啞着嗓子說:“說好的,一定要回來。”
祁言朝她揚起一點笑容,如沐三月春風。
他再次將手覆在小姑娘的頭上,一點又一點擾亂她的心神:“乖一點,等我回來。”
祁言果真如約回來了,可陪伴俞曉魚多年的人卻不是他了。
俞曉魚一直以為自己是喜歡沈暢的,迫於兩家商業來往,也有聯姻的趨勢,所以早早便定下了婚約。
而直到祁言歸來那一日,俞曉魚所有彷徨都彷彿在一瞬間消散了。
她迷路多年,似乎在那一刻才找回歸途,朝着所希翼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俞曉魚還記得祁言見到她所說的第一句話,少了年幼時的親昵與呵護,多了習慣性的禮貌與客套,他變得溫文爾雅,衣冠楚楚。
隨之,他朝她伸出手,修長的指節泛着淺淺的白灰色,作着邀請的姿勢,對她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你的私人管家——祁言。”
不再是她的小哥哥了,而是她的管家。
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俞曉魚或怨或恨,也學會祁言的客套與疏遠,慪氣回應他:“你好,初次見面。我是俞曉魚。”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
俞曉魚從睡夢中蘇醒,醒來時,祁言還安詳的睡在她的身邊。
他的睡顏恬靜,臉頰被暖氣熏騰,泛出幾不可見的淡粉色。
俞曉魚小心翼翼將祁言搖醒,看着他的眼睛從最初的迷茫到之後的清醒:“我睡醒了。”
“嗯。”祁言親昵地抱住她,將她的頭按到自己的胸口,良久又說:“想要泡溫泉嗎?”
“好。”俞曉魚也覺得睡了一覺渾身都發酸,正好能夠靠溫泉紓\解一番。
“那麼,一起泡。”祁言說這話時風輕雲淡,好似並沒有什麼詢問之意,就連句子都是以肯定的形式娓娓道來。
明明是極其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俞曉魚瞬間紅了臉。
分明更加出格的事情都做過了,可她偏偏就是這樣容易害羞,面對祁言的一切都有種新鮮感,所以才會每每都如同初次經歷那般流露出羞怯的神情。
俞曉魚還未言語,就被祁言勾住後背與腿側,一個公主抱將她抱起,一路朝溫泉浴室走去。
她就着這樣近的距離,可以清晰的看到祁言的五官,那深黑如墨的眼瞳以及如雕塑般冷硬姣好的眉目。
無論何時去看,祁言都有種沉韻的美,美到驚心動魄。
俞曉魚的心緊張到砰砰直跳,等到她看清了溫泉浴室裏面的擺設,又更是難以置信,捂住了口鼻——祁言將整個浴室都擺滿了玫瑰,艷紅的花色夾雜淺淺的白霧,如夢似幻。
祁言將她放入一片花海的溫泉之中,又從身後拿出一隻盒子,單膝跪地,虔誠道:“俞曉魚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俞曉魚緊張到無法呼吸,她看着眼前溫柔的男人,抿唇,毫不遲疑地點點頭:“我願意。”
祁言將她戴上精心挑選好的訂婚戒指,抵住手背,輕飄飄落下一吻:“像是夢一樣,如今,美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