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樑上佳人
“甄兒,今日玩了一天了,早些休息罷。”房門外,秦喻舟溫聲的對着蘇幻兒囑咐。畢竟是他心愛之人的弟子,這寵溺的態度,比起對親身女兒差不了多少了。
“知道啦爹爹。”蘇幻兒調皮的應和一聲,飛快的關了房門。
秦喻舟無奈的搖搖頭,轉身走入了隔壁客房。
客房內,蘇幻兒躺在軟枕上,臉上敷着厚厚一層珍珠桃花合的香膏,捧着一本志怪話本消磨時間。
奼女派被列為魔道,正是因為這個門派的功法完全不似正統武學般要靠自己刻苦修鍊,而是走的損他人補自身的路子。普通奼女派弟子普遍采陽補陰,練精化氣,掌門嫡傳則是傳承自上古的種情*,以情為因,奪情種一身功法為己用,手段比之前者不知道神妙高深了多少倍,幾近於道。所以江湖上的男人提及奼女派都是聞之色變,若說低等弟子還有好色之徒願意春風一度,那練種情*的嫡系絕對是人人避如蛇蠍。
只是世間男女情愛,一旦產生,又豈是說避就能避的?
奼女派每一個嫡系行動,挑選的無一不是人中龍鳳,事前更是精心將每一個細節都謀劃得清清楚楚。
蘇幻兒乃是奼女派當代掌門妙道君親傳弟子,為她定下的第一個情種便是安南謝家天資卓絕的謝天闌。未來也證實奼女派這個選擇沒有錯,五年之後,天下雙星南謝北陸中的‘謝’,便是說的謝天闌。
奼女派在謝天闌這種外表溫潤,內里理智冷靜的人身上,定下的就是青梅竹馬日久生情的策略。
因此,比起其他練功不輟的同齡人,蘇幻兒如今只要將自己保養得水水嫩嫩,在外做盡少女嬌俏之態便足矣。
“吱呀——”有風吹開了窗,帶來一陣杏花的香氣。
蘇幻兒才意識到這件事,眼前就已經出現了一道寒光。
這一刻,她心跳驟停,瞳孔放大,自她被妙道君收為弟子后,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時般清晰的感到死亡的氣息。
‘咄’地一聲悶響,寒光泠泠的屠刀斬在了蘇幻兒身邊床上。刀刃深深陷入床板中,在刀刃正中,是一片帶着金絲紋路的奇異葉片。
身為人人喊打的奼女派傳人,蘇幻兒身上不可能沒有一點自保手段,這奇異葉片就是她最強的一道保命符,乃是奼女派傳承的神秘手段,有障眼之效,能發揮一次替死的作用。
蘇幻兒這才有機會看清來人。
對方戴着黑色帷帽,看不清面容,蘇幻兒卻能肯定她是一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美人。因為單憑她露在外面的那雙叫人嫉妒的玉手,就值當一個美人的稱呼了。
一刀下去后,顧玄薇眸中的紅靄淡了下去。
蘇幻兒沒有出現在謝天闌身邊的時候,不會進一步觸到她的逆鱗,於是顧玄薇又變回了那個沉穩理智,萬事盡掌的顧玄薇。
一擊不中后,顧玄薇沒有再攻,而是毫不猶豫的身形驟轉。就在她轉身之後,一柄三尺軟劍出現了在她放在所立之處。
那軟劍即使是在出劍時也是柔軟曲折的,根本不知道將刺向何處,劍尖更有一點寒芒,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這是屬於先天強者的劍。
“秦喻舟,你果然也是蘇卿的情種。”帷帽中傳出的,是三十多歲成熟女人才有的聲線。“為了保護這個小丫頭,她居然捨得將情種再種回你身上,讓你恢復先天實力,相比這就是她的親傳弟子了罷。”
顧玄薇與蕭冰相處六年,早已學得一手易容換聲之法,雖然不及蕭冰精通,可也絕對稱得上個中佼佼。
果然此話一出,就叫蘇幻兒和秦喻舟雙雙一驚。兩人一直隱藏得甚深,沒想到居然被這神秘女子一口識破身份。
“當年……哼,現在居然將手伸到謝家來了。”顧玄薇站在門邊,冷冷地道:“你們是自己滾,還是我通報整個客棧的人,來見識見識奼女高足?”
蘇幻兒見這帷帽女子似乎有所顧忌的模樣,正想與之虛與委蛇一番,卻已經被秦喻舟一把抓走,飛快從窗口遁出客棧。
夜風徐徐,秦喻舟背着蘇幻兒朝着竹青鎮外疾行。
蘇幻兒不解的道:“秦叔,為何我們要走,若那女子真要暴露我們,直接做便可,可見她還是有顧及,我們可以反過來要挾她啊。”
秦喻舟道:“你還是江湖經驗太淺,你瞧那女子,覺得她應該是何身份?”
“怕是和謝家有淵源。”蘇幻兒頓了頓,小心的看了秦喻舟一眼,“還是師傅的仇家。”
“情敵就是情敵,有什麼不好明說的。”秦喻舟輕笑一聲,繼續為她解釋道:“卿兒情敵眾多,這女子既與顧家有淵源,怕也是世家子弟。她戴着帷帽隱藏身份又對我們有所顧忌,有可能她如今嫁作人婦,甚至還有很大名聲,必然是不好暴露曾經的瓜葛,我們方才躲過一劫。但若是再加逼迫,讓她真的撕破臉皮,她只是損一些顏面,我們卻是萬劫不復了。”
“真虧了有秦叔,否則幻兒不知輕重,還不知惹下多大的禍呢。”蘇幻兒感嘆道。
“沒事,我們此時離了客棧,她沒有理由發難了。”秦喻舟說著斂了眉:“不過,有這女子在,你怕是不能再靠近謝天闌了。”
蘇幻兒雖不甘,卻只能沉默。
“罷了,回去瞧瞧卿兒的意思。”
“是。”
兩人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
另一邊客棧中,顧玄薇在他們前腳離開后也立時出了房間。
離去的兩人不知道,方才那一幕不過是顧玄薇在詐他們而已。
顧玄薇雖然與秦喻舟一般同為先天,但她如今一身武功精華盡在琴上,這種狹窄之處正是短兵相接的最佳時機,她今生未修劍,想要在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勝過對方絕對不可能,更別提殺掉蘇幻兒了。而若是真的鬧出大動靜,那麼以她現今先天高手的實力,無處可查的來歷,那絕對是半點說服力都沒有的,說不定反而會被對方反咬一口。
雖然以顧玄薇如今的實力,她要真的鬧開了只是引起一些口舌之爭,就算眾人沒對蘇、秦兩人怎樣,謝家那面還是會埋下懷疑的種子,不過她卻沒這麼做。
一個原因是,今生顧玄薇在見到蘇幻兒的第一眼的時候,就沒準備讓她再有一點機會靠近謝天闌。不,應該說,在她出現在這裏的時候,她就不準備讓其他任何女人有機會靠近謝天闌。
而另一個原因,是顧玄薇還沒有準備好以什麼形象,什麼姿態出現在謝天闌面前……
前世在兩人相愛之前,謝天闌在顧玄薇眼中與世間萬千男人並沒有任何區別,而當兩人相愛之後,顧玄薇就開始對過去的事耿耿於懷起來了。
就連原本兩人第一次見面,顧玄薇其實對謝天闌平淡無奇的第一印象,在後來的她眼中,也被美化成了‘我一眼見你就心動奈何你身邊已經有了別人’。
於是謝天闌沒有對她一見鍾情就成了顧玄薇不開心的理由……
這一世,顧玄薇暗下決心,一定要努力達成這個目標!
碧瀾院僕人絕對想不到,陸天機絕對想不到,蕭冰也絕對想不到,看來清冷出塵的、老謀深算的、神秘莫測的顧玄薇……在面對與謝天闌相關的事時,竟變成了這幅模樣……
客房中的動靜還是引來了有心人的關注,在顧玄薇離開后,客棧的小二不知得了誰的授意,藉著送茶在外敲門。
很快小二便告罪打開了門,結果見到屋內景象后又是一番熱鬧。
而此時的顧玄薇已經撐着謝天闌走出房間的時機,悄悄的潛了進去,蹲在了屋中的房樑上。
然後——
她心滿意足的看了一晚上謝天闌的睡顏……
當第二日謝天闌早上出門后,樑上的顧玄薇噌的躍下,跳上了謝天闌沒離開多久的床榻。
床上的被枕雖然被疊得整整齊齊,卻彷彿還留有餘溫。
顧玄薇揭了帷帽,深深的將頭埋入其中,聞到了像是青草松香混合的清新氣息。
她的心中一下子變得又柔軟又甜蜜,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不知不覺就放下警惕,合上了雙眼。
……
未時剛到,與幾位新結識的同齡人交流完后,謝天闌就感到一陣倦意,也許是昨夜秦家父女失蹤的事讓他有些疑慮,總感覺似乎有人在看着他一樣,然而以他的五感,先天之下應該沒有人能不引起他的警覺才對。
很快謝天闌將自己的感覺歸咎於錯覺,就算他是謝家嫡子,也還是後天武者,畢竟沒有哪個先天高手會閑得無聊來監視一個小輩。
想一想也沒什麼事了,明日還要去望月山,於是謝天闌便直接回了客棧,準備補補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