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麻煩纏身
長空覺得自己剛才渾身凝結的熱情和冷靜全部消退,盯着他的眼睛裏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像是要把人吸進那一團漩渦中溺斃。
回過身,長空看着遠處的跳馬咽了咽口水,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可怕了,他覺得自己現在最需要做的是冷靜下來。
“你做什麼難度的動作?”坐在有着一雙可怕眼睛男人身邊的教練笑眯眯的詢問,隨後他低頭看向報名表格,眼中微微閃過一道光芒。
“側手翻、直體後空翻轉體五百四十度。”長空垂着頭低聲回答,他不敢再看向那個男人的方向。
賽前情緒對運動員的影響很大,好不容易才讓陳老師把自己媽媽拉走,長空知道這是自己翻身的唯一一次機會,如果不能夠一鳴驚人,那麼最後,他肯定還是會被母親關會家中的,悲劇重複一次就足夠了。
若是這一次不能夠成功,他寧願回到自己二十三歲工作的時候,至少那個時候,長空確定自己已經死心。
長空的回答讓平分教練們手中的動作頓了頓,他們中間發出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傳看着長空的檔案。
上面只簡簡單單的寫着長空五歲開始學習體操,現在在省隊繼續學習——再精雕細琢一年就可以參加過比賽的苗子。
如果長空真的能夠做到他說的,那麼非常值得培養。
跳板的位置已經被調整好,長空反反覆復的在鎂粉台前揉搓着自己的雙手,隨後他站在跑道起始處伸展着身體,嘗試倒立支撐着身體尋找感覺。
“開始嗎?”低沉的聲音在長空身後響起,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體育館內從身後傳來的燈光。
長空回過頭卻沒有與男人對視,他微微後退一步,猛然停住了自己的步伐。
不滿的情緒出現在自己心中,長空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對這個憑空出現的男人竟然從心底感到恐懼,但是比賽的時候長空非常抵觸這種情緒的產生,他走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眉頭皺得死緊。
“你怎麼進入比賽賽場了。”
這句似埋怨又似疑問的句子一下子讓坐在評判席上的教練們笑出了聲,最開始開頭的那名中年人笑不可支的指着長空說:“這孩子還挺講規矩的,我剛才看到他靠在側門睡著了呢。行了,雲鷹,你回來吧,別進賽場去,你又不是學這個的。”
男人垂下頭再一次順着長空的身體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後一言不發的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剛才開口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說:“開始吧。”
長空深深的呼吸,隨後甩開雙腿開始助跑,最後一步穩穩的踏在跳板上,他雙手在跳馬上一撐,柔韌性極佳的身體迅速借力被拋到高空。
長空的身體在半空中舒展成一個美妙的姿勢,隨即雙臂在身前收緊身體旋轉起來,燈光在長空的身體上勾勒出炫目的光暈,“嘭”的一聲,他穩穩的釘在了地面上。
長空剛剛還緊繃的小臉上一下子露出喜悅的笑容,一顆小虎牙將嘴唇微微頂起,笑容顯得十分俏皮,他伸展雙臂表示自己已經完成了這個動作。
“還有其他拿手的動作嗎?”中年男人向長空招了招手,長空走到他身邊,卻突然聽到中年男人提出了這個問題。
長空為難的四處看了看,不知道是否該說實話——他沒拿出全部的實力。
“別怕,你剛才的動作做得很不錯,這個年紀已經很難得了,但是空中的時候你空了時間,落地前,還有可以有其他銜接動作出現可能的。”中年男人看着長空的樣子非常直接的點出自己的發現,順道破滅了長空裝傻的可能性。
“……可以轉九百度以上。”長空慢吞吞的說出了答案。
在座的幾名教練都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圓珠筆,這個旋轉數字對長空這樣年紀的孩子來說簡直就是神跡,如果長空能夠按照現在的勢頭髮展下去,前途不可限量。
“去試試看,把你拿手的動作都表演一遍。”中年男人立刻拍板到。
長空聽了這句話眼睛一亮,他用力的點了點頭,卻用於臉上興奮表情不同的沉穩步伐克制的走回跑到前,仔仔細細的再一次將鎂粉塗抹在手掌上。
助跑、跳躍……
看似與前一個動作相差無幾的跳躍被長空施展了出來,燈光下又一次展示出他柔韌的身體拉直旋轉的美妙弧線,這一次他落地的時候卻忍不住搖晃起了身體,最終向右邁了一小步才停住身體。
“繼續。”中年男人指了指主跑道,長空臉上的笑容慢慢放大,這一次他腳下的步子微微加快了。
又是一次奔跑之後,在教練們的視線平面上出現了長空收臂不停旋轉的畫面,前手翻、直體後空翻轉體五百四十度。
長空的落地比第二次稍微好了那麼一點,但仍舊不夠穩當。
臉上剛剛燦爛的笑容消失無蹤,長空小心翼翼的向裁判席偷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卻鼓勵的對他點了點頭:“行了,挺好的,你參加你的下一個項目吧。”
這種話說了和沒說一樣,長空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他仍舊向前走向了下一個項目——單杠。
大多數教練的視線以及轉向了下一個參加選拔的小選手,只有剛剛說話的中年男人微側過身貼近雲鷹悄然開展了一段簡短的對話。
“現在這個孩子怎麼樣?”
雲鷹的視線只在正起跑小選手身上轉了一圈就不感興趣的低下頭:“還是剛才的那個孩子不錯,身體還有很大的發展潛力,而且比例完美,手臂和腿都很長,做動作一定會非常好看。”
“還有你覺得不錯的孩子嗎?”中年男人說著指了指坐在座位上,甚至還沒有開始在他們面前展示的那群小選手。
雲鷹轉過頭視線在運動場中慢悠悠的轉了一圈,最後回到長空身上,男孩正在單杠上做出一個肢體三百六十度旋,緊接着一個后團兩周旋,然後他的雙臂回到單杠上繼續自己的旋轉。
雲鷹直接搖頭否定了其他人的存在價值:“劉叔,沒有我覺得看得上眼的了,不過你也許會從其他角度發現些驚喜,我畢竟不是體操教練,能看出來的只是身體是不是真的優越到驚人。”
被稱為“劉叔”的中年男人拍了拍雲鷹的肩膀,看他的眼睛仍舊一直圍着長空轉,不由得非常感興趣:“這孩子的身體素質就這麼好?好到你一直不轉眼?”
“您要是不相信的話,何必叫我來呢?這個世界上最難得的永遠是天才,天賦是最令人捉摸不定的東西,它能讓看起來平凡無奇的人付出最少的努力,卻獲得最高的回報,那個孩子很特別,你不是也看到了嗎?剛剛那些動作很難吧,我看您眼睛都直了。”雲鷹說著深潭一樣的黑色眼珠泛出淡淡的笑意。
長空最後一個度數誇張的翻轉動作落地,嘴角不加掩飾的喜悅笑容看起來非常具有感染力。
雲鷹將手掌支撐在自己的下巴上,他慢慢的摩挲着自己的嘴唇:“而且這個孩子很熱切,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純粹的熱情。”
雲鷹的視線讓劉軍教練的注意力跟着集中在長空身上,他看着男孩落地的動作滿意的點了點頭:“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今天就麻煩你了,等等選拔結束之後,劉叔請你吃飯。”
雲鷹滿不在乎的放下支撐着下巴的手掌,他嘴角勾起淡淡的弧線,眼中卻仍舊是一片冷漠的深潭:“您客氣了,外公讓我來幫個小忙而已,我還有工作,就先回去了。”
雲鷹話落,不等劉軍教練反應,就直接離開了場地。
一個女人滿臉憤怒,她氣沖沖的闖進運動場,一雙高跟鞋在地面敲出響亮而急切聲音,這種不合時宜的表現令雲鷹停下了腳步,他擰起眉頭順着女人的方向看去。
長空正喜悅的聽着一名教練向他表達善意,顯然他可以馬上離開自己家中開展真正的運動生涯了,但是沒等長空將臉上的笑容綻放,他就被尖銳的指甲刮在手臂上,拉扯着狠狠向後摔倒在了保護墊子上。
“桑長空,你翅膀長硬了是不是?竟然和陳柏良這個兩面三刀的一起忽悠你媽,你當我死了嗎?!”女人顯然知道摔倒在保護點上不會造成什麼傷害,她轉身走到長空前面,將一雙噴火的眼睛對準自己往日就沉默寡言的小兒子。
“媽媽,我不是……”
一連串的指責再一次從女人口中射出,她尖尖的指甲不停戳着長空的額頭:“不是?我對你的要求很難做到嗎?看看你爸那一身傷!還有你哥哥,你忘了他腿斷了、再也不能玩體操了是吧!我原來就不同意你們小小年紀來學這些不務正業的東西,現在正好有機會能夠名正言順的讓你們脫離這個破地方,你還跟我陽奉陰違的。桑長空,你真是出息了!”
“媽!你不喜歡、我喜歡。別總是說著為我好,就肆意打斷我的興趣愛好,我這輩子就算是摔殘疾了也願意在比賽場上。再說,碧海他是自己偷溜出去、還闖了紅燈才被撞傷的。”兩輩子壓抑的憤怒脫口而出,長空話落自己就不敢置信的僵在了原地。
顯然,震驚的不止長空一個,剛剛還憤怒到不可抑制的女人也被小兒子流利的反抗打的頭昏腦脹,她直勾勾的看着長空堅定的眼睛,裏面燃燒着熊熊的火焰。
“……你真的想好了?”過了幾分鐘之後,女人重新開口,但她的口氣不由自主帶上了顫抖,眼神中含着點祈求的看着長空,“長空,去念書吧,看看你爸現在的處境,學體育有什麼好啊。”
“媽,你別勸我了,我想好了。”長空垂下頭說話的聲音弱了下去,剛剛的氣勢消失無蹤。
雲鷹所處的位置很好,他能清楚的看到從長空放輕口氣的一瞬間,女人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
說不上出於什麼情緒,雲鷹嘴角一撇邁開長腿走到了長空身邊:“桑長空已經應徵入伍了,這位女士,你以後不要再管他的事情了。”
此話一落,剛才只是在看熱鬧的幾個教練炸了鍋,長空雖然不是全能型的選手,可是擅長的幾項成績卻非常驚人,他們都在打着男孩的注意呢。
誰知到竟然被雲鷹這個看熱鬧的撿了便宜。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翠翠一長串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