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精神病院是個好地方。
這是9527在林江精神病院住了一天之後的切身體會。有吃，有喝，有舒服的床睡，就連制服的料子也比她身上的那條連衣裙舒服得多。除了偶爾需要服用一些對身體有害的藥物外，對她這個時刻生活在戰爭陰影之下的未來人來說，簡直堪稱完美。
當然，如果不用吃那些奇奇怪怪的葯的話，那就更好了。
氯丙嗪，氯氮平，利培酮片……從智腦那裏得知了這些藥物可能導致的副作用后，9527忽然有些相信那些穿越作品裏對這個時代的精神病院魔窟的評價了。就算是正常人，長期服用這些藥物，精神也會慢慢變得不正常。
偏偏精神病院的護士還嚴防死守，要眼睜睜看着病人排隊吃下藥才放心，根本不允許病人逃掉哪怕一顆葯。任何偷奸耍滑的行為都會被罰飯關禁閉。如果9527沒有系統空間的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來到精神病院的第二天早上，9527才終於從智腦那邊知道了昨天跟小明的談話中，自己到底犯了多麼嚴重的錯誤，可惜，為時已晚，只能徒呼奈何。
昨天晚上，就在9527因為疲憊呼呼大睡的時候，智腦連接了這個時代的網絡，整整學習了一夜。知道得越多，越是深切的明白要離開這個時代的精神病院，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智腦深思熟慮之後，果斷排除了讓9527從正常渠道離開的可能，最後給出的忠告是：
乖乖配合，麻痹敵人，伺機逃跑。
為了給9527作參考，智腦甚至還從網上搜來了一些類似《飛躍瘋人院》，《肖申克的救贖》之類的電影。9527看完片子，終於稍稍積累了一些鬥爭經驗。
於是，林江精神病院迎來了有史以來最乖的一位病人。
不吵不鬧，不哭不叫，不自殘不傷人，讓吃藥就吃藥，每次吃飯都會吃得乾乾淨淨，見到醫生護士還會微笑着打招呼。如果不是醫生的精神評估還擺在那裏，大家幾乎要以為這是一個正常人了。
吳明雖然提高了對於她危險性的評估，但看看她平時表現得這麼安分，終於還是沒有選擇把她送去重症病區。
情況基本穩定下來之後，9527又把視線轉到了自己現在這具令她極度不爽的孱弱身體上。這具身體的狀況實在太糟糕了，雖然經歷過系統的修復，跟正常人卻依然有一段距離。稍稍動一下就喘，別說上戰場了，就連正常生活都不可能。對這個身體的鍛煉已經刻不容緩，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把身體上的那些瑕疵修補了。
一想到肚子上跟子宮上的那道疤，她這個完美主義者就各種不舒服。
不知道原主到底是怎麼搞的，那道疤當初癒合得很不好，有一部分出現了角質狀隆起，凹凸不平，彷彿一條大蜈蚣，簡直難看到了極點。要對付這樣的疤痕，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做外科整形，切開后重新縫合，可惜條件所限，根本不可能完成。所以，她只能寄希望於身體裏的生物電流能夠活化上面的細胞，用水磨工夫，一點點把它撫平。
而這恰恰需要大量的能量。
時間正是夏天，日照充足，其實她只要往太陽底下一站，一個白天就能把系統的能量充滿。可惜，身處精神病院，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曬到太陽。就算她每天在活動室里，跟向日葵一樣跟着日照的方向走，也吸收不了多少能量。於是，食物就成了她最重要的能量來源。
精神病院給每個病人的食物都是有定量的，為了能夠最大限度地獲取能量，9527不得已把視線落到了這個時代的這幫古人病友身上。
還好，除了少數進食障礙患者，護士在對待吃飯問題上的態度沒吃藥時那麼不可理喻。總有病人能夠趁其不備，偷偷藏下一些諸如水煮蛋，小蛋糕，饅頭，包子之類的食物。每天準時出現在活動室的病人大概有近百人，於是，匯總起來的食物總量相當可觀。
9527找了機會，跟其中一位病人打了個賭，顯示了一下自己無底洞般的胃容量后。每天背着護士偷偷投喂9527，頓時成了不少病人的新愛好。有些病人喂完她東西后，還會伸手摸摸她的頭，顯然是把她當成了某種特別的寵物。
在聯邦戰時體制下長大的9527是個典型的實用主義者，只要有能量作為交換，對於被同類當成寵物這樣的小事，根本不屑一顧。
“護士！護士！不好啦！9527又吃了二十個饅頭！十五個水煮蛋！三十隻小蛋糕！六十根香蕉！再吃下去要死人啦！你們快來看看啊！”也有神智還算清醒的病人看看情況不對，會去向護士求助。
可惜，這裏是精神病院。護士看過9527，確定她一切正常后，就再也沒有管過那些熱心人士的“瘋言瘋語”。
因為9527的存在，就連幾個輕症患者，也開始懷疑自己神智是否正常了。沒辦法，9527的食量實在太過超出正常人的接受能力了。
好在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在逼得幾個精神脆弱的病人狂躁症發作，集體撞牆之後，病人們終於漸漸接受了她這個不科學的存在。
人總是容易對自己曾經付出過的東西有種特別的感情，接受投喂絕對是拉近人與人之間關係最好的方式。9527驚奇地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已經成了整個精神病院最受病人歡迎的存在。
病人們甚至還給她取了個昵稱“吃吃妹妹”。
住在精神病院的這幾天，除了給系統補充能量，外加狂刷病人們的好感度外，9527也在無意中獲得了一些原本不知道的消息。
原主顯然也曾經在這裏住過，時不時會有病人過來拍着她的肩膀對她說：“你不是劉雲嗎？不是已經逃出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第N次聽到劉雲這個名字，9527終於確定，這就是原主的真名。急忙興緻勃勃地讓智腦到網上搜了一圈。可惜，除了找到了她在林江大學醫學院臨床醫學專業入學又休學的學籍資料外，一無所獲。甚至連普通大學生常見的班級活動照片都沒有一張。
精神病院的生活單調又無聊，9527還可以通過智腦上上這個時代的網，看看電視，普通的病人就只能在活動室下下棋，玩玩拼圖。作為最受病人們歡迎的存在，9527偶爾也會被病人們拉去參加這樣的活動。
有智腦提前替她算好每一步棋路，任何一個妄圖在棋盤上戰勝她的對手的下場都可想而知。她以為只要自己所向披靡就不會有人再纏着她下棋，沒想到，這反而激起了病人們的好勝心。尤其是某個自稱是圍棋專業五段的病人，更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拉着她下棋。
圍棋在現在這個時代還是所有棋類運動中，唯一一個電腦不是人類對手的棋種。可惜，在未來，人類就連這點小小的驕傲也無法保持。面對可以輕鬆完虐現在這個時代所有頂尖棋手的智腦，區區專業五段，根本就不值一提。
又被那位棋手抓住，9527隻能一邊心不在焉地下着棋，一邊偷偷修復着肚子上的疤痕。因為能量充足，經過這段時間的修復，那道難看的疤痕已經慢慢平了下來，但距離徹底消失，卻明顯還有一段距離。
修復告一段落，正當9527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用略帶憐憫的目光打量對面棋手那彷彿便秘一般的表情，忽然感覺一股不明巨力猛地向自己襲來。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腰不知何時已經被人一把抱住。
動手的是個長相俊美的大叔，大叔的雙手彷彿鐵鉗一般死死環住了她，身體因為過於激動正渾身顫慄。9527低頭的這個動作剛好對上了他那雙閃着興奮光芒的眼睛，她總覺得，那眼神有幾分像是狗狗找到了許久不見的主人。
不等她發佈命令，系統已經自動開始了掃描：“襲擊者體內多巴胺成分高於正常值，腎上腺素成分高於正常值，催產素成分高於正常值，情緒判斷，依戀，無危險性。可無視。”
9527也想選擇無視。
可惜，見到這一幕，病人們卻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了起鬨。
“吳彥祖，你在幹嘛？突然發春了啊？”
“喲，品味不錯啊，一眼就看中我們的棋王！”
“吃吃妹妹，吃吃妹妹，跟着吳彥祖是沒有前途的，年紀大了，顏值直線下降，還是跟着叔叔我吧！”
……
除了起鬨的，也有人試圖向她解釋此刻的狀況：“這是吳彥祖，平時很乖的，就在你進來的那天，突然發了狂，被隔離了好幾天才放出來，沒想到才一出來，又不對了。”
9527的腦海中閃過入院那天活動室里的那一幕，瞬間釋然，原來這位就是傷到了那個小護士的發狂病人啊！
“吳彥祖！你走開！吃吃妹妹是我的！”9527正糾結着到底該怎樣才能擺脫掛在自己身上的這隻樹袋熊，病人中，忽然有人衝出來，對着他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系統都已經判斷沒有危險性了，這麼做顯然不太妥當。9527想也沒想就出手阻止。
“你憑什麼打他？”
“就憑我是……大漢開國皇帝——劉邦！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9527一時沒反應過來眼前的這位是需要特殊照顧的精神病人，下意識地答：“這不可能！現在是2016年，劉邦生於公元前256年，你不可能是劉邦！”
然後……
“我不可能是劉邦！我不可能是劉邦……”那位病人忽然彷彿受了欺負的小媳婦一樣跑了。引得幾個護士跟在他身後狂追。
沒有了“劉邦”的妨礙，吳彥祖抱得更緊了。
9527被抱得有些不舒服，厲聲道：“放開我！”
吳彥祖閉上眼睛死命搖頭：“不放！死也不放！放了，你又會像之前一樣消失了！”
“吳彥祖，我再說一遍，放開我！”
沒想到，聽到這話，吳彥祖卻忽然淚流滿面，眼淚彷彿斷了線的珠子不住往下掉，望向9527的眼神幽怨到令人不忍直視：“玲玲，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爸爸啊！你連爸爸都不認識了嗎？”
罷罷？9527一時沒反應過來，皺眉道：“他們剛剛不是叫他吳彥祖嗎？怎麼突然又變成罷罷了？”
智腦無語：“爸爸，名詞解釋：對父親的一種稱呼，多用於口語。需要我替你解釋父親的意思嗎？”
“不必……”9527臉色微紅，這其實也不能怪她，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這個詞很少有機會在她的詞庫里被激活。
她低頭望了一眼欣喜若狂的中年男人，一臉的為難：“所以，他把我誤認成了他的女兒？”
“對！”
“那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知道。”智腦似乎覺得跟一幫精神病人認真是對自己智商的侮辱，說完這句話，就不負責任地消失了。
9527最終是在護士們的幫助下才好不容易擺脫了“吳彥祖”的糾纏。“吳彥祖”真名劉明偉，“吳彥祖”跟“吃吃”一樣，都是其他病人取的綽號。理由是他長得很像這個時代某個名為吳彥祖的明星。
劉明偉顯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接下來的幾天裏，竟彷彿一條忠誠的狗狗一樣跟在了9527的身後，亦步亦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