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奔喪
毒酒下肚，但衛芊仍保留幾分神智，讓諸臣稍安勿躁：“怕什麼，這次謀逆大罪總歸要有人來頂。”
“這道旨意的確是司徒昀手筆，我命宮人反抗，恐怕那人心中不順暢。又壓了幾個皇子去斗姥廟，想必他心中更忌諱。母強而子嗣弱，他豈能安心？聽說他在北邊還得到什麼預言？與其日後反目，不如本宮抽身離去，也好保全自身清白。”
梅尚書一聽，啞然無語。沒錯，衛芊這次行動，於情於理都干涉朝政太過，哪怕是冤枉的，就憑這次抗旨不尊，和張師德動兵，也有大罪過。就算司徒昀不對她懲戒，那麼參與宮變的人難以討好。
太子一臉悲戚，衛芊此舉相當於幫他扛下，將昨日宮亂之事壓在自己一人身上，保全太子名譽。只要太子躲在斗姥廟，在文妃以及楊開的保護下自然而然可以等到司徒昀回來，父子當面交談。
衛芊是真正篤信司徒昀無事之人。
衛芊吩咐左右：“我死之後停靈梅樓。七日之後，香出靈柩，肉身不腐，此乃天證我清白！”
“我死之後不入皇陵。爾等在桐柏亭為我建一衣冠冢，屍骸送入金陵南山，葬於斗姥廟旁。司徒昀那傢伙福大命大，絕對死不了。要是來什麼悔意，想要給我死後追封，一概不受。”
又細細安排一陣，毒性蔓延，生息漸消。
諸臣大悲，不知是誰一聲大喊：“皇貴妃去了！”
坡下百姓聽上面亂嗡嗡的，不知再折騰什麼。緊接着聽到上方傳來消息，頓時激起民憤，不少人沖向梧桐亭。
但被侍衛們阻攔，只依稀看到宮人們將衛芊收入輦車，送回宮中。
幽冥龍庭，高祖皇帝坐在龍椅山，旁邊有一位地仙級別的判官做客。
“張判，而今她已身死，了斷因果。你也該回去了吧？”
“我來此喝茶，和這位娘娘何干？”張判是冥君座下屬神，奉冥君之命不容任何人干涉陽世。若陰間能長久干涉陽世，那麼誰才是陽間皇帝？從司徒昀重病開始，高祖皇帝就被牽絆在宮中，眼睜睜看司徒昀斬斷衛芊和司徒家的因果。
這道因果斬斷，新大陸的南秦再也不能借來氣運，幾百年後司徒家江山覆滅之時，恐怕不好迴旋。
見事已至此，高祖皇帝索性思考下一步行動。反正換代還有幾百年，一切還沒開始，還有轉機。
太虛幻境，警幻仙子抿着唇，站在水畔俯覽紅塵世界。隨着因果斬斷，衛芊道行大興，只是分神鎖在屍骸，還不能回返本體。
衛芊假借清修祈福的名義，本尊站在新大陸的女媧廟前，遙遙望着天際：“你若不要臉，別管我心狠。”
警幻仙子不動，衛芊也不動。
至於神州那邊，司徒昀一開始不肯喝葯，最後頤和長公主受不了，強灌下去，勉強讓他恢復精神。
清醒點后，司徒昀隱約覺得不妙，回憶自己病重所為，神色大變。顧不得被攆到大西山腳下的胡人，匆匆擺駕回宮。路上碰到梅尚書等人勤王。
驚聞長安大變，眾人日夜兼程，至長安時忽見大雪紛飛，落滿長安。城中各處梅花盛開，清香撲鼻。而更濃郁的香氣從宮中而來。
衛英繃著臉，頤和長公主一臉擔憂看着丈夫。一路上衛英幾次發作，差點沒跟司徒昀大打出手。
幾人入宮，只見素雪皚皚，太掖池上的梅樓被冰雪凍住，在懸空閣樓下出現層層冰階。
“娘娘飲酒後，被送回梅樓停靈。當夜便有大雪降下，宮中梅花齊齊綻放。緊接着三日後，花香飄滿全城，引起滿城梅花皆開。”宮人低聲給司徒昀稟報，司徒昀跨步走入梅樓。
除卻幾個女官外再無人守靈。
“文妃和元嘉她們呢？”
“娘娘走之前將所有人拘束在斗姥廟，等陛下歸來之後發落。”
所以，梅樓只有紅椿等人帶着女官們主持打理。有時候，王熙鳳和林黛玉會過來幫忙。還有那些譽女官們，在宮外給衛芊磕頭。
頤和長公主聽罷，吩咐人：“來人，開棺。”
旁邊眾人一驚，頤和長公主看向司徒昀：“嫂子當日既然那麼說，皇兄應該不介意吧？”
司徒昀沒說話，長公主命人開棺，司徒昀忍不住望去。
一如曾經，女子靜靜躺在裏面，不曾有一點變化。唯一變的，便是香氣靡靡，從靈柩飄滿梅樓。司徒昀走上前，扶着靈柩，下意識伸手去碰。
突然，旁邊一隻手將他打開。衛英冷冷說：“陛下將姐姐逼死，如今還來這一出作甚？”
合上棺木，衛英吩咐下去：“來人，將棺木送去衛府，回頭葬在金陵祖墳。”
“你敢！”頓時，司徒昀怒了，雙目通紅，怒視衛英。“她要葬在皇陵。”
“皇陵？姐姐都說自己死後不入皇陵，輪不到陛下假好心。”衛英說著就要動手抬棺。司徒昀心中惱火，上前就是一拳。
君臣二人大打出手，長公主趕緊命人拉開：“皇兄，衛英他情緒激動，請皇兄莫怪。”將衛英攆走，讓司徒昀自己留在梅樓，長公主下去安排喪儀。宮中諸妃都被衛芊壓着，無人敢做主進行喪禮。
長公主地位最貴，她出面進行主持，命第二日命婦們入朝弔喪。
司徒昀靠着靈柩，回憶自己和衛芊這些年的相處。
“女主昌而衛興？”
如今衛芊都死了，怎麼興盛衛家？還女主，從哪來的女主？
女官們一一退去，直到傍晚，紅椿端着兩盤餃子上貢。其中一盤留給司徒昀，她冷着臉，保持情緒平穩：“陛下餓了，還是用些吃的吧。”
司徒昀沒多想，隨手揪起一個餃子，突然神色一怔：“這餡是……”山菜野豬餡的，宮中鮮少吃到。而這，是司徒昀當初患難之時，在斗姥廟吃到的東西。
“娘娘最喜歡這種口味的餃子。”紅椿輕飄飄一句話，又讓司徒昀心中一痛。想到衛芊曾經的救命之恩，心中越發愧疚。
“紅椿，你……你去把太子他們找回來吧。”司徒昀打起精神，走出梅樓去審問李大學士等人。
皇帝錯，就算是犯錯也是別人的錯。司徒昀本來心中都不在乎那個預言，結果被人誤導，釀成大禍。他心中怒火憋着，只能對李大學士等人發。
衛芊說這件事跟老三有關？司徒昀冷冷一笑，命人下去查。他的暗線這些日子早已經查清前因後果。
說白了，就是很多力量一起造成的結果。
李大學士是三皇子的人，想要趁機誣告太子和皇貴妃。梁少初是通元教餘孽，有意報復朝廷。淑妃是為四皇子考慮，相較之下張師德就很無辜了。
不過現在，司徒昀看張師德不順眼，壓入大牢聽候發落。至於李大學士，滿門抄斬，三皇子因此而失去親王之位。梁少初必死無疑，但梁家到底有沒有和通元教有關，司徒昀也懶得查了。直接一併賜死，以平息民憤。
衛芊自殺，可謂一步妙棋。尤其當著眾人的面自殺，就如同司徒昀逼死她一樣。為此，司徒昀必須找出兇手，還太子和衛芊一個清白。
至於淑妃，本來司徒昀準備下旨一併賜死，就讓她去陪寧妃。但梅尚書等人出面勸說，畢竟孕育皇子，而且她受人蠱惑，只是奉旨行事。
最後經過一番求情，加上移情心裏，看到淑妃和衛芊幾分相似的臉龐，司徒昀沒下手，只幽禁宮中了事。
為此，元嘉公主又驚又怒。對這個女孩而言，真正的兇手自然是淑妃，如今淑妃居然活下來一命？
元嘉無論如何也不甘心，身穿素袍怒闖紫宸殿去找父皇議論。但最終徒勞而返，只能回到宮中生悶氣。王熙鳳看不過去，見四下無人低聲道：“殿下急什麼？來日方長，說句大不敬的。陛下還能活多久，您又能活多久？日後要整死這個賤人，有的是機會。”王熙鳳心中暗恨淑妃為人，更不敢讓四皇子坐大。
“您想想，若是她的四皇子上位……”
“老四想要上位？”元嘉心中一寒，面露殺機：“就憑他？”元嘉擰着手絹，心中琢磨王熙鳳的話：“是啊，父皇不肯對她們母子下手，但未必其他人不肯。”既然這一代皇帝不肯殺淑妃，那麼換一個肯殺的，不就行了？
此念一動，締造了未來凶名赫赫的東陽長公主。也締造司徒家一大歷史奇葩，三代禪讓，史無前例。
不過現在，一切以送衛芊入土為主。
司徒昀有心追封皇后之號，賜謚號，但諸臣一個個神色淡淡，沒人應承。
衛芊自己都說不要了，他們才沒那個臉去給。一個個繞圈子，委婉勸說。什麼逝者已逝，生者為大，與其厚葬死者，不如厚待生者芸芸。什麼死者遺言為主，不可擅奪。
最後，司徒昀賜元嘉“長公主”頭銜，相當於皇后所處的嫡女。而還不懂事的五皇子，給予親王頭銜。皆是超品，地位尊貴。
衛英冒犯司徒昀的那些事，也不好追究。只能厚待衛家，賜予國公爵位。
但關於葬皇陵這件事，衛英死活不同意。就連元嘉也拉着弟弟要求扶靈歸老家。司徒昀無可奈何，讓太子親自帶隊，扶靈會金陵，安葬於南山，謚號寧天安成皇貴妃。
王熙鳳和衛芊相交多年，雖說情分中有些巴結拉攏的意思。但想要幾十年的姐妹就這麼去了。王熙鳳也跟着隨同，被司徒昀賜下女尚書之位，作為陪靈人員。
一隻金鳳哭金陵，警幻仙子降臨人間，當王熙鳳主持下葬后悍然出手。
靈柩入土，一道分神回歸衛芊體內。至此，神州之事功德圓滿。寧妃一生功德匯聚於本體。
“終於成了。”頭頂星光慶雲升起，無量功德合入慶雲，提升衛芊的道行。
此時，警幻仙姑動了，出手一掌劈向衛芊面門。阻道衛芊，奪取衛芊的地仙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