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飲菊
“這甘菊不錯。清香甘甜，平肝火，滋陰體，不愧是菊潭送來的貢品。”衛芊品嘗甘菊茶，不覺讚歎。
王熙鳳在一旁看她飲茶，好笑道：“宮裏名貴茶葉不知凡幾，娘娘怎麼突然有這份興緻喝菊水？”
“突然興緻來了，於是嘗嘗看。畢竟是明目清肺的好東西。”衛芊文靜坐在花園，望着滿園金菊，笑容燦爛。
她喝菊花茶是從伊西斯那裏來的靈感。
太陽神系那邊風土人情跟神州不同，但同樣生長甘菊。用甘菊泡水，別有風味。
而且，衛芊的品茶是本體和化身一起喝茶。化身在拉羅找一處僻靜地飲茶，本體在大明宮跟着品味。
兩種不同風味的菊花茶在舌尖綻放，那滋味……
“娘娘，娘娘！”香菱急沖沖趕來稟報。
看了一眼王熙鳳，欲言又止。
“娘娘，家中有些事，我先走了。”王熙鳳正要離去，被衛芊按下：“急什麼，香菱丫頭，有什麼話直接說吧。”
“娘娘，寧壽宮來旨，請您去太後娘娘處自辯。”
“自辯？”衛芊愣了下，抬頭望天：“如今已經是下午，娘娘不準備午睡，怎麼有空找我？”
按照日常習性，陳太后應該在更晚一些找衛芊過去用晚膳。
“據說……據說是王婕妤向太后稟報，說您淫亂宮廷，和外臣私通。”
“噗——”衛芊將水咽下去，擦擦嘴，扭過頭問：“你再說一遍？”
“王婕妤說截獲您的書信，太后命您去宮中自辯。”
諸宮女一聽，神色駭然，差點拿不住手中金燈、銀瓶等物。
依雲氣急：“這是哪家鼠輩在玷污咱們家娘娘？”
王熙鳳一聽：“王婕妤？哪個王婕妤？舅舅家那個？還是京城王御史家的？”
“是御史家的那位娘娘。”香菱小臉氣得通紅。剛剛她在殿中留守，聽到消息馬上來找衛芊。
衛芊心中有底，思索一番，對王熙鳳道：“你先出宮，回頭我再找你。”
王熙鳳聽到這消息心中大亂，努力鎮定下，點頭：“也好，我回去找二爺他們，娘娘在宮中小心。”
王熙鳳匆匆回家找賈璉，而衛芊則前往寧壽宮去。
路上，衛芊坐輦，暗中推算究竟。
只是龍氣遮掩，天機混沌，不便探查。
“陛下歸來後宮中龍氣漸濃，如今這些人行事又沒有當年皇后那般顯眼，不好推算。不過思來想去，無非是賈、陳二人罷了。”
來到寧壽宮，見諸妃落座，一個個在太後面前正襟危坐。
看到衛芊后，有人暗中幸災樂禍端詳這位實質上的六宮女主人。
一身天藍色宮裝，邊角綉着淡梅細枝、雙蝶雲紋以及丹鳥鸞紋。頭上戴着一套鳳陽赤珠飾，金簪、鵝黃、耳墜、手鐲、珠簾、額帶應有盡有。
這套鳳陽赤珠的首飾是衛府商行從南洋採辦而來。據說在南洋找到一隻百年老蚌，從老蚌體內挖出不少顆赤紅色珍珠。
賈玫命人將這一套珍珠打造成首飾，送給自家寶貝女兒。
母親疼愛，弟弟爭氣，陛下恩寵，太后賞識，自己又執掌六宮，簡直是簡單遊戲版本的人生贏家。
諸妃心中嫉妒，想起今日之事，心中暗笑。
“風水輪流轉，這下終於輪到你了。”
“寧妃若被這件事扳倒，不知接下來是哪家上位？”
“一報還一報，當年皇后和貴妃走了，如今也該輪到你。”
自從寧妃執掌宮務后，諸妃歇了心思老老實實雌伏。但心中不甘的念頭不斷積蓄，眾人耐心等待衛芊失勢的一天。
太后死去，衛芊人老珠黃，屆時沒有子嗣傍身，最終無非是宮中多一個徘徊太妃罷了。
最好的結果，不過是跟太子聯手，並且得到皇帝善待。在龍御歸天之時給她皇後頭銜，並且收太子為養子。這樣一來，後半生才有指望。
這也是文妃等人勸說衛芊對太子好的理由。只要衛芊綁定太子，後半輩子就無憂無慮。
“摔吧，摔吧！”妃嬪們擰着手絹，抑制不住心中亢奮。“摔得越慘越好！”
她們迫切希望衛芊如同昔年王皇后一樣摔得粉身碎骨。
無形之間，諸人對衛芊的畏懼堪比昔年皇後娘娘。目前衛芊在皇帝身邊，其他人都要讓出一射之地。
單純每月十五這一天跟衛芊賞月，就能氣死一大群人。
初一十五，按照規矩應該去皇後宮中。但是皇后已經去世，大臣們鼓動皇帝再立皇后。
可後宮看了一圈，不少老臣默契閉嘴，沒有說這個話。
誰當皇后？
賈元春如果不看大房和二房，身份尚可。只不過她膝下有二皇子，為太子計，不可為繼后，避免嫡子相爭的慘劇。
因此，東宮諸臣絕對不會立賈元春。
除卻賈元春外，衛芊的正妃地位最高。但按照這位娘娘一貫行徑，禮部尚書等人默契保留意見，對皇后問題避而不談。
目前都這麼插手了，日後若為皇后，豈非明目張胆對外下手？
司徒昀樂意給衛芊各種便利，但皇后之名萬萬給不得。
他怕死！
衛芊的性格那麼狠，真成為皇后，毒殺皇帝自己垂簾，絕對不是不可能。
但現在嘛，紫宸殿跟清汜殿在蜜月期，司徒昀每月十五在衛芊處溜達賞月。初一本也想給衛芊，只不過被衛芊婉言拒絕，讓司徒昀在紫宸殿獨自歇息。算是給王皇后一個面子，也是為太子着想。
有月十五這一天，平日裏司徒昀來清汜殿的時間不多，大多時候吃個飯，晚上就歇息在其他妃嬪處。
畢竟司徒昀愛美好色，樂得給衛芊禮遇，但實質上的“內需”要找其他人解決。
本來清汜殿有幾個寶林跟着衛芊，這些人一開始沾衛芊的光，讓司徒昀在清汜殿偏殿住。其他妃嬪眼紅，那些低位分的妃嬪最巴巴去的宮殿就是清汜殿。
誰都知道，寧妃娘娘最大方，成天把皇帝往外推。而皇帝顧念情誼，就在清汜殿偏殿歇息，第二天跟衛芊用膳。
在司徒昀最煩最麻煩的時候，會在清汜殿住上十天半個月，跟衛芊研究朝政。
一開始，大臣們還準備諫言司徒昀不要專寵，但後來逐漸明白衛芊作風。
這哪裏是兩宮親熱，獨寵六宮，這分明是二人狼狽為奸，在清汜殿琢磨怎麼對付外朝呢！
諸妃巴巴往清汜殿鑽營，衛芊見狀索性將所有妃嬪都打發走，扔到其他宮中。自己單獨在清汜殿住。
這樣一來，司徒昀來的少了，衛芊也可安生修行。
一般來說，除卻平日打招呼吃飯外，衛芊僅僅佔有月中那幾天。
初一在紫宸殿追念皇后，然後逐漸從低位妃嬪開始，最後在衛芊處住幾日養身子，然後慢慢再向下走。
雨露均沾，這是衛芊所提倡的，免得後宮一群人折騰她。
大家安分，後宮清寧，她也安樂，皇帝高興，太後放心，皆大歡喜。
所以，在後宮諸人眼中，想要上進的最強阻礙，就是頭頂上的這隻丹鳳。
羽翼蓋住後宮，其他人根本沒辦法露頭。
但鳳凰失勢，群鳥共逐之！
眾人心中激動，就連太后都看出情勢不對。
太後娘娘沉吟不語，坐在鳳椅上打量衛芊。對這謠言，她是不信的，但不知道現在要不要幫衛芊解圍，畢竟這件事……
文妃見衛芊走來連忙打眼色，手藏在袖子裏對衛芊比劃。
“陳妃。”
衛芊看出自家姐妹的暗示，心中瞭然。不過這樣一來，太后的立場就模糊了。畢竟自家侄女和親近多年的妃嬪，到底哪邊近，外人不得而知。
但我早有防備，就算是她們聯手也不能輕易對付了我。
衛芊從容一笑，表示無妨。然後對太後行禮：“拜見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面色複雜看着衛芊，點頭道：“坐吧。”
一句落座，讓陳夢雨心中忐忑。單看太后多年和衛芊的關係，恐怕這件事不好成功。
賈元春抑制不住激動，推出陳夢雨硬抗衛芊，自己在背後搖旗吶喊。但關於衛芊那些證據，都是她們倆一起整的。如果整不倒衛芊，元春必須馬上撇清干係，避免被波及。
薛寶釵修持太陰術多年，心中隱約能察覺諸妃心思。幽幽一嘆，女子如空谷幽蘭般靜靜坐在一側。
撫摸着肚子，薛寶釵小心翼翼縮着身形，不插手妃嬪的爭鬥。
目前薛寶釵的打算是生下龍子，老老實實過日子。不求爭奪龍椅，只求他日封王分府，自己在外也可做一個王府老太太。
隨波逐流，孤山靜望，雖然沒辦法反抗這整個王朝的制度，但薛寶釵現在不願意放下身段去髒了手。
衛芊坐下后，看了一眼太后，見太后抿唇，馬上笑道：“妾身這些日子偏好甘菊，便讓人從內庫翻騰，總算找出來些。娘娘不妨也常常。”衛芊因為身份尊貴，隨身八個宮女手持金盆、銀瓶等物常備。
剛剛吩咐，依雲端茶壺銀瓶上前給太后沏茶。
淡綠色的瑩透茶水輕輕蕩漾，太后看罷，臉上露出笑容：“還是你知道哀家。”
太后剛剛坐了半天想事，滴水未進，嘴唇發乾，便抿唇潤了下。正要讓人倒茶，衛芊卻立刻準備好一切。
“畢竟處了這些年，這些小習慣還不清楚？”衛芊也給自己斟了一杯，慢慢喝着：“聽人說，甘菊明目養神，娘娘不是一直說近來眼睛不大好？不妨試試，看看管不管用。”
“你就成天折騰這些吃喝玩。”太后搖頭，但讓人收下茶葉，準備回頭試試。
菊潭甘菊雖然是貢品，但花茶在宮中一向不受諸妃待見，太后平常喝的是綠茶，甘菊都是送人賞賜用的。
衛芊這次突發奇想在宮中翻騰，最後還從賈府拿來一些。
“那就嘗嘗吧。”太后道：“若真好用，回頭讓杜尚宮找找，她不是最喜歡菊花。”
二人無形間帶動宮中喝花茶的風氣，而杜悠也因此被後人尊奉為“菊妃”，深受文人墨客喜愛。
二人說著家常，王婕妤忍不住了：“娘娘，別忘正事。”
太后臉一沉，冷厲目光掃了她一眼，然後看向陳夢雨，心中複雜。
自己坐了半天，滴水不進，這侄女也不知照顧一下。
終究……終究跟自己不親啊！
太后心中複雜，對衛芊說：“來人，將東西給寧妃看看，讓寧妃自己說。”太後娘娘語氣溫和，不見任何怒氣，諸妃見了心中先涼了半截。
“不過，已經派人給陛下傳訊，依照陛下的性格必然大怒。”賈元春想到另一手牌，心中一定，穩坐釣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