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407:番外,湘思入骨17
那一瞬間,離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身上近在咫尺的氣息全部都縈繞在她鼻端,聞着那清淡的香氣,她只覺得心裏那根緊繃的弦忽然一下就斷了。
她忽然就跪了下去,在他沉暗的目光之下跪在了他的面前:“臣妾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職責,可是皇上,臣妾還沒有準備好,還請皇上……給臣妾一些時間!”
鳳雲瑾目光沉沉的在她頭上停了好一會兒,忽然就收回了腳,重新坐到了書案上。
他的視線在那些書卷上掃過,再落回到她身上時,目光停在她那一身素淡的衣裙上。
都說狀元郎着紅袍,她如此一身淺淡的衣着倒真是第一次見,清雅如一朵遺世而獨立的蓮花,是后宮裏未見過的美。
然而……
他閉上眼睛,靠在椅背自己伸手揉了揉眉心,半響才道:“朕今晚就在這兒歇下了。”
離染一驚,面色“唰”的一下就白了:“皇……皇上……”
鳳雲瑾抬起手來,制止了她的話:“朕累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說罷,他便站起身來,直接朝內室走了過去。
離染看着他挺拔的身形消失在內室門口,張了張嘴,卻硬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等她終於鼓起勇氣跟着進房的時候竟然看見鳳雲瑾就宿在她平日午休時歇息的榻上睡著了。
而里側,她的卧榻分明安安靜靜的停在那裏,連床上的被褥都沒有動一絲一毫。
她眉心一跳,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一整晚,她輾轉反側都睡不着,鳳雲瑾睡眠很靜,除了呼吸聲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別的動靜。
她就這麼熬到了天亮,而次日一早,鳳雲瑾在清醒之後竟然並沒有打擾她,而是直接在張玄的服侍下梳洗完畢,離開了。
這樣的情形是離染做夢也沒想到的,但是同時,也讓她徹底放鬆了下來。
躲過一劫,她至少可以安靜一段時間了吧?
*
秋去冬來,竟然眨眼之間就年關了。
鳳湘這大半年下來,身子胖了一圈兒,人也長高了不少,彷彿正應了及笄這事兒,身材也變得凹凸有致。
年關這樣的時候自然是萬家團圓的日子,只可惜父皇母后不會趕回來,說是等她及笄生辰的時候再回來,為了這個,鳳湘難過了許久。
但是也沒辦法,他們都長大了,就像父皇說的,也是該獨立的時候了,而生辰離年關也並不遠,所以鳳湘心裏雖然空落落的,但總算是有了些期盼。
年三十的這一天,宮裏照舊一番熱鬧。
與平日不同的是,皇兄宴請了好些官員入宮,鳳湘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早早的就出來吹風透氣。
她坐在湖邊,無聊的用石子砸着湖面,倒並沒有真的感覺出什麼新年的氣氛來。
身後有腳步聲,鳳湘幾乎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誰。這大半年的時光,嚴司瀾三天兩頭的找她,這不,光聽腳步聲,她就已經知道是誰了!
她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雙手抱着膝蓋坐在那裏,將下巴抵在膝蓋上,無聊看着湖水道:“嚴大人,好端端的大年夜,你說你不回家過節守歲,留在宮裏幹嘛?”
身後似乎傳來了一道輕笑聲,隨即一道藍影在自己身側停下,也撿起了一塊石子丟進水裏,卻是打了三四個漂兒,最後“咚”的一聲鑽進水裏:“偌大的相府也就只我一人,又有什麼可盼頭,宮裏倒是熱鬧一些,而且這麼些年,我也習慣年三十這天在宮裏留晚些了。”
“人再少那也是你家啊,再說了,你府里就沒有個下人嗎?”
鳳湘維持着動作,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嚴司瀾低笑了一聲道:“你也說了年三十這天要在家裏守歲,那府中的下人自然是都各自回家了。就連管家我都放了他的假,你覺得府里還可能有別人嗎?”
鳳湘回過頭來看他。
她倒是依舊一副平日裏不正經的模樣,也半點不見憂傷。
鳳湘撇了撇嘴道:“那你心可真夠大的,這樣沒意思的新年,竟也不見你傷個春悲個秋!”
嚴司瀾這一回笑聲大了些。
他在鳳湘身側坐了下來,倒也並不顧及地上太涼,直接與鳳湘並排席地而坐:“這麼說,你這是在這裏傷春悲秋了?”
“哪兒有!”鳳湘聲音悶悶的,“皇宮是我家,我身邊還有我哥,我傷個什麼勁兒啊?最多就是父皇母后和長姐都不在,怪沒意思的。”
“哦!”嚴司瀾拖長了尾音,同時伸出手來揉了揉鳳湘的頭,“原來我們的小公主是想爹娘了啊!”
“你別摸我!”鳳湘排開他的手,瞪向他,“你這樣子就跟摸小狗似的,我看起來有那麼溫順嗎?”
嚴司瀾又笑了起來,點着頭道:“的確,小狗可比你溫順多了!”
鳳湘頓時又眉頭一皺:“罵我呢?”
嚴司瀾哭笑不得:“下官怎敢辱罵公主啊?我這是恭維你!”
拿她跟小狗比還是恭維,當她傻啊?
鳳湘氣得就抓起一把枯草朝他身上砸了過去:“一天到晚就拐着彎兒的罵我,你不就是想說我蠢么!”
“公主怎麼可能會蠢?我可千萬沒說過,再說了,皇上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他的妹妹能差到哪兒去是吧?”
鳳湘瞪着眼睛,猛然間就怒火中燒,一下子朝他撲了過去:“我掐死你!”
她本來只是想開開玩笑,可沒想到嚴司瀾身子軟綿綿的,竟然一推就倒。鳳湘沒有站穩,直接就朝他身上撲了過去。
腦袋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胸口,她下意識伸手去摸,卻觸到了嚴司瀾溫熱的心臟,頃刻之間,她好似雙手燙到了一般迅速從他身上爬下來,臉也熱得發燙:“你……你怎麼這麼沒用啊你!沒骨頭啊?一推就倒!”
嚴司瀾也沒起身,就躺在那裏,伸出手來枕了頭,斜倚着看她:“公主推我,我哪兒敢反抗不是?”
“你……你……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鳳湘只覺得心跳得飛快,又覺得他是故意的,氣得就伸出腳來踹了他一下:“不安好心的東西,簡直太討厭了!”
她說罷便退後一步,提了裙擺往回走。卻就是在這樣的時候,忽然只聽得“啪”的一聲,然後黑暗的星空好似一下被炸開,煙火在天生裂開,發出耀眼的光芒,而與此同時,忽然之間無數煙火都衝上了天,好似頃刻整個京城都籠罩在這一片煙火里,煙花爆裂的聲音此起彼伏,映得整個天空亮如白晝。
鳳湘剛剛的那點窘迫鬱悶的心思忽然間就一掃而空。她猛然間去看地上的嚴司瀾,剛要說話,卻在觸到他發亮的眉眼時,整個人一怔,然後渾身就那麼僵持在那裏,似乎都不能動了。
漫天煙火中,嚴司瀾的瞳孔里倒映出一片五光十色的燦爛光明,好似無數煙火在他眼睛裏炸開一般,看得鳳湘剛剛沉下去的心立刻又跳動了起來。
她猛然間就別開眼,臉上的笑容也迅速收了回去。待重新將目光投向漫天煙火,她竟然依舊不能平靜。
頭上忽然一重。
鳳湘猛然間轉身,便看到嚴司瀾不知何時又立在了她身後。
“送給你的,新年禮物。”
鳳湘看着他的手指從自己頭髮上下來,怔了一下之後,迅速朝頭上摸了過去:是一根發簪。
她整顆心又砰砰跳了起來,發簪意為結髮,結髮便是求親,也就是說,如果她收下這根簪子就等於是答應嚴司瀾的求親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迅速就要把簪子拔下了,可是手指剛剛一動,嚴司瀾的手指忽然就按了上去,道:“公主,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你答應不答應,都跟這簪子無關,我只是覺得它適合你,所以想送給你,僅此而已。”
他的掌心炙熱,連帶着鳳湘的手心也跟着燙了起來。
她終於是鬆開手沒將簪子拿下來,卻是瞪向他道:“趕緊回去吧你,沒看見這會兒煙火漫天嗎?都凌晨了,再不回,宮門都關了!”
嚴司瀾看着她面上的紅暈之色,微微一笑,隨後便道:“明日便是年初一,京城的街市肯定熱鬧,公主要不要出宮去玩玩兒?我做東。”
“不去,就算去也不跟你一起!”
鳳湘幾乎是立刻否決,隨後她擺了擺手道:“趕緊走吧,嚴司瀾,你要是再不走,我哥可就要來趕人了!”
嚴司瀾再次低笑了一聲,眉眼之內,那邪肆的光亮晃得人臉紅心跳。
鳳湘迅速轉過身,再不多做留戀,快步離開。
待回到晚宮,她迅速將頭上那根簪子取了下來,塞進了梳妝盒裏,可是剛剛起身之後,她又返回將簪子拿了出來,細細看了看。
好生精緻秀氣的一根發簪。
玉蘭花的花頭用色澤飽滿圓潤的白玉珠子鑲嵌而成,垂下的流蘇則是幾片素銀的小葉子,看起來素雅又清晰,極適合少女的穿戴。
鳳湘用手指撥動了一下流蘇,簪子下頭頓時發出清脆的叮鈴聲,好聽極了。
鳳湘看了好半響,才又有些臉紅的將簪子放了回去,抬起頭來的時候看見鏡子裏的自己頓時一怔,剛剛在心頭掠過的那些歡喜羞澀的念頭忽然一下子就煙消雲散。
她這是怎麼了?
怎麼莫名其妙的,突然跟着了魔似的?
她伸出手來拍了拍自己的臉,隨後懊惱的抓緊自己的頭髮將頭埋在肩膀下:怎麼這樣了?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忽然鬆開手站起身來,將雙手撐在梳妝枱上對着鏡子深吸了口氣,隨後道:“這是糖衣炮彈糖衣炮彈!”
她迅速站起身來往外走,小荷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追上去:“公主,您去哪兒?”
“我出去吹吹風,看看煙火,你不要跟上來!”
鳳湘說完之後便迅速走了出去。
一離開晚宮,冷風撲面而來,鳳湘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裹緊了身上的貂衣,吸着氣往御花園走去。
這會兒天上還有煙花綻放,噼里啪啦的,依舊美,然而鳳湘卻無心觀看。
她找到一塊石頭地做了下來,就這麼半躺在那裏,感受着天空中綻放的美景以及夜裏的冷風,腦袋漸漸的好似就清明了一些。
看來,是這段時間她太過無聊了,以至於竟對嚴司瀾產生了依賴感。
不行!從明天……不對,從今天起,她要改變自己的生活規律,多去接觸點外面的世界,多多出來走走,她就一定不會像今天這樣鬼使神差了!
嚴司瀾是個危險的人,她還是不要太靠近為好!
這麼想通之後,鳳湘的心情忽然就明亮了起來。她美滋滋的躺在那裏,腦海中勾畫著以後的生活,美好得不得了。
她甚至想好了,等到她生辰的時候,父皇母后回來,她就跟父皇母后一起離開,再也不要回皇宮了!
皇宮實在太沉悶,她要跟着父皇母后闖蕩江湖去!
嘿嘿!
只要一想就美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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