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養徒千日(十四)

第50章 養徒千日(十四)

涓涓溪流邊,依山而築的院落里,不同於以往的平靜祥和,反而有一股甜膩的血腥味幽幽的從屋裏散了出來。屋子裏,莫愁正準備動手驅逐文少霖體中的千機蠱,離欽在一旁幫忙。

院中大樹下,蘇涼一個人坐在石桌邊,愣愣的拄着腦袋,視線飄忽不定,耳邊全是蠢一炸裂的尖叫。

“你瘋了吧?!明知道今天是文少霖的死期,你還救他??他要是不死,會影響劇情的大姐!你不想活了是吧?!”

蘇涼有氣無力的垂頭:我以為那是支線任務……

“你!”

如果不是支線任務,為什麼會那麼巧,所有的事情都讓她碰上了呢?

“你……你就不能問一下我再說嗎?”

蘇涼托着下巴伸手去摳石桌上的凸起,要是等到問過你再決定,他就死了。

“……好好好,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就任由他活着然後篡改劇情?”

蘇涼瞥了一眼莫愁的屋子,不是還沒救醒么?

“那要是救醒了呢?”

撇了撇嘴,蘇涼不禁嘆了口氣,沒再回答。若是救醒了,兩年後,青峰派的掌門必然還是文少霖,輪不到文少秋什麼事……再然後,鬼才知道會發生什麼蝴蝶效應。

夜風輕撫過枝椏,寂靜的夜裏,那枝葉相擦的颯颯聲格外響亮。一人一系統沉默了半晌,浮在半空中的蠢一似乎已經恢復了平靜,癱着那張慘白的臉啟唇道,“蘇涼。其實你根本就知道文少霖被追殺和支線任務沒有絲毫關係吧?他對你那麼重要,你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再一次死在眼前。你……只是想找個借口讓自己能毫不顧忌的去救他吧。”

女童般的稚聲充滿了無可奈何。

“我……”聞言,蘇涼下意識的張口反駁。

“何必自欺欺人?你也知道,我能聽見你的心聲。”蠢一突然泄了一口氣,第一次從半空中墜落,屈着腿席地而坐。長至腳踝的銀髮包裹着她瘦小的身軀,倒顯得有些楚楚可憐。怎麼會如此巧,她隨手捏出的一張臉竟與那個俞林樣貌重合,而且直到蘇涼和文少霖相遇那一天,她才發現這一點。有了這樣一個存在,便是遊戲中最大的變數。

蘇涼垂眼。蠢一說的的確沒錯。在見到文少霖那張熟悉的臉后,盡量忘記他的存在、任由他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身亡已經是蘇涼能忍受的最後底線。只要他站到了她面前……一個和俞林容貌一致的人,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再次成為一具冰涼的屍體?

那麼溫柔的一個人,那麼溫暖的一雙眼……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她生命的陽光啊。

將那些蒼白的辯解通通咽回了肚,蘇涼深吸了口氣,垂頭瞥了一眼腳邊那蜷縮的白花花一團,身心俱疲:……你又怎麼了?就算影響劇情,最後死的那個也是我,你着什麼急?

蠢一低着頭,又沉默了片刻,才抬起那巴掌大的小臉,正色看向蘇涼,鳳眸中的血色紅瞳黯淡無光,“你知道,為什麼我的序號是001嗎?”

蘇涼一愣,難道不是因為三百個系統中排行第一,最厲害么?

蠢一嗤笑出聲,似譏似嘲,“那是騙你的。300個系統的排序自然是按照研發的時間,我是第一個,所以是001。”

第一個?所以這種時候她還不忘自誇么?蘇涼懶懶的翻了個白眼。

蠢一拎着自己雪白的裙角掃了掃草叢中四處亂爬的蟲子,“第一個就意味着後面的每一個都在你的基礎上做了改良。”

?!

所以,不是最厲害的那個,而是最……弱的?

“是啊,最弱的。”蠢一嘆了口氣,“我已經出了很多bug,這一次你若是遊戲失敗了,我也要被淘汰了。”

淘汰是什麼意思?

“被毀滅的意思。”

蘇涼愣住了,她突然想起十幾年前自己救莫愁的時候,蠢一似乎也是百般阻攔。

===

離欽皺着眉從屋裏出來時,便瞧見自家師父一個人趴在石桌上出神。

疾步走了過去,他略有些不滿的拉起了蘇涼,“師父,夜深露重,你怎麼還不回房?就這樣……”就這樣不放心屋裏的那個文少霖嗎?然而,糾結了許久,後半句話卻還是忍着沒說出口。

“唔……”蘇涼回過了神,反手抓住離欽的衣袖,無精打採的瞥了一眼正亮着燈的屋子,“文掌門的傷勢如何了?”

離欽抿了抿唇,面色不是很好,“外傷都已經包紮好了,只是那千機蠱……愁姑還需要些時日。”

“……恩。”蘇涼鬆開了手,微微點頭。那千機蠱好像是隨心門的慣用之物,前幾年威脅陸曲用的是這千機蠱,今日又輪到文少霖。本還擔心莫愁沒有辦法解這蠱毒,沒想到……

還需要些時日,便是說文少霖有救了。下意識的,她垂眼瞥向腳邊耷拉着腦袋、銀髮白衣的蠢一。

“師父還是先回房休息吧。”看着蘇涼那熬紅了的眼眶,離欽的臉色又沉了沉。

想着自己坐在這裏也沒什麼用,蘇涼站起了身,一邊朝主屋內走去,一邊吩咐離欽,“你那屋子就讓文掌門暫時住着,你……去莫愁那間,讓莫愁到我這裏來。”

這個山間小院總共只有三間卧房,文少霖佔了離欽的那間屋子,那麼她便只能和莫愁住一間了。

聞言,離欽頓了頓,微微垂眼,聲音無波無瀾,“何必麻煩愁姑搬出來……師父那裏不是還有一張榻么?”

“……”蘇涼愣怔了一會兒,這是想住到自己房裏來的意思么?

也對,從前他們一起去葉城武林大會時,在客棧也住一間房。只是……扭頭看了一眼離欽那竄得兇猛的身高,還有那張已然不復稚嫩的俊臉,蘇涼怎麼也說不出“那你便搬來和為師同住”這句話。

不是說,那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男女七歲不同席么??

似乎察覺到蘇涼的顧慮,離欽眸底掠過一絲異樣,但下一刻卻展眉,唇角揚起,“……師父可否將那軟榻借我,我將它搬去柴房即可。”

原來他是要將那軟榻搬去柴房睡?蘇涼老臉一紅,阿西吧,果然是她以猥瑣之心度乖徒之腹了。只是,那柴房破舊還陰冷,基本沒有不落灰的地方,怎麼能睡人……

推開自己的房門,蘇涼瞧了瞧那橫亘在屋中央的屏風,思忖片刻,還是指了指屏風那邊的軟榻,輕咳了幾聲,“柴房不能住人……這幾日,你便睡那兒。”

離欽唇邊的笑容越發擴大,就連眉眼都微微彎起了弧度。

===

晨光微熹,山間的清風透過窗欞,吹拂過月白的床幔,流蘇隨風搖曳。

橫亘在屋中央的屏風另一邊,是一方軟榻。一面容冷峻的少年側卧在軟榻之上,墨色長發逶迤在枕上,解下了黑色金紋抹額的他,眉目間更添了一絲遠超同齡人的沉穩。視線直直落在那礙眼的屏風之上,眸底卻是春意融融。

屏風那頭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少年一愣,突然有種要被抓包的感覺,連忙下意識的翻身閉眼。

蘇涼披衣起身,隔着那遮的嚴嚴實實的屏風換好了衣裙,這才輕手輕腳的繞了出來。

“吱呀——”推開房門。

院中,莫愁一身黛色衣衫,盤着婦人髮髻,正將白粥點心端上石桌,一見蘇涼走了出來,連忙迎了上去,“姑娘……你怎麼能讓阿欽睡你的屋呢?他畢竟長大了,這樣傳出去對姑娘的名聲不好……”

蘇涼支吾了一聲,在石桌邊坐下。“……無妨,屋裏有個屏風。”

事實上,這屏風一隔斷,整間屋子就像是一分為二似的。所以在她看來,與離欽同住也並不是什麼太過逾矩的大事。更何況……這崽子還是自己拉扯大的。

“可,這要是傳出去……”莫愁有些憂心忡忡的補充道。

“這絕情崖就我們三人,還能怎麼傳出去?”拾起手邊的筷子,蘇涼已經瞅准了美食,腦子幾乎一片空白。

莫愁無奈的嘆了口氣,“這不,昨日就多了一個嗎?”

“……”

一想起屋中的文少霖,蘇涼突然就沒了胃口,有些懨懨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她抬眼看向莫愁,“他……怎麼樣了?”

“還在昏睡。這千機蠱及其陰狠複雜,如何解,我還需要琢磨些時日。”莫愁也在石桌邊坐下身,沉聲說道。

蘇涼頷首,“這蠱毒什麼時候會發作?”

“每日黃昏,但不會一次斃命。至少會折磨七日,第七日蠱毒發作后,縱是我師父在這裏,也無力回天。”

蘇涼默,半晌才起身朝文少霖那屋走去,“我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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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師”不善(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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