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末世之暗夜初臨（十一）

這是……在……哪裏？

蘇越移開擋在臉上的手,從頭頂上空飄過灰黃色的煙氣，她躺在地上，背部被礫石磨得微疼。青灰色的天空，被一個從下往上不斷收攏的圓形所圈禁,從下方看過去如坐井觀天。蘇越撐起身體，想要坐起來,可手腕一接觸到地面還沒使勁就塌塌軟了下來。

她忍着身上細小傷口帶來的摩擦疼痛，站起來，從“井底”仰望頭頂一方窄小的天空。

“我這是在做夢么……”蘇越摸摸臉,一層灰落下，她有點慌神。

他們明明滑到無底深淵，怎麼會掉在這裏，沒有摔死不說還沒摔成二級傷殘,她改可喜可賀嗎？

遇險，對了，陸湛！

蘇越想起來什麼，回神望了一圈，看到離自己幾步之遙的陸湛躺在地上，好像還沒醒來。

“長官……”蘇越走到他身邊，蹲下來，小聲呼喚。

一連幾聲，他都沒有回應，蘇越大着膽子伸手去推了推他的肩膀，他還是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被礫石和荊棘劃破的制服下，有幾處已經染上了些許鮮血，那張平日酷厲而又沉穩的，稜角分明的臉，此時也擦傷了幾處，雖然並不破壞美感，還增加了幾分颯颯英氣。

不對，她現在應該關注的，不是這個呀！！

“長官，您怎麼了？快醒醒，長官，醒醒啊，長官！”蘇越推攘的幅度加大，可陸湛就是不為所動，蘇越開始慌了，生怕他真的暈死過去。雖然自己摔下來沒出什麼問題，但不代表沒開外掛的土著居民就能大難不死，他要是死了，自己怎麼出去，她是個野外生存經驗為負數的廢柴哦no。

“你太吵了。”他猝然睜開鷹眸，握住她欲要掐到人中上的爪子。

蘇越呆了呆，帶着些微的哭腔破涕為笑，又是喜又是悲，說不出的複雜滋味。高興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一直抓着他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不免懊惱，羞赧地撓頭乾笑幾聲，直起身走到對面。

“這裏是什麼地方？”

“斷層，”他站起來走了一圈，雙手貼在灰白色的岩壁上，用刀片撬下來一塊小的結晶體，用指尖研磨成粉末，說：“土層發生巨變產生的小型地裂縫，如果不出意外，現在附近一定還有其他大小不一的地裂縫。”

“小型地裂縫，那我們怎麼出去？”蘇越指了指足足有十來米高的洞口。

“把你的包拿出來。”

蘇越把背包遞給他，見他在裏面翻翻找找，好奇地湊了過去：“長官要什麼和我說，我幫你找。”

“登山繩、岩石釘、上升器，最好用岩石錐，上升器用手柄式，另外……”

蘇越一臉聽天書般的暈乎表情，完全不懂他嘴裏蹦出來的一串專業用語，半張着嘴聽他說完最後一樣器材，反問她：“都記住了嗎？”

蘇越懵懂得點了幾下頭，又搖搖頭，陸湛無奈，放棄讓她去找，手下動作並未停歇。可把那隻背包翻了三四遍，倒騰個底朝天都沒有找齊所需的設備。

“只有上升器和岩石錐，其他幾樣呢？”

“我好像……落下了。”蘇越聲音弱下幾倍，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心虛得不行。她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嫌棄那些日常所需設備過重，怕拖慢步伐所以隨便挑了幾樣偷偷，偷偷丟掉了。本來以為跟着陸湛不會出啥事的，誰知道居然掉到大坑裏了，她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要是讓陸湛知道她故意沒帶那幾樣常規設備，還不得一槍了解了她。

“都是我記性不好，昨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揀着揀着就不小心，忘記了。對不起……”蘇越識相地趕緊低頭賠罪。

陸湛倒沒和她就地算賬，頭疼地擦了擦汗，撿起找到的幾樣器具走到一處凹陷比較厲害的岩壁前，用鎚子輕輕砸了一下。檢測無誤后，他在左右幾尺遠的岩壁上用石錘鑿出幾個凹陷的小坑，靈巧地攀到前幾個坑中，將岩石錐鑿入石壁，固定好登山繩，打了一個結后踩穩繼續往上攀附，鑿除更高處的小坑和岩石錐，綁上繩子再打結，一直到快要接觸到石坑的頂端時，因為石壁向內傾斜，迫不得已暫時退了下來。

蘇越就傻站着看了半天，總算明白他要做什麼了，如果是一般的坑洞，他們完全可以依靠石錘開出的坑，像攀岩一樣攀爬出去，可眼下的情況就複雜多了。這個坑洞的構造並不是直筒型，而是下寬上窄，從地往上收口，不斷向內側傾斜，這就大大增加了攀爬的難度，一不小心就會再次摔下來。

“踩着繩結先上去，把升降器也帶着。”陸湛丟過上升器，示意她綁在腰間，有拽了幾下最低端的繩環，確認好安全性后叫蘇越先上。

蘇越也不客氣，將上升器綁在腰上，抓住繩結，一步一看謹慎地爬了上去。在快到低端時，傾斜的程度已經超過她的臂力所能承受的範圍，蘇越緊緊抓這繩子，努力忽略肌肉的酸痛，低頭朝陸湛看了一眼。

“不要愣在那裏，聽好了，我在下面托着你，先把你送到地面，然後把升降器甩下來，聽明白了么？”

蘇越點了點頭，望着只有一臂之遙的坑口，深吸口氣準備往上蹬。在陸湛的指示下，她一手抓牢繩節，兩隻腳慢慢地移開石壁，另一隻手也做好跳躍攀附的姿勢。陸湛用力撐了她的腳一下，蘇越咻咻往上蹦，結果時機沒把握好，抓了一把土塊下來，紛紛揚揚的灰土直剌剌落到眼睛裏，一時間模糊一片。

“對，對不起。”蘇越知道自己又幹了錯事，抖着手懸空掉在石壁上，艱難地道歉，胳膊已經快斷了。

陸湛沒說什麼，估計已經料到她初次必然失敗，見她懸在空中來回晃蕩，僅靠一隻手吊起整個身體的重量。再去看那個最上頭的繩結，所綁縛的岩石錐不知何時露出了大半截錐身，大感不妙，不由朝她吼道：“快踩到石壁上！”

蘇越啊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覺手頭一松，整個人猛地往下墜落。

“好險，呃唔……好險。”蘇越拍了拍胸口，往下看了一眼，不由慶幸。千鈞一髮之時陸湛險險抓住她的胳膊，總算沒讓她跌成二度傷殘。

“謝謝長官！”蘇越仰頭對陸湛說道，卻不料他開始沉默着往下退，蘇越不明所以看着這一切，快要到達地面時，她明顯感受到岩石壁上傳來的震動感，從細微的小頻率震顫到幅度越來越大的晃動，全然就是再度地裂的徵兆。

所有的事情幾乎就在頃刻之間噴涌爆發。

蘇越甚至來不及看清他們如何跳下岩石壁，甚至來不及問陸湛這劇烈地動的緣故，她就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徹骨寒意，如同墮入冰窟之中。

石壁突然就生出一層結晶，冒出縷縷寒冷的白色煙氣，腳下土層也同樣溫度驟降，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膜，寒冷從腳板底直達頭頂。

“不要站在中間！”陸湛朝她吼道，蘇越想也不想趕忙跳開。果不其然，話音剛落，坑洞的中心就突的爆裂開，從地底洶湧而至的居然是……水！

是水，寒冷冰涼透徹心底的冰水！

蘇越冷得背脊一陣哆嗦，在強烈的晃動中無暇顧及其他，只能憑藉本能緊緊貼在後背處的石壁上，同樣寒冷入骨。

水不斷往上翻湧，以肉眼可見的漲速，而坑洞的震顫依舊沒有停息。

在混亂中，蘇越想要往陸湛那邊靠攏，卻被他厲聲制止。

“撐住，不要動！”

蘇越依言停止挪動的動作，雙手扣在身後的冷冽岩壁，咬緊牙關抵住從背後傳來的巨大推力，她低頭看了一眼腳下，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腳底的土地一寸寸從鞋底摩擦而過，坑底的圓形直徑越來越小，越來越小，而已經漫道膝蓋的冰水幾乎要將她的骨肉完全麻痹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地面怎麼會自己移動，坑洞居然越縮越小，水越漫越多，再過不久，不就會淹到他們的頭頂了么？不，在這之前，更可怕的是洞口一旦被收攏，他們就會被岩壁從四周擠壓而死，再無生機。

“長官我們該怎麼辦，水……洞越來越小了……”蘇越聲音裏帶着顫音，死死抵住背後的牆壁，卻依舊無法阻擋那股詭異的力量，以摧毀一切的姿態朝兩邊擠壓。

陸湛臉色也不好看，眉頭蹙得比平日深了不止一倍，他的肩頭已經受過傷，在這股強大的力量相持中已經不堪重負，好不容易止血的傷口又開始滲出血來。他硬是扛着筋骨撕裂的疼痛，死命與之抗衡。

可是他們的力量再大，在自然力面前也渺小無力得如同螻蟻一般，永遠無法與自然相爭。

晃動、傾斜、飛沙、碎石，不斷蔓延，淹沒了他們的腰腹、胸口，並且還在繼續上升的冰水如同地獄的陰霾，一寸寸地將他們吞噬，將他們掩埋。蘇越的意識逐漸被這股冰寒所麻痹，四肢已經毫無知覺，嘴唇白的煞人。

她勉力撐開不斷耷拉的眼皮子，努力維持此時僅有的生存的理智，氣若遊絲喊了陸湛幾聲。而陸湛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他臉色也已經被冰氣所攝，露出一副慘白的面容，額角磨破的地方滲出血，被冰氣凝結，又被晃動的怪力震裂開來，流出涓細的血液。

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的額際滴落下來，與漸漸渾濁的地下水融合到一起。

“蘇越，不許睡！這是命令！”伴隨着左右兩邊石塊坍塌碎落時發出的轟響聲，蘇越終於撐不住，他的怒吼就在她的耳際，幾乎要炸破她脆弱的耳膜。蘇越勉力抬頭，才發覺背後那股怪力已經將他們擠壓推送到了一起，她的嘴唇甚至貼上他頸邊的鎖骨，冰涼的唇和同樣冰涼的鎖骨，讓彼此都一陣戰慄。再有一點，再近一點，他們都將粉身碎骨，永遠消失在這無人可知無人可察的深淵之中。

“長官，我……我撐不住了，對不起，我想睡……”

“蘇越！！”最後閉目的那一刻，她看到他暴怒的臉龐，再也沒有往日的嚴肅和平靜，甚至帶了一絲急躁的情緒。

冰水咕嚕嚕灌入她的眼耳口鼻，她的四肢開始虛浮無力，她的最後一點意識也在逐漸抽離。太痛苦了，這種嗆水的感覺，要是像魚那樣就好了，像魚那樣，游上去……逃離這個魔鬼冰窟，不想死。她還沒有完成任務，還沒有把系統修理一頓，還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把攢下來的存款都用光光，啊最重要的一點是，還有那麼多的美少年等着她去泡，她怎麼能就輕易的掛掉……

“唔，噗……咳咳，噗……”蘇越感覺喉嚨焉人發緊，吐了好幾口水來，暈暈乎乎望着頭頂飄過的朵朵白雲，恍惚以為自己來到了天堂。

“醒了。”從身側傳來一聲低啞的男人聲音，蘇越扭頭一看，恰是陸湛。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們居然沒死，長官！我們居然還活着！”蘇越反應過來，喜不自勝，劫後餘生的感慨讓她激動地難以自持，直直撲到他的身上。

“你想去天堂還不容易，再不放手，我不介意把你扔回去。”陸湛被她抱得死緊，在水裏都過來了難不成要被她再給憋死？

蘇越意識到自己的逾越舉動，忙收回手，退到一米開外，抓抓耳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長官是怎麼做到的，在那種情況下？”蘇越一邊擰乾濕噠噠的外衣，一邊問。

陸湛把散落的裝備都收入背包，又撿了一把沙子裝入背包側面的口袋說：“地心力的作用不止兩邊夾擊，最後合攏的時候中心推力將爆發到最高值。借那股激流，趁着洞口沒有完全合攏的時候衝出來就行。”

此時蘇越看他的眼神有如見到心儀已久的偶像，崇拜到無法自拔，轉而一想就好奇地問他：“那一開始為什麼不往上游呢？”

“水位和推力不足夠爆發激流，最重要的是蘇越，你太重了。”陸湛噙着微不可察的一絲嘲笑，目光在她身上散漫地逡巡了一圈，這成功激惱了還沉浸在欽佩中的蘇越，她的兩隻爪子把地上的白沙搓得咯吱咯吱作響。可畢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嘲笑就嘲笑吧，臉皮厚怕啥。

問題是，士可殺不可辱，她真的很重很胖么？

蘇越低頭瞅瞅自己平坦得猶如搓衣板般的身材，自己的個頭還算嬌小，腰圍、臀圍、胸圍，哪一個不是正常規格（你確定？）。他一個軍人，連她都扛不動怎麼可能，分明就是吐槽她嘲笑她累贅不是！（廢話→_→）

這麼想想，蘇越覺得大人不記小人過，就不跟他計較了，她摸摸悶悶的胸口，怪異的感覺說不上來。陸湛從背後猝不及防敲了她一下，她大力咳嗽了幾聲，把剩下的一點水都吐出來，這才舒服多了。

“起來，我們先找個地方歇腳。”陸湛站起身，俯看她一眼，見她目不轉睛瞅着自己，問道：“還走得動么？”

蘇越搖搖頭，指尖輕輕放在慢慢回溫的嘴唇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剛剛醒來前，她嗆了那麼多的水，都是怎麼吐出來的呢……暈暈乎乎的，都想不起來，奇怪。

陸湛見她望着自己，眼神朦朧，蘸着水澤的唇瓣在天光的照耀下漾着誘人的色澤，腦中閃過不久前為她催吐冷水的情形，身形不由一凜。張了張口又沉默，轉身大步朝前走去。

“等等我，長官……”蘇越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拍拍一屁股的沙子，追了過去。

他們沿着一路類似椰樹的林子走動，穿過密林來到一處高坡，俯瞰遠方，入目皆是一片白色的沙灘，與沙灘相連之處，便是廣袤無垠的大海。

“這裏我記得應該沒有海洋的。”蘇越用手遮着頭頂，跳了幾步，依舊看不到海的邊緣。

“的確沒有。”

“那這裏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陸湛翻出隨身攜帶的地勢圖，雖然被水浸泡過，但因為製造材料特殊，並沒有影響圖的字跡。

“這裏已經不是東8區，我們去那邊看看。”陸湛收起圖紙，抬步又鑽入密林。

不是東8區，難不成他們還穿越了？嘖嘖。蘇越摸着下巴，滿臉不相信追了過去。

繞了一圈，他們再次鑽出密林時，所看到的景色依舊和原先別無二致，沙灘、大海以及海洋對面的天空。

天空！

蘇越不可置信地望着海的那一邊，天空居然是流動的條幅，像斑馬先一樣的橫條上有一堆不明物體上下波動。外表像極了平日所見的場景。

“倒置的陸地……”陸湛眯着眼，神情凝重。

蘇越察覺到一絲不安，問道：“那是海市蜃樓么？”

陸湛再次陷入沉默，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他終於啟唇緩緩吐出一句話：“那不是海市蜃樓，那是真實存在的大陸。”

那麼天空在哪裏呢？

“天空消失了。”

消失，卧槽這真的不是高大上的科幻傳奇么？這究竟是怎樣詭異的一個地方啊喂！蘇越雙目含淚，口吐白沫捶地不止。

陸湛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多久，趁着天沒完全黑下來，在沙灘和叢林交界的地方找到一處隱蔽的天然樹洞，直徑足足有四米多寬，容下七八個人不成問題。聽陸湛說他們之所以會被衝到這裏，很可能在地動最初發生時，整個板塊就已經偏移，加上末世地質動態極其不穩定，地裂縫的拼接過程也很難估測。陸湛解釋得其實還算簡單易懂，但涉及到地質方面的專業術語，蘇越不免又暈乎過去。似懂非懂地消化了這些平常人無法接受的事實，末世之大，無奇不有。

陸湛是軍人，對野外生存包括地質狀況都頗有經驗，但當蘇越問起害的對岸那篇奇異的大陸和天空時，連他都不能解釋這種詭異現象背後的複雜。他只猜測說可能和空間扭曲有關，但這僅僅是猜測，而在蘇越出去找木柴生火時，他還特意囑咐她時刻保持警覺。這地方有貓膩。

作者有話要說：十一章沒有牽手沒有kiss看的開心嗎？（笑）為了給這倆貨製造獨處機會作者也是蠻拼的（揮手）

後面想聞肉香吃肉渣的不要客氣說出來，我一定會……跳過去的（pia）啪啪啪

最近米娜桑都潛水啦，看我用深水大炮吧你們炸出來